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小黄门的嗓音极具穿透力,即使是距离皇帝最远的官员,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高喝,就好像吹响了号角一般,十几个官员一起出班。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臣有本奏!”
众官员对视了一眼,最后由礼部员外郎夏世忠,率先开火。
“臣有本奏,臣听闻陛下将户部侍郎陈大人的夫人贬为了侍妾,并且将一名妾室扶为了正室?敢问陛下,确有此事乎?”
“不错,朕三日前确实下了这样的圣旨。怎么了?”
“陛下,您以堂堂九五之尊,干涉臣下的家务事,这未免有点……”
“有点什么?”夏兴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阴鹫地看着夏世忠,“你是不是想说,朕太过分了?”
“臣……”
“来人……”夏兴一拍御桌,喝道,“礼部员外郎夏世忠,不敬君父,着免去一切职务,永不叙用。金瓜武士,剥去他的朝服,将其打出大殿!”
几个全身甲胄的武士当即上殿,手中的武器如同雨点般向夏世忠打去,打得他是屁滚尿流,然后被剥去了官衣和乌纱帽,赶出了大殿。
夏兴还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哼,就这还是礼部官员?敢在大殿上公然侮辱君父,真是反了他了!要不是朕仁慈,厚待官员,真想当场了打杀了这个无君无父的逆贼!”
“怎么样,还有没有想要指责朕的?一并站出来,朕也不是那昏聩无能的昏君,忠言逆耳的道理还是懂的。”
夏兴连哄带骗,却再也没有傻子肯跳出来了。
他这一套杀威棒下来,唬的群臣许久没有一个敢开口的,这让夏兴感到很失望。
这个时代还不流行骗廷杖,打就打了,就算打死人也不会万古流芳。
更不要提,数十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为得这一身官袍吗?
如果因为这点事就被剥去,那也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见没人说话,夏兴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怎么,群臣没有话可说了吗?既如此,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青袍官员站了出来:“陛下且慢,臣有本奏。”
夏兴看了这官员半天,竟然没认出来是谁,只看到是一个很年轻的御史。
“臣海清,见过陛下。”
他这么一自我介绍,夏兴总算是想了起来——这是前不久从庆湖县提拔到都察院的一个年轻官员。
据说这个海清刚正不阿,在地方上极有民心,这才获得了破格提拔。
“海爱卿,你想说什么?”
对于清官,夏兴还是很尊重的。
“臣也以为,陛下插手臣下家务事很是不妥。如果长期以往,其家中势必不和,于国事不利啊。”
海清说得很中肯,而且也是出于维护皇帝权威的目的。
这样一来,夏兴就容易接受一些,说话也就放缓了语气。
“海爱卿,你的顾虑不无道理。只不过,诸位爱卿绝大部分都是家宅平安,其乐融融。只不过陈年的发妻闹得太不像样子,朕实在是看不过去,也就只能是出手小惩了一番。至于其他人,不会到这个境地的。”
“可是,陛下……”海清还想说,夏兴却摆了摆手。
“海爱卿,朕知道你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既如此,那你就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对着刘杰使了个眼色,刘杰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的纸,上前交给了海清。
海清疑惑地打开一看,只不过看了几行字,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他越看越是愤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陛下,请问这些证言都是如何得到的?”
“哦,这是从陈府的下人那里问到的。你放心,朕还没有那么昏庸好骗。如果是一份两份的供词,朕也许还要打个疑问,可如此多的人都这样说,朕只能选择相信了。”
原来夏兴交给海清的,正是陈府下人们的供词。
根据他们的供词,吴氏这十几年来,起码将三十多名下人打成了残废——然后就丢出府去,任其自生自灭。
至于当场打死的,则多达十余人。
这些死者大多是丫鬟或者婢女,几乎都是因为一点些微小事,就被吴氏命人打死——在行刑的时候,陈府的所有下人都被要求到场观看,以此来杀鸡儆猴。
除此之外,还有陈年的两名侍妾,也被吴氏命人填了井。
虽然各家各府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只不过谁都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皇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供词,群臣自然再也无话可说。
至于这些供词,自然是陈轩让孙氏收集之后,交给的夏兴。
因为他早就已经料到,皇帝此举一定会引来非议。
夏兴得到供词后,并没有选择马上公开,而是想要看看,究竟有哪些官员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只有一个不知轻重的夏世忠做了炮灰,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们,可是不会轻易下场的。
“海爱卿,不用朕多说了吧?”看到海清的脸色,夏兴很是满意。
那小子出的办法确实很不错,只可惜跳出来的人还是太少了,朕不过瘾呐。
只是罢黜了一个礼部员外郎,根本无法满足夏兴,在他看来,六部尚书都跳出来,那才叫刺激呢。
不要以为小皇帝此举是幼稚,因为他之前也和陈轩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如果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一些?
陈轩给出的答案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皇上越是如此,越是出乎那些老狐狸的预料。
他们已经想好了每一个对策,自信可以做到见招拆招,可唯独没想到皇上突然使出了一套“夏季巴砍”的乱披风剑法,自然无法应对。
当然,这招也就头几次有效,经常用可就不灵了。
事实证明,这一招确实很有效果。
见到一个个平日里开口就是三皇五帝,闭口就是圣人之言的老东西们都闭上了嘴,夏兴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看着不再言语的群臣,夏兴大声道:“那些被责打至残废,被打杀的奴婢,难道就不是朕的子民了吗?如果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枉死,还说什么爱民如子?现在,朕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