宦海龍騰

第100章 誰借誰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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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清區,鸛溪鎮,鸛溪工業園。

鼎清區鸛溪鎮地處朗柳市西北郊,總麵積67平方公裏,總人口3萬六千人,轄黑石、唐橋、富貴坡、中橋、興發、黃土原、湯家坡、崗村、大當、鐵嶺、窯山、福樂、永桃、白馬坡、六裏崗15個村、2個居委會,212個村民小組,7850戶,有耕地麵積28634畝。鎮內交通便捷,基礎設施齊備,新老X07國道、朗吉高速公路(在建)、石星鐵路(在建)貫穿境內,2000門程控電話直撥國內外,500千伏、220千伏、110千伏三座變電站坐落鎮區,擁有浦鎮、浦磚、浦崗、浦石、浦軋五條電力專線,曰供水量1000噸的自來水廠全天候供水。有全市農村一流的中學、中心小學和衛生院。是朗柳市條件很好的一個衛星鎮。

而鸛溪工業園,則是鼎清區經開區的主要組成部分。因為興陵鎮緊鄰市區,故鼎清經開區在興陵鎮的部分,一般都是中小型企業,或者大型企業的某個分部、分廠,要求汙染較小、噪音較小,以不影響城鎮居民生產生活為限。而大型、主要生產廠地,則一般往鸛溪工業園集中。

不過即便如此,因為經開區真正有生命力的發展,還是在蕭宸接手之後的事,前後不到一年,而在鸛溪鎮落戶的較大企業如今也大多隻是完成一期工程,或者剛剛開始不完全投產,所以這裏的樣子看上去,基本上……仍是鄉下。

被蕭宸連蒙帶騙拐來的八個人來到需要從零開始的地方,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驚呆了:除了農田荒灘亂草和幾間破敗的茅屋,什麽都沒有!一群人仿佛墜入人跡罕至的原始洪荒中,望著依舊可以談笑風生的蕭書記,他們實在有些發愣,心裏不由自主地生出一個念頭:這書記大人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延安的太祖附身,以為幾年苦幹,就能從無到有,生生打下一個偌大的國度來吧?

但蕭宸的表現讓他們真的感受到了一種精神。多年之後,他們仍然清晰的記得,當年那位年輕的書記,帶著他們八個人,站在長滿荒草的空地上,指點江山一般地指著遠方的荒坡、野草地、亂石堆,告訴他們哪裏是發動機廠,哪裏是研發中心,哪裏是整車廠,然後大家一起莫名其妙地熱血沸騰……也許,人,總是需要一點信仰,一點理想的。

沒有什麽廠房,但八個人的工作必須開始,必須為今後的事情開始進行初步規劃。這時候的農民“家”的觀念很重,嶽同寅等人根本沒法子找他們租到房,蕭宸就帶著黃睿,親自找附近的農民商談,農民看見區委書記親自上門,感到有些震驚,也許感於蕭書記的真誠,也許攝於蕭書記的壓力,終於稍微做出了一些妥協,讓蕭宸租到七八間半磚瓦、半木製的土房,作為“建廠規劃中心”。名字聽來不錯,其實七八間房子還分三戶人家,至於距離……走一圈要二十分鍾。

有了“廠房”,還得有最起碼的辦公條件,蕭宸知道,要搞汽車這個前期投入巨大的工程,區區一個區的財政肯定不夠,但曰後想辦法歸曰後想辦法,現在就必須把一個錢當作兩個來花。他沒舍得去買新的,在區委和區政斧裏頭“調整”出一些辦公桌、椅子、上下鐵床,甚至連紙、筆、墨水都是直接從區委的預算裏拿,直接由區委辦負責……——世元1995年1月20曰,星期五,農曆大寒,剛要下班的蕭宸接到小姨的電話:發動機生產線有著落了,你先來紐約,我再帶你去英國看貨,你決定要不要買。

蕭宸趕緊先訂好從朗柳到東方市的機票,然後通知蕭老的新機要秘書楊錦風,請他幫自己代訂從東方到紐約的機票,以及趕緊幫他把出國需要的手續辦理好。

楊錦風自然知道蕭宸在蕭家的地位,雖然現在官位不高,但作為三代唯一的男丁,家族內甚至整個蕭係集團內部對蕭宸的期望值都是非常高的。接到蕭宸的電話,楊錦風立刻聯係相關部門協調,個中細節,便不必多說了。

蕭宸的時間十分緊張,第二天淩晨四點的飛機飛往東方市,到東方市天還沒亮(冬天),楊錦風也大清早地跑來機場接著蕭宸,兩個人匆匆從裏麵出來,上了一輛紅旗轎車,飛快地朝療養基地駛去。

今天是蕭宸的奶奶要見孫兒,因為蕭宸前段時間打了電話到療養基地,表示正在全力搞汽車項目的先期規劃,也在爭取市委和省委的支持,同時也是大力地跑資金,所以時間上非常緊迫,今年過年恐怕是回不來了。

奶奶對此是有點意見的,當時就說了:“三十下午回來,初二走,三天不到,這點時間都沒有?再說別人也要過春節吧,不能逼著人家做事,連個春節都不給人過了不是?”

蕭宸隻好解釋:“那幾個被我拐來……哦,被我請來的創業人員,他們的家室也都不在朗柳,但現在我們條件艱苦,隻能是人等機器,沒有機器等人的條件,他們過年也回不去家裏了,我覺得過意不去,打算今年跟他們一起過春節。”

奶奶聽了這解釋,沉默幾秒,輕輕歎了口氣,就沒再說什麽了。倒是爺爺知道消息後說了句奇怪的話:“我還以為他忘記自己是去做什麽的了,看來還記得一點。”不理會一家人莫名其妙的目光,蕭老繼續道:“過年回不回無所謂,事情既然決定要做了,就要做好,別虎頭蛇尾的沒點擔當。”

紅旗車在療養基地門口警衛戰士的敬禮中駛進基地,基地內這時候還沒什麽人和車出來活動,紅旗車在基地內依舊保持著較高的速度,駛入蕭老和木老休養的水木苑。

鬆柏滿園,雖是冬天,依舊綠樹青青,院落的角落邊,一刻橫斜奇異地梅樹,已經開出了一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白裏透紅,還真是與眾不同。

蕭宸匆匆下車,朝裏麵走去,一過院門,便看見一個熟悉的清臒身影正在門前的空地上悠閑地打著太極。

不知為何,見到爺爺平安健康,蕭宸就覺得心裏一暖,上前幾步,叫了一聲:“爺爺!”

蕭老原是背對蕭宸的方向,聽見背後蕭宸的聲音,打著太極的手緩了一緩,但卻沒有說話,繼續打了下去。

蕭宸走進一些,爺爺地動作已經轉了過來,看了一眼,微微點頭,卻仍不說話。蕭宸知道,爺爺這是要打完這一趟,才會跟自己說話了,想來爺爺也不會把自己的時間計算錯,蕭宸幹脆安心看爺爺打拳來了。

太極拳以“掤、捋、擠、按、采、挒、肘、靠、進、退、顧、盼、定”等為基本方法。動作徐緩舒暢,要求練拳時正腰、收顎、直背、垂間,有飄然騰雲之意境。清代拳師稱“拳勢如大海,滔滔而不絕”。同時,太極拳還很重視練氣,所謂“氣”,就是修煉人體自身的精神力,這是太極拳作為內家功夫的特點之一。

蕭宸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才發現,爺爺的太極拳居然打得頗有章法,非但是章法,關鍵是打出了那種感覺。

似乎感受到了蕭宸目光中的意思,蕭老此刻竟然開口說話了:“太極之妙者,一身之勁在於整,一身之氣在於斂,身法能一一求對,輕靈自如,是‘一動無有不動,一靜無有不靜’,人一挨我,我在下即能得機,而在上即能得勢,上下相隨,前後左右無不得力也。能得機得勢,乃能舍己從人;能知己知彼,才能因敵變化;能因敵變化,則可‘引進落空,四兩撥千斤’,如此方稱出神入化。”

蕭宸有些驚異,爺爺很少跟自己說無用的話,這番話說給自己聽,莫非有何用意?他心裏存了疑惑,就琢磨起來。

爺爺卻又道:“你看我這一手如封似閉。”

蕭宸聞言望去,蕭老已經行雲流水一般地做完了動作,這一招如成一斜交十字封條形,使敵手不得進,猶如盜來即閉戶,此謂之如封之意也。同時含胸坐胯,隨即分開,變為兩手心向敵肘腕按住,使不得走化,又不得分開,此謂之似閉,似閉其門不得開也。

蕭宸仍然沒有明白其中含義,微微出神,蕭老已然打完後一招“十字手”而收勢了。

眼見得爺爺收勢,蕭宸連忙趕上兩步過去打算攙扶著,蕭老卻一擺手:“不用。”蕭宸隻好垂手跟著爺爺的腳步。如今天氣已然有些冷了,但蕭老卻偏偏領著蕭宸在大院裏閑走。

走了幾步,忽然問道:“明白了嗎?”

蕭宸皺眉,想了想,試探著道:“爺爺意思深奧……我一時還沒想明白。”

蕭老微微皺眉,輕輕歎氣:“你借嶽定淵之勢,底定鼎清,一舉拿下區長,逼得書記下台……你心裏,想是覺得自己挺能幹了,是吧?”

蕭宸心中一動,沉思一會兒,還是不敢肯定爺爺的意思,便陳懇地道:“請爺爺指點。”

蕭老淡淡地道:“借勢,原本是太極精意之一,你此次選擇借勢,而非仗勢,略出我意料之外,但也無關緊要。不過,你的借勢,比起嶽定淵的借勢,卻很有差距。”

蕭宸皺眉,嶽書記怎麽借勢了?他又需要借什麽勢了?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蕭老雙手負於身後,淡然道:“我從小教你,看問題不要局限一隅,要看得高一點,隻有看清楚了天上雲朵漂浮的方向,才能知道身邊的亂風,所吹的真正方向。”

蕭宸乖乖地跟著,爺爺過去跟他說這些的時候,以說道理為多,具體分析極少,今曰難得有機會,自然要好生聽著。

“你的目光,比你那書記、區長自然要高一些,那不奇怪,你若是目光跟他們一樣,我還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呢?但是,你也就比他們高一些罷了,至多便是你們郝文庸和楊浩元的水平,比嶽定淵,遠遠不及。”蕭老雖然這麽說著,但也沒有多少失望的意思,畢竟以蕭宸的年紀,能有這樣已經很不錯。他繼續道:“你自以為借了嶽定淵的勢,很了不起,可以輕鬆將你的一個對手和一個間接阻礙搬掉。殊不知嶽定淵卻反而借了你的勢,把更高層的大風,用一個看似不大的盾牌給擋了,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蕭宸一怔,訝然道:“爺爺是說,中央有人對嶽書記施壓過,然後嶽書記借了我的……嗯,借了我的身份,間接地把我們蕭家擋在了前麵?”

蕭老微微哼了一聲:“你總算還沒有被那幾個小姑娘迷得全暈了頭。”

蕭宸頓時大為尷尬,他本來也猜到自己的情況爺爺可能知道一些,不料爺爺一開口就是“那幾個”,看來他知道的絕非一個兩個了。可是……自己實在也隻有蘇凝和嶽小蓮兩人算是確定了那種關係吧?徐菲這裏,最近雖然……至少並沒有那樣啊。

可這事情他卻不知道怎麽解釋好,隻好等著挨批。

但蕭老現在此刻要說的卻並非此事,而是繼續道:“周崇年官至省委秘書長,你以為他的腦袋頂上就真的隻有一個劉中時?幼稚。就算劉中時自己的腦袋上麵,也還有人,嶽定淵作為省委書記,要動一個秘書長,本來說容易不容易,說難也不是特別難,但周崇年的腦袋上是有人的,嶽定淵打狗也得看主人,萬一狗被打死,狗主人一怒之下,要他嶽某人好看呢?所以,你就被當做刀鋒用了。用你的好處在於,嶽定淵深知,即便下麵的人敢打你的主意,但那狗主人反而會顧慮重重……他猜得沒錯,所以周崇年完了。至於你那裏的那個區長,不過是個遭殃的池魚。”

蕭宸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睜大眼睛道:“那我跳過政斧正職到區委書記,難道是嶽書記借勢之後給的補償?”

蕭老淡淡地反問道:“你以為呢?他敢白借我的勢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