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桂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即将用尽他所有力气。
“陛下,今晚之事,唯一的隐患便是赵如意。”
“如今她虽然已在天牢,但抓她的理由却并不充分,不守妇道是小的凭空捏造,而密函一事又并没有证据指向赵如意,根本禁不起细查。”
“届时西大亲王若以陛下要做圣明之君为由,要求放了赵如意,我们只会无比被动。”
这才是王三桂真正担心的事。
他太懂梁世玉了,这女人无比看重名声,时常被掣肘。
如果是太平盛世,梁世玉这样的皇帝自然是天下之幸,然而眼下西梁内忧外患,这样的性格无疑会带来不少麻烦。
王三桂想要通过梁世玉报仇雪恨,就必须做这乱局中的一把利剑,替梁世玉杀尽一切!
若是被恭亲王追着猛咬,到最后怕是又只能放了赵如意。
那时大家撕破脸皮,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势同水火,形势急转直下。
而四大亲王为了自保,肯定会有所动作,四处封地的精兵悍将相互鼎力,共望京城,无疑是悬在梁世玉头上的一把巨剑。
哪怕是王三桂,面对这种局面也难以力挽狂澜。
“陛下,其实我们不必让局面如此紧迫。”
“我等只需如此这般,便可使形式幽而复明。”
王三桂顿了顿,旋即大步上前凑到梁世玉耳边窃窃私语。
梁世玉越听越震撼,到最后脸上全是惊诧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三桂,几乎说不出话。
“这……”
“好歹毒的计谋!”
歹毒么?
王三桂无心细想。
他只知道有人站在光里,就必须有人站在影子里。
既然梁世玉不肯做这些事,那就只能他来做。
古往今来,西厂正是这样的价值。
“但这个办法确实行而有效。”
“而且眼下也只有出奇招才能制胜。”
“陛下切莫优柔寡断,误了大事。”
王三桂诚恳规劝,梁世玉顿时陷入沉默。
诚然,王三桂句句属实。
但一想到王三桂说的计划,梁世玉又下意识犹豫,眼神十分复杂。
换做以前,她绝难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计谋。
“王三桂,你究竟是什么人?”
“朕到底该说你是天下第一谋士,还是该说你慧极而反,聪明绝顶但是没有人性。”
“看来朕对你的印象又得再次改观。”
梁世玉今日确实重新认识了王三桂一番。
“陛下,小的不是当不起天下第一谋士。”
“小的只是个太监,所做一切只是为了 帮陛下分忧罢了。”
王三桂满脸苦涩,梁世玉哪里是不懂他的用意,而是不愿接受。
“陛下如果不放心,小的可以把所有进程毫无遗漏的全部汇报,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一定尽力平衡各处。”
“包括计划中提到的替死鬼,小的也将从本就时日无多的病人中挑选。”
闻言,梁世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
虽然王三桂的手段确实有些没有底线,但他却并非残酷无情之辈,做事自有分寸。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朕相信你能拿捏好尺度。”
“小的遵旨,一定不负陛下信任。”
梁世玉再三思虑后终于松口,王三桂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退出门外行动。
现在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内准备好一切。
他找到在外等候的小肘子和小道子,直截了当道。
“小肘子,咱家之前让你找的人现在在何处?”
“厂公说的可是那个宫女?”
“不错,速速带咱家去见她。”
之前在翠翠一事中,王三桂害怕时间紧迫赶不上计划,于是让小肘子给翠翠找了一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一行三人在宫中急速穿行,手持皇令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一偏僻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就是一间荒废的柴房,破风漏雨,狗住在里面都要生病,更别提人了。
“厂公,人就在里面,她唤作小英子,本是太后宫中的人,但上个月却感染了疟疾。”
“自从她发病以后,就一直受到身边姐妹排挤,被迫居住在这里。”
王三桂这才了然。
不过这反倒方便他办事。
王三桂叫停小肘子二人在外面等候,紧接着就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屋中。
然而却被小肘子一把拉住。
“厂公,你当真考虑好了?”
“这姑娘身上有家族病,发起病来见谁都咬,若非如此,她的姐妹也不会排挤她。”
“厂公,咱可得慎重啊。”
小肘子二人满脸担忧,他们是真心不想王三桂出事。
“啧,咱家不进去,那你进去?”
“怕这怕那,何成大事。”
“咱家心里有数,尔等休要再拦。”
如今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王三桂可没有心思和西厂众人过多纠缠。
一句我不上你上,顿时把小肘子二人吓得身子后缩。
王三桂没好气的瞥了二人一眼,随后便大步流星的走入屋中。
屋内漆黑一片,好在房间狭小,王三桂手中的灯笼完全够用,基本可以把屋内照亮。
屋内十分寒酸,基本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家具,衣服全部搭在靠墙的树枝上,一捆稻草铺在地上就是床,若不是提前知晓,实在难以想象这里居然住着人。
王三桂四下打量,很快就在墙角发现一个身影,正是小英子。
他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却发现小英子正用力抱紧双腿,尽量把身体蜷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彻底藏起来。
她的身体不断发抖,也不知究竟是冷还是怕。
“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有病,我身上不干净,求求你们放过我。”
小英子颤颤微微的哭声哀求,声音里全是绝望。
王三桂听出了不对劲,但也没有心思再去多管这些琐事。
“放心,咱家不是来折磨你的。”
“站起身来,让咱家瞅瞅。”
小英子恐惧非常,一看就是饱受折磨,以为王三桂也是来拿她泄欲的太监,根本不敢站起来,反而继续往墙角退去,即便已经退无可退,可双脚还在不停用力,直叫人心疼。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真的不干净,真的会传染给你。”
“不要,不要再过来。”
王三桂看得心头一紧,脸色不由凝重。
看来要想和她谈谈,就必须先让她镇定。
王三桂思索片刻,便拿定主意,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和小英子面面相对。
“小英子,咱家是西厂的厂公,也是宫中的大总管,还是司礼监的掌印。”
“你遇到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咱家一定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