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證上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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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兩個人“在一起”的約定在第二天就被無情的打散了,鄭隊長打來電話毫不客氣地說“我不管你倆是什麽關係,但是現在必須分開,保護一個人所需要的警力和部署跟保護兩個人相差太多,請不要增加我們的壓力。”

顧之澤訕訕地紅了臉,李潤野坦然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錯著,他聳聳肩:“我家大門被某人用指紋鎖了!”

鄭隊長怒吼一聲:“去住酒店!”

李潤野沒有住酒店,他搬著行李去了辛奕家。每天先開車去顧之澤家小區門口守著,看著顧之澤走出小區門揮手打車,然後一路尾隨著出租車到報社,下班時亦如是。三天後顧之澤笑著說自己終於知道明星為什麽那麽討厭狗仔隊了,自己就連中途下車去大排檔吃份燒烤當宵夜都不行。

即便顧之澤努力做出一副輕鬆地樣子,但是李潤野還是看出來他心裏的恐懼和緊張:在報社時,他很少離開工區;在路邊打車時,他會選擇人多的路口,而且遠離行車道;回家時他一定會把門反鎖兩遍……

顧之澤前所未有的小心謹慎,就連林新宇要來看他也被他堅決拒絕了,可是錢哥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鄭隊給顧之澤打電話,有點兒為難地說對方很“沉得住氣”。顧之澤聰明地聽明白了鄭隊的意思,他咬咬牙說了句明白。

於是李潤野忽然發現八戒又開始“作”了,上班時間,他跑去東熙廣場閑逛,還專往人少的地方溜達,比如樓後的綠化區;下班後他會沿著馬路走一段再打車,而且站的位置盡量靠近機動車道,恨不得在身上掛個牌子“來撞我啊來撞我”;吃完晚飯,天色暗下來時他會一個人在小區裏散步,一直散到天黑透了為止……

李潤野憤怒地從辛奕那裏要來了鄭隊長的電話號碼,二話不說就開始撥號,剛按了兩個鍵辛奕就壓住了他的手:“潤野,你這樣小顧不會高興的。”

李潤野危險地眯起眼睛。

“在這件事上,我讚同小顧的做法,”辛奕沉聲說,“我覺得他做的很好,我們應該相信他,相信警察,畢竟這是最快解決問題的方法!”

“他隻有24歲!”李潤野壓低聲音怒吼。

“你24歲的時候在實名認證微博上點名道姓地說區委書記貪汙公款!”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辛奕安慰地拍拍李潤野,“你這是關心則亂。”

辛奕放緩了語氣說:“你之前對顧之澤的判斷一直很準確,他也的確夠出色。在這件事上,我覺得小顧體現出了一個職業記者所應該具備的職業道德操守和素養……雖然事情的走向有些危險,但是我不認為他做錯了什麽。”

李潤野慢慢放下手機。

“潤野,我記得你跟我說聊過關於顧之澤的未來,你給他設計了一個非常好的發展方向,但路還是要他自己去走的,沒有幾篇叫得響的稿子,他無論如何也到不了你預期的目的地。”

“但是太危險了!”李潤野心疼地說。

“是危險,但是你不覺得顧之澤樂在其中麽?”

“不覺得!”李潤野斬釘截鐵地說。

“他很滿足,因為他在一步步接近你,超越你,這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李潤野翻個白眼,那意思是“你又知道了?”

辛奕笑笑沒有說話,隻是慢悠悠地從李潤野手裏把手機拿了下來又塞進去一杯熱茶。

顧之澤“作妖”作得風生水起,李潤野跟著揪心揪肺,報社的大事小情他一概不過問,每天坐在馬軒的位置上沏壺茶,一摞雜誌一本接一本地看,好像全神貫注的樣子,可實際上全副心思都在顧之澤身上,兩隻眼睛恨不得粘在他的後背上。

顧之澤歎口氣說師父你真應該去娛樂版,跟蹤那些俊男靚女保證能挖到猛料,沒準你會發現阿湯哥夜會範爺!

李潤野翻過一頁書,淡淡地說:“嗯,總比看著你這張半毀容的臉愉快!”

顧之澤噎得半晌無語,憤憤然站起身來氣蓋河山地一跺腳,右手用力一掄——嗖嗖嗖,紙張破空的聲音很有點兒飛花摘葉的感覺,顧之澤從桌上的紙抽盒裏連拽三張!

“一飯三遺矢,你離早發性老年癡呆已經不遠了!”

“誰癡呆?”

“作死的人癡呆!”

顧之澤咬著後槽牙,忍了半晌之後忽然笑了,他微微彎下腰,飛速地掃視一圈兒周圍的人,然後湊近李潤野的耳畔說:“心疼吧?著急吧?”

李潤野懶洋洋地從書頁後麵掀起眼皮掃一眼顧之澤。

“特想揍我一頓吧?不了手吧?你就過過嘴癮得了!”

李潤野啪地合上雜誌。

顧之澤迅速直起腰連退三大步,用口型說:“我愛你”,然後轉身往廁所方向去了。

李潤野盯著那道走路仍然有點兒一瘸一拐的背影心疼的一塌糊塗,可是嘴角卻漸漸冒出一絲笑容。

心疼一陣,再默默地笑一陣,李潤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時之間竟然愣在了那裏。崔遙交版回來時正好看到老板那羊角風一般的表情,嚇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呃,老板?”崔遙小心翼翼地靠近,玩命克製自己掏出手機錄像攢黑材料敲詐的衝動。

“今天沒稿子?那麽閑!”李潤野瞬間回魂,望向崔遙的目光迅速冷成冰渣渣。

尼瑪這是什麽畫風?崔遙的內心嚎咷痛哭,我好歹是您老特地招進來的,你要不要這麽一臉鄙視的樣子啊!

“有……”崔遙艱難地說,“我想說,您那杯茶涼了。”

“嗯?”李潤野的眉頭皺成一個疙瘩。

“真的真的!”崔遙忙不迭地擺手,“我挺忙的,真的忙!不過您那杯茶已經端了十分鍾了……哎哎哎……”

崔遙驚訝地看著李潤野好像被馬蜂蟄了一樣從椅子上竄起來,雜誌隨手丟在地上,整個人旋風一般衝向廁所的方向。

“這是……前列腺有毛病?”崔遙小小聲嘀咕。

不到一分鍾,李潤野風一般又從廁所裏卷了出來,臉色蒼白,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眼神淩亂癲狂,目眥盡裂。

“顧之澤!”他站在走廊裏大吼一聲,震得周圍三個版的員工一起抬起頭來,愕然地看著向來斯文冷漠的李潤野手足無措慌亂不堪。

“怎麽了怎麽了,”人群迅速**起來,都知道顧之澤捅了天大的窟窿,私底下也有議論也有擔心,這會兒看李潤野這架勢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慌了起來,“誰看見顧之澤了,誰看見了說一聲啊!”

嗡嗡嗡的議論聲迅速蔓延,幾分鍾後整個樓層都轟動了,所有人都在問:“誰看見顧之澤了?”

李潤野顧不得大家的議論,他推開眾人迎向對麵匆匆跑來的兩個人,這兩個人就是特別安排進報社盯顧之澤的,平時都會坐在社會版對麵的校對室裏,透過玻璃門正好可以看到顧之澤。

“人呢!”李潤野衝他倆大吼起來。

“不是去廁所了麽?”其中一個叫趙寧的也有點兒慌亂,“我看著他進去的。”

“廢話!然後呢?”

“然後……”趙寧求助一樣望向同伴宋子秋,宋子秋咽了口吐沫沒說話,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潤野顧不上這倆人,他瘋狂地掃視著周圍的人,急切地想從某個人的口中聽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可很快他就絕望地發現:整個報社幾百名員工,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李潤野,包括一直站在大門口的前台接待。

顧之澤,憑空消失了!

大家都沉默下來,每個人的手心裏都攥著一把汗,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沉甸甸地壓在大家心上。

趙寧最先反應過來,他迅速指揮宋子秋去調去樓層的監控錄像,一個大活人總不可能憑空在消失在寫字樓的12層,他要麽上去要麽下去,總得有個影兒才對。然後又把報社的人分成三組,一組坐電梯直達底下停車場,堵住停車場的每一個出口,檢查每一輛駛出的車;一組直接去大廈的前門,一組堵在大廈的後門。

從顧之澤走進廁所到現在隻有15分鍾,不論是誰帶走了他,那麽短的時間內都不太可能走離這座大廈,顧之澤一定還在這棟樓裏,這棟36層高的寫字樓裏。

趙寧指揮人群迅速就位,又給刑警隊打了電話通報,然後安慰李潤野:“別慌,他一定還在!”

李潤野麵無表情地說:“我要他活著!”

“會的!”

“他隻是名記者,他做了他該做的,你呢?”

趙寧咬了咬牙,轉身衝向了廁所。

李潤野閉了閉眼睛,在心裏大聲地吼道:“冷靜冷靜,不能慌!”

幾秒後他睜開眼睛,滿目的驚濤駭浪迅速退卻,一雙眼睛風平浪靜,就像海嘯來臨之前的平靜。

衛生間不大,外間是有洗手池和鏡子,裏間是坑位和小便池。李潤野不敢破壞現場,他站在廁所門口細細地打量著,他想象著顧之澤上完廁所,走到外間來洗手,然後有人從身後偷襲……

之澤!李潤野的拳頭死死地攥緊,尖銳的痛感讓他清醒。

趙寧皺著眉頭仔細地觀察滴落在地上的水滴,在李潤野看來,地上本就有些潮濕,那水滴更像是洗完手後隨手甩上去的,可是趙寧顯然不這麽看。他循著水滴的方向望向了牆壁,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之後指著一處細微的劃痕說:“看!”

李潤野小心翼翼地沿著牆邊走過去,瓷磚上有一點兒淡淡的白色印記,痕跡向靠門的方向延伸,不長,尾端逐漸輕微模糊。

這是有人的手沾了洗手液,然後按在牆上向著門的方向蹭了過去。

李潤野仿佛看到八戒低頭洗手,滿手的肥皂泡,然後有人從身後勒住他,他慌亂間右手按在了牆壁上,怎奈身後的力量過於巨大,他仍然是被拖倒在地。

渾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兩處骨裂,一處刀傷,輕微腦震蕩……

那黑黑瘦瘦的身體,冰冷堅硬的瓷磚地……

李潤野努力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

趙寧迅速分析:“他是在這裏下手的,其實樓層衛生間人來人往的很不安全,對方敢在這裏下手說明他確定在他動手期間不會有人闖進來……”

李潤野瞬間就明白了,隻有在一種情況下大家不會走進這間衛生間……清掃中!

錢哥一定是冒充了清潔工,用警示牌擋在門口,這樣想要上廁所的人自然會轉去同層的另一間,他就有足夠的時間作案。

這時宋子秋的電話進來了,監控錄像上果然顯示著有一個清潔工推著清潔車走進了衛生間,隨手放了塊牌子在門口,然後五分鍾之後又出來了。

清潔工清理汙物時不會使用大廈中心組電梯,他們通常會使用一部隱藏在大廈一個角落的專用貨梯,那部電梯可以直達地下停車場,運送垃圾和雜物的車會停在那裏。

宋子秋:“那人推著清潔車進了電梯,直接下到地下二層的停車場,就在十分鍾之前。”

李潤野心裏一痛,十分鍾,那時他正在走廊裏大喊大叫,半個報社的人都被他吸引到了社會版跟前的走廊裏,整個西側工區幾乎空無一人,別說推輛清潔車,就算推個恐龍過去恐怕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李潤野覺得眼睛裏熱辣辣地一陣激痛,心裏一個詭異的聲音又冒了出來,這個聲音曾經出現過,隻是每一次他都很幸運地躲了過去,他以為他會一直幸運下去,因為在八戒身上,他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可是現在,這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尖銳得讓人頭痛:

你害死他了,你會害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