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3 -3714萬馬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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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3 3714萬馬奔騰

3713章萬馬奔騰(上)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奇葩,也太糟糕了,陳太忠的心情真的是無以言表。

他停下腳步,淡淡地掃一眼孟誌新,麵無表情地轉身,緩緩走向辦公樓,這一刻,他的心中有若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孟區長見狀,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去,他的心情甚至比陳區長更糟糕,如果有三分奈何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自曝其短的。

但問題的關鍵是,凶殺現場留有他的體液,昨天聽說這一起慘案的時候,他當時就嚇毛了,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還是暫時不動的好。

可是現場的分析很快就出來了,而且省廳也表示高度重視,又要化驗這個dna,他就沒辦法再有僥幸心理了,然而,此刻他又不能投案,隻能找到區長坦白,以求挺過這一遭。

陳太忠坐在辦公桌後,點起一根煙,狠狠地吸了兩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半天之後,他才歎口氣,“孟誌新,你是真給我長臉!”

“我知道錯了,”孟區長的頭垂得都快到胸脯了,也沒膽子抬頭看區長的臉色,此刻他真的是悔恨交加,一抬手,他狠狠給自己一記耳光,“請您處罰我吧。”

“我都想給自己一記耳光,”陳區長歎口氣,隻覺得那一萬頭草泥馬又從臉上呼嘯著踏過,“我怎麽就……提拔了你這麽個人?”

這是他最生氣的地方,原本這個孟誌新和計委,是誰都不看好的。

是他力排眾議,將此人頂到了副區長的位子,而且由於此人確實表現出了不少能力,所以在最近一段時間裏,他還有意識地給孟區長加一點擔子。

增加的擔子,尚未影響到其他副區長,但也逐漸凸顯出了計委的作用,隻要是個人。就能覺出他對孟誌新的支持甚至……欣賞。

可眼下,偏偏出了這麽一檔子事,真是**裸的打臉。

“我……我對不起您的信任,讓您失望了,”孟誌新低聲地回答,也不多說什麽,就是低著頭等著挨罵了。

陳太忠縱是有滿腔的怒火,很想把孟家老小從上到下挨個兒罵一遍。可是對方態度如此端正。連解釋都沒有,他就算要罵人,也覺得沒啥意思。

他沉默良久。千言萬語,最終化作淡淡的一聲輕歎,“真的沒戴套?”

“嗯。”孟誌新以低不可聞的音量哼一聲,繼續埋頭不語。

“你昨天沒找我來,今天也可以當作沒來過,”陳太忠冷哼一聲,心說隋彪昨天見楊孟春的時候,大約也是這種心態了吧?

天道好還報應不爽啊,昨天是老隋對姓楊的,哥們兒才說看一看好戲,今天就輪到我對姓孟的了。想來還真是滑稽,一個小小的、貌不驚人的區電視台主播,竟然拖出了兩個正科以上的幹部,北崇的黨政一把手同時因此而坐蠟。

孟誌新依舊不回答,就是低著頭在那裏,陳區長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又點起一根煙。輕拍一下桌子,“你不是存著僥幸心理嗎?繼續僥幸下去好了,你走吧。”

他真的是寧可今天沒聽到這消息,到最後警方出動,該抓該判都按程序來。他也省去太多的糾結了——有時候,被蒙蔽也是一種幸福吖。

“我錯了。”孟誌新還是那句話,沉吟一下,他終於低聲發話,“我不想再僥幸下去了,何霏慘死,我非常痛心,我跟她是有感情的。”

“少跟我扯這個淡,”陳太忠冷哼一聲,昨天還試圖蒙混過關,今天就有感情了,“你說實話吧,還隱藏了什麽?”

“其他真的是……”孟誌新才待狡辯,猶豫一下,終於是實話實說,“我和她的關係,她有兩個朋友知道,真要查dna,我也躲不過去。”

我就知道有緣故,陳太忠心裏有點微微的不屑,他其實有點奇怪,這個孟誌新怎麽會主動跳出來,要知道,就算警方提取了dna樣本出來,也不可能對北崇所有的幹部做配套化驗,甚至都不用說別人,陳區長自己就不會答應這個檢查。

孟誌新這個回答,倒是能很好地解釋這一點,私情不能很好地保密,那太容易被揪出來了,陳區長冷冷發話,“昨天還有人懷疑是楊孟春買凶殺人,要我說啊……你的嫌疑比他大。”

孟區長輕歎一聲,事實上,他也有點擔心別人這麽想,因為何霏最近老纏著他,要他離婚娶自己。

他跟她好上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小的計委主任,手上也沒什麽權力,那時她已經是楊孟春的情人了,同為正科級幹部,他跟楊局長相比,差得不止一點半點。

隻是楊局長的形象不太好,平日裏說話做事也霸道,也不太懂得女人心。

何主播覺得,孟主任相貌不凡,也懂得體貼人,所以她更偏心孟主任一些,有什麽經濟需求,一般就是找楊局長解決,很少跟他張嘴,她甚至可以在楊局長的房子裏跟他偷情。

事實上,兩人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或者說同病相憐——你我都是生不逢時命運多舛。

不過自打孟誌新升為副區長,又得陳老大賞識,他命運的指針開始校正了,何霏感慨之餘,就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要他娶自己回家。

這些念頭在孟區長腦子裏一閃而過,此時他可是不敢走神,於是苦笑著回答,“要說這個嫌疑人,警方沒線索,我倒是能提供一些……小何死得太慘了。”

“嗯?”陳太忠又感到些許的意外,他狐疑地看一眼孟誌新:別真是你授意的吧?

要不說這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孟區長都要提供線索了,陳區長卻能聞到點陰謀的味道,可見他在官場的曆練,還真的是起了效果。

“我出門的時候,是兩點二十,”孟誌新開始講述他的經曆,他跟何霏歡好之後,何主播精疲力竭,說要睡上一小會兒然後去上班。也沒擦洗身上就那麽睡了——楊局長今天就算來市裏,也沒時間過來,最近區裏查脫崗查得很嚴。

他走出單元門,看到一個漢子手拿一把雨傘,站在院子裏打電話,孟區長眼皮一耷拉,就想跟此人擦身而過,不成想那位的身子也有意無意地一側。不讓他看到臉。

這下。孟誌新就上心了,他用眼角的餘光瞥那人兩眼,記住了此人的身材和穿著。走到拐彎處的時候,他還假裝滑了一下,順便側頭一望。正好看見那人走進何霏所在的那個單元。

不是有意監視我的就行,他放心地走了,但是後來當他知道,何霏死於兩點五十到三點鍾的時候,他心裏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凶手應該就是這個男人。

這尼瑪……你能再奇葩一點嗎?陳太忠簡直無言以對了,合著你不光會偷情,還能幫警察破案,可是你考慮過沒有,我有多麽坐蠟?

不過不管怎麽說。老孟願意提供線索,那就是好事,他點點頭,“那算你有點良心,主動去陽州市局,把事情說清楚吧。”

“要是我去了,跟楊孟春一樣……走不了呢?”孟誌新終於抬起了頭。陳區長這才發現,他滿眼的血絲,臉色蒼白憔悴,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一般。

“那你要怎麽著?”陳太忠心情卻是極硬的,你的憔悴……那是活該。他眼睛一瞪,“怕丟人嗎?你說說你做的這點破事。對得起誰?是男人的,就擔負起你該承擔的責任。”

對方肯還嘴,陳區長罵人就沒商量了,不過再想一想,這件事發生得也著實莫名其妙——不排除還有更深層次的算計,為了讓對方心裏服氣,他就又開導兩句。

“可能別人玩了很多女人,一點事情都沒有,你隻玩了這一個,就趕上了……這隻能怨你自己運氣不好,你覺得冤枉?其實我比你更冤枉。”

孟誌新當然知道這個,他猶豫一下,方始重重地歎口氣,“我隻是想著,昨天是楊孟春,今天是我,可能會對北崇……造成極大的負麵影響,我作風不正,該有這個報應,可區裏不該受到影響。”

“你早幹什麽去了?”陳太忠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陳某人是個護短的人,但是孟區長跟他沒太深的交情,而且一條生命也不該白白地逝去——哪怕那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那麽就按章程來吧,陳區長心裏明白,自己已經是實職正處了,官場生涯開始正式起步,對有些犯了錯誤的下屬,就該學習舍去了,這也是個成長的曆程——我的人不能受欺負,但是做錯事,也得接受該有的懲處。

他伸手抓住電話,叼著煙卷發話了,“你該有報應……記住,這是你說的。”

老孟說這個話,大抵還是想利用他這個區長,保住自己的官位,但是陳區長想得很明白,我不會強行護你的,他撥通了隋彪的手機,“班長,有個事情,我要馬上麵見你,匯報一下。”

這時候就接近八點了,隋書記還在家裏——查幹部脫崗,也查不到區黨委書記頭上,不過接了電話之後,他還是趕緊來到了辦公室,這時候,陳區長和孟區長已經到了。

3714章萬馬奔騰(下)

隋彪其實不是個脾氣好的,他聽完事情經過,登時抬手重重一拍桌子,“孟誌新,我早就說過,你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說說你做的事情,對得起區裏的信任嗎?對得起市裏的信任嗎?他麽的一個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

我隻是運氣不好罷了,孟誌新低著頭一言不發,心裏卻是有點微微的不服氣,陳區長女人那麽多,也沒受到什麽牽連,計委新上的副主任,也是他的鋪蓋,我就這麽一個情人,她也沒得到我什麽照顧,就稀裏糊塗死了。

“都像你們這樣搞,要累死人的!”隋書記想起楊孟春是這樣,孟誌新也是這樣,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他看一眼陳太忠,發現對方沒什麽反應,禁不住就哼一聲,“這個何霏私生活這麽糜爛,還有什麽幹部跟她有不正當關係嗎?”

果然。這薑還是老的辣,陳區長一聽這個問題,心裏也有點佩服,隋書記能想到這個,首先還是提防著有人使壞,這個操心可能有些多餘,但是這個警惕性,還是值得人稱讚。

“據我所知是沒有了。她跟我說過。”孟區長低聲地回答一句。

“有你倆也夠了,北崇的發展,很可能就毀在你倆手上。”隋書記沒好氣地哼一聲,“太忠,你的意思是說……讓市局的人過來?”

“照老孟的說法。他也就是不夠檢點,這個是有黨紀和政紀處理的,但是沒有處理之前,沒有確定他就是殺害何霏的凶手之前……他還是北崇的副區長,還是要幹政府工作的,”陳太忠沉著臉回答,“他現在隻是一個目擊證人,警察上門取證,這不是應該的嗎?”

“去市裏。有去市裏的不好,但是來北崇……也有來北崇的不好啊,”隋彪輕喟一聲,又看一眼孟誌新,聲音又變得嚴厲了起來,“你還有什麽隱瞞的沒有?這是最後的機會。”

“沒有了,”孟區長低著頭回答。

“那你還呆著幹什麽。等我請你吃早飯?”隋書記的火氣,真不是一般的大,“該去哪兒去哪兒,手機開著……記得把你家裏那口子管好,聽見沒有!”

“聽見了。”孟區長點點頭,又轉身向陳區長鞠個躬。扭頭就快步而去。

看著他離開,隋彪長歎一聲,摸起一根煙來點上,默默地吸了兩口之後,才艱澀地發話,“太忠……這次麻煩大了。”

“如果他不是凶手,隻是偷情的話,那也很簡單吧?”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他今天真的是惱怒異常,但是究其原因,主要是被人打臉了,打他的還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

陳某人視麵子如生命,這讓他分外地受不了,但是要說此事有多嚴重,他也不這麽認為——起碼他不認為,這能對北崇的發展造成多大的影響。

而且,他已經放棄了死保孟誌新的打算,“對能挽救的幹部,咱爭取挽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影響實在太惡劣的話,那就是……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你說得沒錯,但現在的北崇,是特殊時期,”隋彪苦笑著搖搖頭,“咱北崇現在有多少項目,價值又是多少,你比我清楚……你覺得別人會放棄這麽好的一個借口嗎?”

沒有人的成功是幸致的,隋彪這個區黨委書記不是白當的!陳太忠承認老隋說得有道理,但是他還真不信這個邪,“莫非他們還能扳倒咱倆?”

“我沒啥根基的,說走就走了,”這是頭一次,隋書記在搭檔麵前表示,自己不值得一提,哪怕今天陳區長一大早趕到書記辦公室,是前所未有的現象,“你有根基,但是……你招惹的人太多了,猛虎架不住群狼。”

“咱倆一旦離開……北崇還是原來那個北崇,”隋彪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年輕的搭檔,“你要是走了,會甘心讓拉來的項目繼續投資嗎?”

陳太忠嘿然不語,他還沒有把問題上升到這個層麵來考慮,但是現在隋書記告訴他——這一起意外,要高度重視,你中組部組織交流來的幹部又怎麽樣?在滔天的利益麵前,這不算多大的障礙。

而且再想一想,這話著實有理,雖然楊孟春和孟誌新大概都跟這一起案子無關,但一個是區財政局局長,一個是副區長,一個是區黨委書記的人,一個是區長的人。

這樣的身份,一旦被人做文章,北崇的官場……真的有可能引發地震。

“可孟誌新沒辦法辭職啊,”他苦惱地咂巴一下嘴巴,陳某人真的沒打算保老孟,但是現在隻靠一點猜測,就讓孟區長辭職,他也有點不甘心。

說句實話,撇開個人麵子的因素,他對孟誌新此人的辦事能力,還是相當欣賞的。

“是啊,不好辭職,才提起來的副區長,組織的威信肯定要考慮,”隋彪點點頭,他也認可陳區長的說法,“不過,病假總是可以的……生病這個東西,誰能控製?”

你怎麽就這麽想把孟誌新弄下去呢?陳太忠看著自家的班長。腦子裏生出些許狐疑來,這八字沒見一撇,你這麽危言聳聽,是不是別有目的?

“孟誌新還算好的,隻是沒管住褲襠,楊孟春那套房子,值十幾萬,”隋書記哪裏會猜不到搭檔的想法?他淡淡地解釋。“這個房子來曆。還得查一查呢。”

“真是多事之秋,”陳區長輕喟一聲,楊孟春是鐵鐵的隋係人馬。都要被調查了,自己再妄自揣測,那也有點小肚雞腸。

“是多事啊。”隋彪也輕歎一聲,陳太忠覺得把孟誌新弄下去很痛,隋書記決定放棄楊孟春,那真的有更多說不出的痛。

財政局長並不比一般的副區長差,而且楊孟春跟他多年,知道很多他的隱私,尤其要命的是,昨天小李已經答應他了,隻要我家老楊沒事。那什麽事情都好商量。

隋書記對楊局長的愛人,一直都很有好感,不過他也是一個懂得克製的,又自矜身份,楊局長還是他手下的大將——關鍵這北崇的民風確實很彪悍,所以平常對小李,最多吃個豆腐啥的。從沒有很直接的要求。

正是因為如此,他今天一聽孟誌新的事兒,登時就大發雷霆,好嘛,除了財政局長。又多了個副區長出來,這一下別說占小李便宜了。我自身都難保了。

自打王寧滬走後,隋彪在北崇,活得真的很謹慎,他不但要對年輕的區長忍讓,還要防著別人的覬覦——北崇一旦騰飛,這是一份重重的業績,再有人幫著說說話,就算沒有什麽得力的靠山,這輩子正廳退休,那也不是夢想。

陳太忠或許不在意北崇稍微亂一點,但是他真的在意。

“那我就給市局打電話了?”隋彪收拾心情,伸手去抓桌上的電話。

“嗯,我就在區政府,上午是不出去了,”陳區長站起身,笑著點點頭,“咱北崇的發展,就指望班長的掌舵了。”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他懷疑隋彪別有用心,走出黨委之後,他就直接撥個電話給田立平,想問一問老田,你遇到這種事兒,會怎麽處理?

誰知道田立平很忙,嗯啊兩句之後,就說我還有會,“……太忠,最近甜兒可能有空輪休,她跟我說了,打算去北崇玩一玩。”

這個時候來北崇啊,陳區長的心情越發地亂了,我們這裏才死了個女主播,各種關係亂到一塌糊塗,可正是因為如此,他就更想知道,這件事情自己該怎麽處理,才是上佳手段,於是琢磨一下,又給吳言打個電話。

吳市長倒是比較清閑,拿著電話跟他說了好一陣,還問了許多細節,足足聊了半個小時,最後才提出建議,“我覺得隋彪說得有道理,還是讓孟誌新退了吧。”

“我覺得隋彪可能有點別的想法,”陳區長心裏是真的有點不甘心。

“他有什麽想法,這個無所謂的,你在北崇做出這麽大的業績,目前最先考慮的,是保住你自己,”白市長這個人,平時做事有點感性化,但是說起官場這一套,她是非常理性的,“這個時候你要心軟,很可能導致萬劫不複……”

孟誌新中午回到家裏,真的是身心疲憊,看到兒子抱著一杯熱水在吃幹吃麵,他去廚房看一眼,發現鍋灶冰冷,隻得歎口氣,燒上一鍋水。

他拎出兩包方便麵,又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看著鐵鍋的底部慢慢地冒出了氣泡,腦子裏卻亂得像一團糨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想點什麽,總之……一切都結束了,都過去了。

“誌新啊,你這個事情,做得很傷人的,你知道嗎?”丈母娘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伴隨著這個聲音的,還有低聲的啜泣。

“媽,我知道錯了,”孟誌新歎口氣,自打他結婚以來,丈母娘對他特別地關心,這件事情被吵吵出來之後,他認為自己傷害最深的就是三個人:妻子、兒子和丈母娘。

“以後我就老老實實地做居家男人……我已經被病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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