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龍騰

第024章 亂象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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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誌堅在請教賈敬寅三條生意原則的時候,拿著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這時對麵的電視屏幕上出現了金靜柔的圖像,“熊哥,你有什麽吩咐。”

“請給賈教授上杯新鮮的營養奶來。”熊誌堅說道。

一會兒,金靜柔領導著一個身材略微有些胖,但眉眼還算端正的三十多歲的女人進來了。隻見哪個女人將自己的衣衫解開,用一個小茶碗從自己的ru房裏擠出了一杯奶交給了金靜柔。金靜柔畢恭畢敬地放在賈敬寅的麵前茶幾上,然後輕聲地走了出去。對此,賈敬寅倒似乎沒有多少驚訝,而是趁熱端起來喝了一口。

“好吧,熊主席,現在我就先解釋一下這第一條原則:不花自己的錢辦事。你可能要問,那我們是不是找個傻瓜要錢去?對,我們就是要找傻瓜要錢。有些人可能覺得自己很聰明,不認為自己是傻瓜,其實呢,他因為沒有找到比他更聰明的人。如果遇到了比他更聰明的人,他就變成傻瓜了。”

賈敬寅坐著說著,突然站了起來,像在課堂上講課一樣邊踱著步邊說,“在這個經濟為主導的全球化時代,社會生活的主要表現方式就是資源的產生、轉移和轉化。人或某個組織、機構都有資源,僅僅也就是數量、質量和表現方式的不同。有的人有錢,有的人有技術,有的人有絕活,有的企業善於生產,有的組織精通谘詢服務,有的機構致力於投資。不管怎麽樣,隻要資源能夠達到契合、協同,就可以產生財富。你隻要有知識,有能力,竭盡全力將這種資源最大化,然後尋找投資方,除非萬不得已,不要做取存折之類的自我籌資行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用別人的錢把事情辦成才是真本事!如果你連出錢的人都找不到,那麽就更不能出自己的錢了,這隻能說明你的策劃不夠完美、不夠成功啊。你說是不是熊主席?”

“好,好,賈教授的第一條原則就讓熊某人大開眼界了,那第二條如何理解呢?”熊誌堅不僅鼓掌叫好。

“下麵再說這第二條原則是:永遠不要說出真相。你可能要問了,這個原則豈非是流氓原則?非也。”賈敬寅說著自己的右手大幅度地擺了擺,十分肯定的解釋道,“在當今這個競爭激烈、爾虞我詐的世界裏,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掌握到你的底牌,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你在想什麽,以前做過什麽,將來打算做什麽。田忌賽馬勝利的關鍵不是田忌的對陣方式,而是事先掌握了齊王手裏的牌。你的公司裏最知道運營真相的會計、財務,必須讓他們養成閉嘴的習慣,最好是一個啞巴的財經博士。企業沒有真相,本身也造就了企業的魅力:公眾對企業真相、假相的追蹤、猜測會成為企業最好的市場推廣結果。如果總裁室剛開完會,部門經理還蒙在鼓裏,媒體上就吵得熱火朝天了,那麽這樣的企業是命不長久的。真相是一個企業的生命,為了掩蓋一個真相要想方設法創造十個假相。越是道貌岸然的企業,其真相可能就越是可怕。西方國家有時為了掩蓋企業的真相,可能國家都得出動力量。因為真相一出,你的企業形象完了,你的股市會大跌,說不定你的整個企業就快完了!熊主席一定要記住,掩蓋真相不是被稱作流氓行為,而是企業經營的必需策略。”

賈敬寅的話讓熊誌堅這樣的大老板都有些感到毛骨悚然。他瞪大眼睛聽說賈敬寅的話,房間裏雖然隻有他們兩個人,但熊誌堅卻感到有些憋懣,他站起身子打開了窗戶。

“最後一條原則,不要按規則辦事。你可能要問,這樣做是不是太離譜了,企業不是要注重信譽嗎?這不明顯得要違規違法嘛?錯,規則表麵上是為了規範人的行為的,然而大千世界裏能夠規範所有人或事的規則是不可能存在的,已有的規則之間也有著這樣或那樣的不合理、不完善的因素。”

賈敬寅背著手在屋裏來回地走動,突然他眼睛盯著熊誌堅,“對於體力足夠強勁者來說,一方麵要加入到規則製訂者行列,另一方麵還要清楚規則其實是為自己的競爭對手製訂的,要使規則成為敵人的枷鎖。自己呢,要善於在規則的縫隙中找到蹊徑,絕不能讓自己製訂的規則束縛了自己。比如美國打伊拉克,那是有人給美國政斧買單的,他沒出自己的錢。從侵占伊拉克到今天,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整個世界上的人雲裏霧裏,不知東西,你千萬不要相信什麽真相之類的東西。在伊拉克戰爭中唯一的真相,就是美國人夢寐以求的石油,也就是美國人自己的利益。美國人艸縱聯合國,公然、非法地入侵一個主權國家,這顯然也是不按牌理出牌。從美國攻打伊拉克,充分說明了一點,真正的強者往往是不按常理、不按規矩出牌的。”

“賈教授你講得太好了,我熊誌堅真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啊,教授就是教授,對經濟問題看得一針見血啊!”熊誌堅稱讚著,心裏也不禁罵道:你這老狐狸這也叫學問,純粹高級騙子的伎倆。熊誌堅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卻想依靠這個流氓教授來討得自己的便宜,“教授,你覺得我們的合作該如何進行呢?”

“我講了我做生意的三原則,不過對你熊老板這樣搞實業的人就不能完全那樣啦。但我們也要將這三項基本原則作為我們行事的最高標準,將我們投入的成本壓到最低。”說著,賈敬寅將幾頁紙的材料遞給了熊誌堅,“你可以安排你的手下的人照著我這個方案一步步進行,我想就會成功了一大半。當然呢,這中間有的步驟,你熊老板艸作起來可能難度大一些,我們可以幫助,不過你熊老板還要支付一定費用。”

“必要支付的費用,教授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支付。”說著,熊誌堅接過了那份材料,粗粗翻了翻,“教授的計劃太好了,你的預算成本與我的財務專家提出的成本可是大大降低,太謝謝賈教授啦!不過,教授這方案中提到的,對我們來說最難以解決的可能就是京城銀行方麵的上層,教授能不能為我們提供幫助呢?”

“沒有問題,我曾經給很多中央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領導講過課的,與銀行方麵的領導也比較熟悉,不過我將銀行方麵的領導請到你們黃龍市來,下一步的工作就要看你熊老板的了。”賈敬寅十分自負地望著熊誌堅,“今天隻是你和初步合作的開始,同時希望下一步我們的合作十分愉快。不過,我有件事拜托你熊主席,瑩子姑娘希望熊老板把她照顧好。以後隻要時間允許,我還會來看望她的。我的意思熊老板明白吧?”

“教授放心,瑩子姑娘我會讓人安排好的。我們是不是將瑩子姑娘叫來,一起吃點晚飯。”熊誌堅心想,這個教授還很多情,他如果願意與那個瑩子建立長期關係就更好了,“賈教授啊,你我今天赤條條相識、相交、相知,你交給我的這份方案,我看就叫做天體計劃如何?”

“天體計劃,不錯,就叫天體計劃吧!”賈敬寅在熊誌堅提到瑩子時,臉上略有羞色,順著他的話支吾了一聲,“晚飯的事,全由熊主席安排。我本想就在你這兒呆一天,你熊老板的真誠打動了我,今天我就住在你這裏了,不過我不會讓你熊老板多付費用的。”——

李正鋒從醫院回到黃鋼賓館時,當他一踏進出賓館的大門,省國資委主任柳茂根和監事會03辦事處主席趙西城已經從賓館大廳裏迎了出來。李正鋒簡單和趙西城打了個招呼,就第一個帶頭向賓館裏走去。賓館服務員看到李正鋒回來,已經小跑著打開了他住的客房門。

“趙主席,我們有幾年可是不見麵了。”李正鋒招呼他們在沙發上坐下後,李正鋒第一個開了口,“這次我到黃鋼參加慶典活動,順便對幾家已經改製的企業搞了搞考察。聽說你已經到黃龍市後,我就讓柳主任給你打了個電話,有些工作還是要請你這位冶金行業的老專家給我們謀劃謀劃。”

“李省長,你太客氣了。”在趙西城看來,即使李正鋒當了省長,依舊如同原來在江鋼當總經理一樣沒有多大的變化,“在我們國家進行產業結構調整,還是要依靠各級領導的推動啊!”

“趙主席說得有些道理。”柳茂根知道趙西城這個人一貫以專家型領導自居,尤其在上級領導麵前更是如此,但他有時候也很煩趙西城在這方麵表現得太過火,“我們國家的改革開放方麵,確實是各級領導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也可以說我國的經濟發展是以政斧推動為主導的。我們國家的改革,比一些前社會主義國家搞的好一些,可能與此有關吧。南巡同誌不是也講過,科學是第一生產力。我們進行國民經濟布局調整和推進國企改革,也應當尊重經濟規律,也需要進行深入的科學論證嘛!”

“據我了解,最近一段時間,全國各地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和國企改革的力度都很大。”李正鋒坐下來後,開門見山就把最近他來黃鋼後考慮的問題向他們提了出來,“鋼鐵行業是我省國有經濟中十分重要的一個板塊。我省的鋼鐵行業如何調整,是一個突出而緊迫的問題。趙主席作為鋼鐵行業的專家,這方麵情況了解的會更多一些。現在國外的一些鋼鐵巨頭正加緊在我國跑馬圈地,大肆收購和兼並我國的鋼鐵企業,一些南方省份的大型鋼廠也在實施低成本擴張。麵對這種形勢,我們祥林應當采取怎樣的對策,希望趙主席能發揮好自己的冶金專家作用,給省委、省政斧提出合理建議。這次國資委將省內的兩家大型國有鋼鐵企業的監事會工作,交給你趙主席負責,我想國資委的同誌們也應當是這樣考慮的。”

“是啊,李省長的分析很有道理。”柳茂根見李正鋒對他們的工作給予了肯定,便插進了話,“讓趙主席作為兩家鋼鐵企業的監事會主席是我們兼顧鋼鐵企業的戰略調整做出的統籌安排。在選擇江鋼和黃鋼的外派監事會時,有的同誌就說趙主席既然是冶金行業的專家,與這兩家企業的老總們就不可避免的有過這樣那樣的聯係,作為外派代表國家的監事會主席是不是會有失公允。為此啊,我們還專門查了監事會工作條例,那裏麵規定的是原來的行業廳局時的分管領導不得擔任當時分管企業的監事會主席。像趙主席這樣的人,後來一直在綜合部門、體改委、發改委工作,不屬於那種情況。這樣,我們才最終決定由趙主席他們的03辦事處來監管江鋼。這次國家將黃鋼下放到省裏後,我們考慮到鋼鐵行業進一步的整合,我們就把黃鋼的監管也放在了03辦事處。”

“謝謝領導們對我趙西城的信任,我會盡可能地為省政斧在鋼鐵板塊的整合方麵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的。”趙西城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他盯著李正鋒問,“既然省裏有對全省鋼鐵企業進行整合的打算,怎麽還要對江鋼進行單獨的改製呢?江鋼作為我省鋼鐵行業的後起之秀,許多技術指標都在全國處於領先地位,如果它都單獨吸引外資、經營者和國有資產參股改製了,那麽全省的鋼鐵整合還有多大意義呢?”

李正鋒見趙西城這樣問,有些納悶,便看著柳茂根問,“會有這種事?我來祥林上任也快一個多月了,怎麽沒聽說?”

柳茂根見李正鋒問,便解釋道:“江鋼的改製曾經提出過多種方案,這是其中的一種方案,應當還沒有最後確定下來吧!”

趙西城十分肯定的口氣說:“據我所知,我們祝維軍省長已經對這個方案作了批示,王書記當時在京城開會去了,對此沒有明確表態,而其他省領導也未提出反對意見,我想再過幾天可能就要與外商簽訂合作意向了。”

“也許是吧,不過,我作為省國資委的主任還沒有見到祝省長的批示文件。”柳茂根對趙西城的話也有些半信半疑,同時他開始向李正鋒作著解釋,“省屬大型國有企業的改製方案,我們省國資委主任辦公會審批通過後,一般要報省政斧主要領導批示。對於江鋼的改革,經省政斧批準,當作第一家大型國企改製的試點單位,總體要求是,以吸引戰略投資者、盡快改變我省現有大型國企國有獨資的現狀方麵有所突破,進而爭取在海外上市。我們國有企業的改革,從一貫的作法來看就是將企業自身作為改革的主體,當然具體方案的製訂也是由企業提出。據說江鋼的改革方案已經一來二去改了五、六次了。具體江鋼改革改製的方案是什麽,省政斧批沒批我還要問分管改革工作的副主任蘇懷瑜。”說完,柳茂根拿著手機到房間外麵打電話去了。

“李省長,我們是老熟人了,有些話我就隻能和你這個省領導說說。”趙西城望了一眼李正鋒,似乎欲言又止,“我對當前的國有企業改革的一些思路是有不同意見的,但作為監事會主席卻隻能是有意見,沒有任何發言權啊!”

“趙主席,我與你也算是個老朋友了,我們之間應當無話不說啊?”李正鋒用充滿真誠的目光望著趙西城,“我離開祥林省才不過二年多時間,原本從江城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被安排到工信部。沒成想,王昆同誌擔任書記後,向中央力薦,又將我安排回了祥林擔任常務副省長,負責經濟方麵的工作。其實在工信部時我分管的工作對我來說確實不太內行,王昆同誌征求我的意見時我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來祥林之後,維軍省長在經濟工作上確實比較……嗯,比較激進……莫非你聽到什麽,請你一定要對老朋友直言相待啊!”

“我對這個祝維軍是有一定看法的,對他作為省長抓的經濟工作也是有不同意見的。”趙西城說話一貫十分直率,可能是即將退休的緣故吧,在老朋友李正鋒麵前說起話來則更大膽,“這個祝維軍到祥林任省長後,老百姓還是對他抱著很大希望的,我趙西城一樣對這個省長抱著熱切的希望。不過呢,從一些現象上不能不讓我對這個省長產生懷疑。祝維軍從南方的發達地區省會城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一下子提拔為我們祥林的省長,上任後才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你看我省僅省城和江城兩個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新上馬的高層建築的建設單位基本上都被來自他上任前的那個地方。李省長,你說這意味著什麽?”

李正鋒對趙西城的話並沒有答言,隻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再說省裏的國企改革工作,我也是很有看法的。”趙西城說著說著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走動著,“維軍省長上來後,對國企改革提出來的方案簡化成一個字就是‘退’。他說祥林省經濟落後,其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我省的國有經濟比重與發達省份相比太高了。要想發展祥林的經濟,必須將祥林國有經濟成份比重盡快降下來。由於祥林經濟不夠發達,沒有多少有錢人來買,也吸引不來多少戰略投資者,這樣,改製的模式幾乎都是向經營層轉讓國有產權。國有企業賣得不少了,國家卻一分錢都收不回來,相反卻要支付大量的改革成本,聽說江城市支付的國企改革成本達8億,全是政斧財政從銀行貸的款。國企改革誰是主體,許多領導一張口就是企業是改革的主體。國有企業誰說了算,還不是內部人控製,極少數的企業老總們說了算。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在當前的國企業改革中工人階級的領導地位是怎麽體現的?”

李正鋒一直沒有答言,當他聽到趙西城指責賣國有企業時,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因為他感到趙西城在說自己,他李正鋒不就是通過賣國有企業才使江城市經濟走上了騰飛,進而才被中央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提拔了起來。後麵的話,又讓李正鋒漸漸地心情平息了下來。

“李省長你當年在江城進行國企改革,也可以說是一個‘退’字,按現在老百姓講的也是一個‘賣’字。但你當時的‘賣’將國有企業應當具有的價值體現出來了,有些還大幅度地升值了。我比較讚成你原來的比喻,我有個杯子值十塊錢,你拿走給我十塊錢,買賣雙方自願,國有資產沒有流失,很合理嘛!據說有專家還將你的這個理論概括為茶杯理論,我當時也是十分稱讚的。”

趙西城說著,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現在的國有企業退出競爭姓領域可不和你當年一樣啊。光強調賣,也不看有沒有人買,人為製造買方市場,能賣也隻能低價賤賣,那些經營層收購幹脆就是壓低價值白送出去。結果呢,少數人一夜暴富,千千萬萬國有企業的工人下了崗。李省長,你知道有的專家在網上說什麽,那是掠奪,是少數權貴勾結在一起對國家和老百姓的掠奪。這就是我們要的改革嗎?這就難道不應當反思嗎?我們這麽多年的改革,應當改什麽?如果工人階級真正作為國家的主人,我敢肯定一點,絕不會這樣改。”

“老趙啊,那你說我們的改革該怎麽進行?”不知不覺中,李正鋒對趙西城的稱呼變了。

“華夏搞改革,國有企業搞改革,應當改什麽,我覺得方向有問題。如果工人階級作為領導階級,他們絕不會讓這麽多的階級弟兄下崗失業,選擇目前的改革方式。”趙西城看了一眼李正鋒,目光十分真誠,“你我都在國企工作過,應當說對國企十分了解。我覺得,國企包括我們的國家,應當改革的是當今的官僚體製,而不是普通老百姓。現在的國企,還講不講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講不講工人的主人翁地位?還講不講明煮管理?還講不講幹部深入職工群眾、與職工同吃同住同勞動?現在國企存在問題,許多國企效益不好,虧損嚴重,破產倒閉,責任究竟在誰?為什麽結果總是改革工人,計件工資加大他們的工作量減少他們的工資收入,下崗分流讓他們失業生活無著。誰來決定華夏改革的命運,誰來決定工人自己的命運呢?”

“老趙啊,你的話有些道理,我們作為老朋友我也會認真地聽,以後還會在工作中進一步對照分析,但我們不能否定改革啊!這在政治上是非常危險的。”

李正鋒見趙西城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也表現得襟懷十分坦蕩,“我們華夏的改革就是從上而下而推動的,也取得了十分重大的成就,這一點是舉世共認的。當然,改革中也是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我們一定要看主流,看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主流啊。為什麽中央一再要求我們各級領導幹部要講政治,顧大局呢,因為華夏的改革必須有社會穩定作為前提,否則會一事無成。你說讓工人階級來領導華夏的改革,這現實嗎?我們都在企業幹過,讓工人參與管理提提建議可以,如果企業的改革改製方案你讓工人來製訂,能製訂出來嗎?他們會從宏觀的經濟形勢、國際國內的政治要求來規劃企業的發展嗎?俄羅斯、歐洲一些國家搞改革,采用大起大哄的明煮結果怎麽樣?經濟不是出現了極大的倒退嗎?當前的國際環境給我們華夏留下了十分難得的發展機遇,我們必須利用好,加快發展,否則華夏的命運一樣令人擔憂啊。社會精英在改革中發揮了十分巨大的作用,其功勞也是不可磨滅的。但有一點,我們必須遏製一些人利用改革謀取一己私利的罪惡行徑,這靠誰呢,靠廣大工人階級,也靠你我這些有著社會良知的精英!”

“李省長,我是個技術幹部出身,有些問題想得比較簡單,希望你多批評!我認為工人階級直接參與改革不可能,但我們應當讓廣大幹部真正深入到工人中間,真正了解工人的所思所想,將自己變成工人階級的一部分,自覺維護工人階級的領導地位。我總覺得,改革不爭論的基點需要調整了,像我們省江鋼的改製,可以暫時先不說讓工人參與進去,在我們國資委內部也沒有公開明煮嘛!”

趙西城在李正鋒麵前,或許正因為十多年交往,彼此相交相知很深,嘴裏有話就要說透,“江鋼的改製方式,無論從國家、省裏的整體經濟形勢來看,還是從企業自身發展來看,從工人自己的利益考慮,都不能采取如此的改革模式吧。我們可以不考慮改革的模式,但必須要考慮改革可能麵對的結果吧!”

正在這時,柳茂根推門進來了,“我給國資委副主任蘇懷瑜打了個電話。他說祝省長批示的文件沒有轉到我們省國資委,不過他告訴我最近他們上報的改製方案與趙主席說得是一樣的。蘇主任從省政斧辦公廳工業處的同誌哪裏了解道,祝省長對那個方案已經批了,很快就要轉到我們國資委。最近幾天可能要與外商簽訂合資合作的協議。”

李正鋒一時無語,房間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趙西城和柳茂根也沒有再說話,幾個人麵麵相覷。

正在這時,秘書黑新勝進來了,身後跟著江鋼的董事長李德聰、黃鋼的董事長彭濤、副總經理譚武和黃龍市副市長孫綱正。

“李省長,已經下午六點多了,李董事長請大家去就餐,您看是不是我們現在就過去?”黑新勝向李正鋒請示道。

李正鋒的臉色很難看,他望了一眼進來的這幾個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時間不早了,大家一起去吃飯。”接著,半開玩笑地緩和著氣氛,“我們再怎麽憂國憂民,腦袋總是要喂的。”——

黃鋼運輸公司的經理王智剛從譚武辦公室離開後,一個下午都有些悶悶不樂。因為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他當上這個運輸公司總經理不過一周,而今天譚武卻來找他要推行經營層收購式的改革且隻有他和譚武二人參與。或許對一般人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而對於習慣了平淡、樸實曰子的王智剛來說,似乎並不高興,因為這不是他王智剛長期所追求的東西。

王智剛從部隊來到黃鋼後,一直在黨委群眾部門工作,做過組織、紀檢、宣傳、工會等工作。平時對玩麻將、喝酒等都不太喜好,最多就是吸煙但煙癮不太大,二天一包。他曰常生活中與人的交往也不太多,除了上班外就呆在家裏。前些年就是輔導女兒學習,最近這十來年女兒大了上了中學後再不用他輔導了,他也輔導不動了,就是練練字,讀讀報,看看電視,再不就寫點文章在報刊上投投稿。他看到別人今天這個當了經理,明天那個出了國,後天這個又拿了多少萬的年薪,自己總是一笑了之,他總覺得自己離這些很遠。他一個部隊轉業幹部,能夠來到黃鋼這樣一個大型鋼鐵企業,雖然收入上比不了一些部門經理,但每年各種收入加在一起也有六、七萬元,他很知足,這樣平平安安地下去,有一天退下來或提前內退都行,他十分的知足。

誰成想天上掉下了餡餅,作為一個長期黨群幹部的王智剛被任命為運輸公司的總經理。雖說在黃鋼是個二級單位輔來單位,但也有二千多名的職工,在黃龍市裏來說算是一個十分不小企業了。他在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上做下去,平平常常一年下來,起碼各項工資資金福利加在一起也要在二、三十萬元。雖然王智剛懷疑自己值不值這個價錢,可是這一切卻匆匆趕來了。現在他不光是這樣一家企業的總經理,馬上他要變成這家企業的老板或者說第二天股東。盡管現在宣傳黨員幹部一樣可以發家致富,但他作為一個黨員從未想過要發家致富。他從農村出來到部隊,後來提幹轉業,他都十分感謝黨組織對他的培養和教育。他感到自己對黨和人民付出的太少,自己獲得的卻太多了。今天他有些受寵若驚,而不是欣喜若狂。他一下午在想,自己該怎麽麵對這不期而遇的一切。他想有個人商量一下,但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再說譚武也一再明確說明,目前的一切處於秘密運作之中,不可對他之外的任何人明說。他也想,在他未想明白以前不能告訴任何人。

這一下午,時間不知怎麽過去的。中間曾經有人來到他的辦公室或電話來找他,他也想不起自己怎麽吱吱唔唔應付過去了。本來抽煙不多的他,一個下午他幾乎吸了一包香煙。晚上六點多時,司機來敲他的辦公室,進門後卻被屋裏的煙氣熏得直咳嗽。

“王總,現在可以回家了嗎?汽車已經準備好了。”

“好,我馬上下去。”他站起身時,感覺屋裏的煙實在太多了,便打開了門窗,通一通空氣,拿起了電話,“今天哪位值班啊?我是王智剛,我辦公室的門窗開著,一會兒給我關上就行了。”對方答應後,他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上了那輛已經在等候的穗本雅閣。

進了家門,已經從黃鋼子弟學校提前內退的老婆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旁邊還有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親戚關係,隻能是謀過一次麵的同事的兒子馬冬青。馬冬青今年21歲,去年高中畢業後考上了大學卻沒有報到,一直在社會上打工謀生,後來到了一家保安公司。這次馬冬青來看望王智剛,還給他帶來了兩條芙蓉王香煙。

“冬青,你打工能掙多少錢?這兩條煙要四百多塊呢,你一個月當保安能買這樣幾條煙?”王智剛一看放在桌上的兩條煙便埋怨起來,同時招呼老婆,“給我到廚房裏拿瓶酒,今天我要陪冬青喝幾杯。”

“王伯伯,你我兩家非親非故,卻這麽多年一直幫我們,這兩條煙算什麽。”馬冬青小夥子看上去很是重情重義,“我自小就想,當我掙了錢後,一定要給王伯伯你買點什麽,表示一下您對我們家十多年的幫助。可惜我的工資特別少,家裏的條件又不允許,我一直不敢向你表示一下。這兩條煙王伯伯您一定要收下,我想我父親在九泉之下一定也會這樣想的。”

“好,王伯伯這兩條煙收下了,以後就不要再這樣了。”王智剛見馬冬青將他的父親也拉了出來,便有些動情,“冬青啊,你怎麽能不上大學呢,這會誤了你一輩子的。我和你伯母商量了多少次了,你上大學的費用由我們出,就算我們借給你的好不好?”

“王伯伯,你們的幫助我心領了,我已經過了二十多歲了,應當自立了,不能再麻煩你們了。”馬冬青像是深思熟慮地樣子,一本正經地繼續著,“其實我不想上大學也不僅是因為經濟上的緣故,如果上的話我完全可以申請貸款。我之所以不上大學,是因為看到現在許多大學生畢業後還不是找不到工作,即使找到工作與不上大學也沒有多大什麽區別。我周圍有許多像我這樣考上大學不上的人,我們都覺得上大學太不劃算,花錢多不說,學的東西到社會上沒多大用。再說,有許多在事業上成功的人並不是什麽大學畢業,像我們知道的北極集團的熊誌堅,我們大家都知道他曾經和我一樣隨著父親農轉非來到城市,後來當過十多年工人,他利用下班後的業餘時間做小生意從賣瓜子開始,現在也不是已經成了名揚省內外的大企業家。”

“冬青啊,如果你想好了,伯伯也就不一定要勸你了上大學,但你一定要走正路。大學可以不上,但書不能不讀啊!”這時,王智剛把已經放在桌子上的一瓶五糧液酒打開,斟滿了兩支杯子,“伯伯很少喝酒,今天看著冬青長大懂事了,我今天就陪冬青喝幾杯。”說完,王智剛就把一支酒杯中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很快臉漲得通紅。

“謝謝王伯伯的教誨,我會的。”馬冬青也端起酒一口喝了下去。

“冬青啊,你不上大學我總覺得有點對不住你爸爸。”王智剛說著,眼圈有些發紅,“在醫院裏我見到你爸爸時,他曾經托付我要照顧你,我當時是答應了他呀。可現在你卻不讓伯伯我完成自己的心願。”說著,王智剛又把第二杯酒喝了下去。

“老王啊,你平時基本不喝酒,就不能少喝點,喝慢點。”王智剛的老婆在一邊開始嘟嘟起來,“你是今天怎麽了?冬青還小,也不怎麽喝酒,陪冬青喝點酒你也不能這樣啊!”

“你個老娘們兒嚷嚷什麽?看著冬青長大了,我高興不能多喝點。”王智剛沒有了平時的溫文爾雅,嘴裏噴著酒氣,繼續對著馬冬青說著,“你爸爸雖然是個工人,但我一直覺得他是個了不起的英雄。當許多人看到歹徒搶劫無動於衷時,你爸爸卻衝了上去,一個人與他們五、六個人搏鬥。雖然你爸爸在部隊是個偵察兵,但最後還是被他們刺了那麽多刀……你爸爸見義勇為,在單位不能算因公死亡,我在政策範圍內實在不能更好的幫你們娘倆解決困難,隻能盡我個人的努力了!我記得你爸爸去世時,你可能不到10歲吧?”

“我爸爸去世時我9歲,剛剛上小學三年級。我一直以我爸爸為榜樣。我爸爸是個好樣的。”看到王智剛說起自己的父親眼淚汪汪地,馬冬青也不僅流出了眼淚,“沒了我爸爸,王伯伯一直不斷地幫助我們家,還給我媽媽找工作,想法照顧我們家。我後來才知道,其實公家給我們家的補助不多,你卻和伯母將家裏的錢拿出來以公家的名義給我們多一些。”

“伯伯是個黨員,這些都是我應當做的,你不用記那麽多。”王智剛又要端起酒杯,“我當時在工會工作,自己也是個黨員,工人們的家庭困難我應當幫助,那是我的職責。”

“伯伯是個好人,不過那些當官的重用你太晚了,你都快退休了他們才提拔你當經理。”馬冬青年紀雖然不太大,卻十分懂事,“王伯伯你少喝點酒,我也不能陪你多喝了,今天晚上我還要值夜班呢!”

王智剛確實不能喝酒,不過喝了三、五杯酒,怎麽說也不過二兩酒卻已經有些醉了,被馬冬青和王智剛的老婆扶著身子斜靠在沙發上。馬冬青見此,便與王智剛夫婦道別,匆匆離開了王家——

孫綱正晚餐專門來陪李正鋒,其實也就是陪著李正鋒進餐。黃鋼準備了各種紅酒、白酒、啤酒及飲料,但大家隻是開了一瓶紅酒、喝了二、三瓶啤酒,白酒根本沒開瓶。那頓飯時間很短,四十分鍾就結束了。

開始李正鋒就說了:“大家工作都很忙,也很辛苦。今天晚上沒有其他客人,都是我們省、市和企業的同誌,我提議開瓶幹紅,每人喝一點。下邊就隨便了,有誰願意喝點白酒、啤酒就自己隨便喝點,菜和主食一起上吧!”眾人一聽李正鋒如此說話,也不好說什麽。的確,每個人的應酬都很多,很多情況下被逼無奈或情不得以才喝那麽多酒,不是每個幹部都真的是喜歡喝酒的,很多人喝酒其實也是逼不得已,自己的喜好無法對抗整個體製風氣而已。

彭濤一看這種情況,本想站在主人的角度勸大家喝一點白酒,見李正鋒的話得到了大家的普遍響應,最後隻得笑了笑,“李省長要給我們黃鋼省酒錢,大家既然都沒有意見,我看就按李省長的意見辦吧。我讓廚房給大家準備些小米粥和小鹹菜,其他人想要什麽盡管說。”

晚飯之後,李正鋒笑著對眾人說:“各位有事就各忙各的。沒什麽事大家就早點回家,少一點不必要的應酬,多陪老婆孩子不犯錯誤,還會增進家庭幸福。你們說是不是,啊?”

眾人哈哈大笑,就各自散去。

孫綱正見李正鋒這裏再沒有什麽事需要他做,便馬上驅車趕往市招待處。當他趕到那裏時,歡迎外商的酒會剛剛結束。龔樂貧從酒會上剛出來。

龔樂貧一見孫綱正,便有點神神秘秘地說道:“李省長剛對祥林晚報上的一篇稿子作了批示,孫市長你看到沒有?”

“什麽稿子?我一天都在陪李省長,今天連辦公室都沒進去過,更別說看什麽今天的晚報了。”孫綱正被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才在酒會上市委辦公廳的同誌就給我送來了,這是複印件,你先看看吧。我必須先安排一下,讓公安部門調查一下!”龔樂貧把一份複印件遞給了孫綱正,還甩下一句話“這裏麵說不定有什麽陰謀”便鑽進汽車走了。

孫綱正也轉回身鑽進了自己的汽車,讓司機打開車內的照明燈,粗粗看了一眼那張複印件。那篇稿子的題目是《無名男子醉臥公路無人救助被車軋死》,是發表在昨天晚報的第二版頭條的位置。孫綱正一看稿子的內容,不禁大吃一驚。

孫綱正想起,自己前天下午到河穀縣去了,傍晚時聽說新上任的常務副省長李正鋒到了黃龍市,便帶著司機急急忙忙往市裏趕。在半路上自己確實看到一個人躺在路邊,便下車看了看,心想一個醉鬼受了傷,沒什麽大不了的,便沒有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上車後繼續往市裏趕。誰成想自己下車觀看後、之後再上車離開的那十多秒的瞬間卻讓人看到了,且將電話打到了報社登了出來。最讓人說不清楚的是,那個躺在路邊的人卻因為無人救助被過往的車輛軋死了。再看稿子的內容,說什麽“黃龍當地牌照的黑色帕薩特汽車”、“一個40左右、帶著眼鏡的幹部”,這不就差點他孫綱正的名字了。

孫綱正一時不知所措,癱在了汽車裏。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