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完)
十六臉色慘白,但沒人能看出來就是。
他就知道小九跳出來肯定沒好事!
你看你看,他想在他家老爺心裏留個光輝形象都不行了。
我都要死了,你還在乎我這層皮相幹啥?反正老堡主的目的就是逼我自殺,要你小子跑出來多事!
十六現在恨不得撲過去踹上這小子十七、八腳才好!
他已經什麽都比不上那個人了,留個假象騙騙人都不可以麽?他也有自尊心的啊!也想讓自己喜歡的人在最後能留下一個
最美好的印象……哪怕隻是假象也好。
路九這句話顯然起到了很大作用,每個人都在看十六。無名及路依衣更是大驚。
「他這張臉是易容的?」路依衣不相信自己的眼力會出問題。
路依衣不信,其它人自然也不信。
「是。十六易容術高明,四年前他曾經跟屬下要過一個方子,用來製作特殊的人皮麵具。他曾跟屬下說過,此仿人皮如能製作成功,貼在臉上可以和肌膚囧囧囧囧,不但能透明到看到皮下血色,而且不會悶濕,長期戴也沒有關係。
「他再在該仿人皮下給自己臉上增添一些東西,掩蓋他原本的缺陷,比如架高鼻梁,修飾唇型,額頭、眉骨、臉頰、下巴都能改變,最後再用該仿人皮覆之,當可以假亂真無人能識。」
路老爺似笑非笑地瞟了十六兩眼,隨即又去看他手心中的茶盅,隨口問道:「你既然知道他那張臉是易容來的,那麽你為什麽不一早告知?當初你在治療他臉上傷疤時就已經可以確定了吧?」
「是,屬下也是經過那次治療才知那不是十六的真麵目。但屬下見老爺和十六異常親密,以為您早已知此事,也就沒有多嘴。直到老堡主現在要把十六送到寧王府,屬下才知道此事老爺還不知情。」
路九磕了一個頭,「送一個奴仆到寧王府事小,但一旦讓寧王府的小王爺發現十六其實並不俊美……如果十六雙手仍在也許不會讓人發現,但失去平時維持,要不了多久便會穿幫。所以屬下才會大膽跳出阻止此事。失禮之處,請老爺責罰。」
好你個死小九!一番話不但把自己撇得幹淨,還有功了!
十六暗中磨牙,大有衝上去啃小九兩口的勢頭。
算了!能瞞到今天也不容易。天天易容也難受得很。
假的就是假的,就算能冒充一時又能怎樣?
低下頭,做了些動作。片刻後,等十六再抬起頭來已經換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極為普通的麵孔。普通到你可以在上麵任意添減,也不用擔心會破壞原來的美感。因為那是一張本身就沒什麽美感的麵孔。何況現在上麵還多添了一條大疤。繁花深處·好文共賞
路晴天挑了挑眉毛。
路依衣不明所以地呼出一口氣。
無名不忍心再看,偏開目光。
老堡主先是驚訝,然後鄙視,到最後就幹脆漠視了。但不久他又生起氣來。
早知此人長成如此,他也不用擔心兒子會走上歧路,害得他還特意……現在這又算什麽,前門趕走了一匹狼,後門來了一條蛟?
「不好意思,讓諸位見笑了。」
十六幹笑。他想告訴自己不在乎,可是廳中眾人的目光還是刺得他難受。
「路九!」路老爺突然喝道。
「他臉上的傷疤你不說有辦法治好的嗎?」
路九也不見緊張,低頭道:「屬下當時說了謊。請老爺責罰。」
路老爺揮揮手,似乎已經懶得去問小九為什麽要說謊。
「十六。」路老爺終於肯正眼看他了。
十六抬頭回望。
「你這張臉真醜!」
就曉得這人會說這句話,十六揉揉鼻子。很想說:醜人也要臉好不好?說這麽直接,你缺德不缺德!而且我以前怎麽也不算醜吧?如果不是您老興之所至在小的臉上來了這麽一下,我會變得這麽夜驚路人嘛!
「老堡主,我看,不如把十六交給我帶走吧。」路依衣突然開口道。
無名看了路依衣一眼,眼中有著不讚同。
「如果你不放心,還可以照之前的懲罰處置,廢去他的武功、雙手、口舌。」
「你要一個廢人幹什麽?」
路依衣淡笑,「給我娘作藥人。」
「依衣!晴天,請不要這樣做。十六他、他在你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就算他不對,但功過相抵,你就……饒了他吧。」
為他求情的竟是無名公子。
人美,心善,武功高明,身分高貴,看他的氣質顯然也琴棋書畫無所不精。這樣的人,他怎麽能比得過?
一位可以讓那個連當今皇帝都不放在眼中的路晴天,在臉上刺字也要記住的人。
一位一手支橕了偌大教派的人物。
一位被天下第一美人和路家堡堡主共同喜愛的心上人。
這樣的人,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老爺遷就他而放棄他?
「老爺,請你把十六賜給屬下做藥人吧。」路九也磕頭請求道。
路晴天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臉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啟唇正要說什麽。
突然,「老爺,請容屬下最後稟告一件事。之後,單憑老爺處置。」十六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路老爺皺眉看向他。
抬起頭,十六深吸一口氣,仔仔細細把那個人的臉記進心中。
「你想說什麽?」垂下眼簾掩蓋了所有情緒,路老爺漫不經心地轉動手心茶盅。
「我一直都沒有跟您說過,我有多喜歡你。現在我想這麽跟您說。那個……請您不要生氣,小的完全沒有要跟無名公子爭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幻惑老爺求得生天。小的隻是想在最後跟您說說心裏話罷了。」
十六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點人樣。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隻是您喜歡美人,我這樣的人您永遠不會放在眼中。我承認我這麽做很卑鄙,但這是我唯一可以接近你的機會。您看,做壞事的人肯定不會有好報,我現在就報應臨頭了,讓您知道我長得這麽不入眼。其實您以前看過我真麵目好幾次,隻是一直都沒有留意。」
「住口!你知羞不知羞!竟然在大庭廣眾下說這種話!」喝斥的人竟是大美人。
十六望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影響無名公子在老爺心中的地位。其實你根本不用擔這個心。我雖然有點……那個他,但我也承認他是位非常出色優秀的人。無名公子配老爺,就算不是天造地設,也是今世良緣。依衣,嗯,很久沒有這樣叫你的名字了。你讓我做了一個夢,謝謝你。」
路依衣臉色微變。
「你要跟我說的,說完了?」路晴天還是沒抬眼,手心中的茶杯也在一個勁地轉啊轉。
「沒有。下麵才是重點。」十六很幹脆地道。
「老爺,人心都是肉做的,小的也不例外。我知道不應該怪你用情不專,更不應該怪你移情別戀。誰叫您老失去一段重要的記憶了呢?但是小的還是想跟您說……」
十六一笑起來竟然也不太難看。
「你他娘的簡直就不是個玩意!就沒見過你這樣朝三暮四說話像狗屁的人!他無名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我操你祖宗的!」
全廳人臉色大變,當下就有人要衝上來堵十六的嘴。
十六還在罵,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不現在罵個夠本,以後就等著被淩遲吧。
「玩老子很有趣是不是?竟然還嫌我醜!我還沒嫌你變態呢!不知道將來無名公子能不能受得了你的變態!你這個混蛋好色的王八蛋!有了真情人還來玩下屬的屁股!嫖妓還付錢呢!你他娘的不但白嫖還使用暴力!當我真的告不倒你是不是?我到閻王爺那裏告你!非讓你這混蛋下油鍋不可!」
有好幾個人衝上來按住了十六,把他死死往地上按。
「你們幹什麽?我有叫你們嗎?放開他。」路老爺杯子不轉了,揮手讓放人。
「你罵得高興不?」路老爺yin森森地笑。
「不!我恨不得再砍你一刀!」十六雙眼通紅,激動得聲音發顫。
「我當初明明喜歡的是路依衣,為什麽會變成你?雖然你們兄妹都不是東西!為了一個無名,把別人不當人。我怎麽這麽倒黴會認定你!我明明早就知道你不是路依衣。我他娘的一定是瞎了眼、發了燒腦子壞掉!是呀,我是沒有無名俊美,沒有他溫柔,沒有他高貴,沒有他多才多藝……我不如他很多很多,你愛上他一點也不奇怪。可是可是……」
十六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最後了,就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反正以後後悔也沒機會。
「可是我有一樣一定勝過他!」
沒有人注意到路老爺捏緊了拳頭。以至於他手中那隻茶杯……
十六閉了閉眼,「……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像我這樣愛你。」
眼睛馬上張開,「你是不是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惡心?你是不是現在就想把我拿下去千刀萬剮?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著要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給你……」
我他娘的就是個白癡!小九說得沒錯,我確實又蠢又笨!
「說完了。你他娘的雖然是個說話不算數的混帳,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比誰都幸福!」
十六站了起來,他不要在最後的時候再跪在那人麵前。
看著那人,想起他曾經對自己的溫柔,不禁有點恍惚。
「你要幹什麽!」
聽得入神的路老爺忽然大吼一聲,一個箭步衝了下來。
「想死?你怎麽不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一連點了他好幾個囧道,這還不夠,發泄似的不停用手指猛戳他的胸膛。
「我讓你到現在才說!你平時都啞巴了是不是?死不到臨頭你就不說實話是不是!你這個天殺的!」
十六瞪大眼睛,一動不能動。
「晴天,這樣的逆仆直接拖出去殺了。不要髒了你的手。」路老堡主想快刀斬亂麻,兒子的口吻太不對頭了!什麽叫你這個天殺的?
路大堡主回頭,惡狠狠地回了他老爹一句:「誰說我要殺他了?我不把他折磨得哭爹叫娘,不把他……」
「老爺,求您給十六一個痛快吧!」路五、路九一起跪下。
路老爺越發不高興了,「他痛快,我可不痛快!你們當老爺我這三個多月憋得發瘋是誰害的?」
這句話,讓很多人都沒太聽懂,小九眼珠一轉,似乎捕捉到了什麽。
無名公子垂下眼簾,路依衣不解地看向他。
也不管其它人什麽反應,路老爺轉過頭,衝著十六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了兩聲。
「我是該罵你自卑,還是該誇你賢淑?嗯?」
十六愕然。老爺這態度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如果我今天沒有聽到你這番心裏話,我都快以為你小子對我也不過就是那麽回事!
「去了一趟明月樓,你整個人就成了縮頭烏龜!看我和無名打情罵俏也不見你有屁反應!哼哼,好賢淑啊你!怎麽了,睡睡你又怎麽了?還敢不理我?我問你!」
路老爺一瞪眼,十六想縮動不了。
「你平時吃餃子不是挺喜歡放醋的嗎?糖醋魚、酸辣土豆絲什麽的也沒見你少吃。怎麽到了老爺我這裏,你就不喜歡吃醋了是不是?嗯?」
有什麽從心中溢出來。十六拚命眨眼睛,他怕自己當場出醜。
還好他家老爺立刻給了他降溫的理由。
「你他娘的連喜歡個人都會弄錯!老爺我哪裏長得像那個yin毒女人?你竟然為了試探我是不是她而爬上我的床!如果不是老爺我寬宏大量,早就把你掐死一百次!」
路依衣勃然大怒。
十六把眼淚眨了回去。
「瞪什麽瞪?老爺我就不能試探你了?聽到帖子是路依衣送來的就那麽高興!老爺我不爽,刺激刺激你不行啊!你倒好,幹脆把現任情人和舊情人送做堆!還自動不坐馬車改騎馬!好啊,你本事了!知道要怎麽拿我的軟肋是不是?」
「路晴天!你胡說八道什麽!你這樣說把無名放到何處?」路依衣忍無可忍,尖聲叫道。
路老爺不高興地轉回頭,他這邊教訓的正爽呢,偏有那不知趣的要騷擾他。
「無名是無名,十六是十六。無名以前是我的情人,現在是我的師弟。十六以前是我的下屬,現在是我的床頭人。請問你還有什麽問題嗎?如果沒有,能不能麻煩你趕快離開?啊,順便說一句,路家堡不歡迎你,今後也不想看見你跨進路家堡大門一步!路全,送客!」
「晴天!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這樣說?依衣是你親妹啊。」路老堡主連忙阻止。
路老爺不耐煩地道:「你問她幹了什麽好事!」
「我幹了什麽好事,你倒說說看!」路依衣簡直怒不可遏。
路老爺指著十六的鼻子喝了一聲:「等會兒再教訓你!」
他轉過頭,冷笑道:「你為了阻止我找到無名,不但弄出藏寶圖一說,還想把雲娘塞給我好讓我得罪皇帝老兒。結果你見我對雲娘沒有傾心,就劫走雲弟,並利用雲弟對我下毒。之後更是用你的天魔舞和迷魂眼加上一點引魂香,引起我內魔入侵想讓我走火入魔!」
無名看著路依衣,像是不相信她真的做了這些事。
老堡主也呆了,自己的兒女竟為了一個男人自相殘殺。
路依衣高傲地抬起頭,對其父冷笑道:「有什麽好驚訝的,你什麽都不給我,什麽都給你兒子。那麽我的情人我自己搶總可以吧!哼!」
「龍王山的事就不必說了。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死裏逃生,沒有死在走火入魔下。不但如此,我還在後來逐漸恢複記憶。
「而你因為怕我想起,也因為無名的病情,不得不把我帶到無名麵前。之後,你暗中跟隨,發現我和無名不如你想象的那樣,你就懷疑我對十六還不能完全斷情,結果就去找一路跟著你過來的於翰文,讓他幫你栽贓十六。」
十六茫然,他家老爺竟然什麽都知道?那今天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
路晴天看了無名一眼,「她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她愛你,就算失去你,她還是希望你能幸福。這點她倒是跟十六有點像。所以我也不會因為這個懲罰她。你要帶她走就離得越遠越好,路家堡以後歡迎你來,但不歡迎她。」
無名歎氣,點頭。
路依衣猛然轉身,用完全不相信的眼光看著無名,問他:「他說的都是真的?你甘心隻做他的師弟?你不是為了他病成那樣?你……」
無名的表情說不上痛苦還是什麽,隻是苦笑一聲,輕輕握住了路依衣的手。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當初如果我……如果我……」
無名沒有說下去,眼中是深深的悵然。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如果他們能及時挽救還好,偏偏他們中間多了個阻止他們相見的路依衣,後來更有了一個十六。
路依衣美麗的臉龐一片茫然,「我不明白,你明明那麽想念他……」
無名溫柔道:「自從我發現他眼中看的人到底是誰後,我就找他好好談了一次。之後,我答應幫他一個小忙。然後我就在這裏等你的到來,晴天告訴我,你一定會來的,因為你放不下我。所以我想,如果你真的來了,那麽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好好地過上一生。如果你沒來,那我……」
珍惜眼前人,這是路晴天給他的話。雖然從前情人嘴裏聽來異常冷酷,但卻也是實話。
路依衣一下捂住他的口,流淚道:「我會來的,我一定會來的!」
路老爺翻個白眼,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那個……老爺……」
「幹嘛!」路晴天沒好氣地問。
十六覺得自己如果不問個清楚,他大概真的會找機會殺了這個人。
「您老什麽都知道?」
「誰說我什麽都知道了?你小子心裏在想什麽,我就不知道。」路老爺瞪。
「您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十六忍住怒氣,「那您玩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不光是十六,路老堡主也想知道。
路晴天眯起眼,一字一頓道:「你說呢?」
「你別告訴你,就是因為我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吃醋行為……」
十六說不下去了,路老爺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路老堡主絕望地閉上眼,用手捂住了額頭。
十六張大嘴。
他怎麽就喜歡上了這麽一個人?
就為了他的「自知之明」,便對他施行這種報複?
就說這個人小心眼了,果然小心眼到可怕的地步!就連他吃不吃醋他也不高興成這樣。
想到自己剛才罵他的那些話,十六狠狠一抖,當然是心理上的。
「呃,老爺,您能不能解kai小的囧道?小的不會再尋死了。」
路晴天當下扇了他一巴掌。不重,但也不好受。
「你怎麽就知道你爭不過無名了?嗯?誰告訴你的?你竟然爭都不爭,還敢說我說話不算數!被人冤枉了也不知道辯解,更不知道找我給你做主,還想一死了之?路十六,你既然這麽想死,我要不成全你不是對不起你?你放心,我要是讓你痛痛快快過完後麵的八十年,我路晴天就跟你姓!」
路老堡主猛地抬起頭,忽然想到十六也姓路,又把頭低下去了。他這個兒子……唉!……
十六這個怕呀。我怎麽知道您老一肚子yin謀詭計外加小雞肚腸,我這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嗎?
天知道你搞這一出,折磨了我三個多月,就是為了讓我主動向你坦誠「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不可以要其它人,隻能要我一個」這個事實!
我怎麽就沒聽你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廳內的人早就傻眼了。
敢情十六沒從天上摔下來,他家老爺從頭到尾都在耍人玩。
好嘛,某些人開始拚命想這三個多月有沒有得罪路十六了。老爺的報複真的很可怕!
「那個……我很醜。」十六雖然是大男人一名,還是很在意愛人眼光的。
路老爺冷笑,「我早知道了!你當你那張臉完美到什麽程度,我一天摸好幾十遍,摸不出來才叫奇怪!隻不過沒想到你臉上的疤痕還這麽明顯……咳!放心,你老爺我膽子大得很,半夜也不會被你嚇醒!你沒聽過美人三天看厭、醜人三天看慣嗎?」
十六撇嘴,你直接說我這張臉勾引不了其它人,你很滿意不就行了?怪不得無名不要你要路依衣,看來人家也早就看透你的本質!
路老爺眯起眼睛,心想這虛偽的混蛋現在又不知在想什麽七七八八的。
「十六。」路大堡主用溫柔的可以出水的聲音喚道。
「對於你剛才所陳述的、關於我變態的一係列評價,我想我們不妨去辰院我的臥室好好討論一下該觀點正確與否。你看如何?我想,你大概也不希望我當眾討論吧?」
十六張大嘴巴。
「老爹,這裏的爛攤子就交給您收拾了。那一對,你看著辦吧,想給他們主婚什麽的,隨便你。你兒子我有點事要找您媳婦談談心,先走了!」
路老堡主站起身,還未來得及喝斥,就見他兒子已經把嚇傻了的十六扛上肩頭強行帶走了。
剩下廳內一幫人,路依衣和無名起來向老堡主告辭,說有時間會再來看望。
老堡主還在兒子真的喜歡一個又醜又沒身分、地位還是個男人的衝擊中,沒有清醒過來。
至於一幹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悄悄退出了大廳。
小五和小九互看了一眼,小五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爽朗,小九yinyin地哼上一聲算是開心的表示。
至於被扛走的十六和準備找他算大帳的路老爺,現在則很忙很忙……
尾聲
冬天在不知不覺中過去,晃眼間,辰院裏的那棵老海棠又開始結出小小花苞。
春風催人欲眠,盡心盡職的路管家很勤勞地跑來,詢問路大堡主十六的職屬及待遇問題。
「老爺,賬房總執事說他想告老還鄉,您看此事要如何安排?」
路晴天放下筆,「哦?他倒挺自覺的嘛。」
管家在心中腹誹,您都這樣那樣給人找麻煩了,總執事又不是笨蛋。
敲敲桌麵,路老爺似乎下了什麽決定,重新提起筆,道:「你讓賬房總執事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教給十六,等十六熟悉後就讓他接手他的工作,就說我交代的。」
路全掩飾了內心震動,但還是忍不住確定了一下:「是全部嗎?」
路晴天掃了一眼路全,「或者你想把管家的位置讓給十六?」
「小的一定把此事辦好。」路全連忙跪下。也不敢起來,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那您看十六的津貼是否比照賬房總執事?」
「夫人?」管家重複道。
「除我另外吩咐,十六一切津貼比照正妻。包括衣食住行。」
「沒有。小的隻是……請老爺恕罪!」路全重重磕頭。
「是,小的這就著人安排。」路全一身冷汗爬起身,心想這可已經不是寵愛不寵愛的問題。
首先賬房總執事負責掌管堡裏所有黑白營生的帳務,不是堡主特別信賴的人根本不會委以此任。現在的賬房總執事還是原來老堡主留下來的人,已經做了三十多年。
可這還不足以讓路全失態,讓他驚訝的是老爺竟然完全把十六當正妻來對待。
除堡主外,路家堡對每一個人的津貼都有明文規定,包括堡主夫人。
作為老爺正妻,除了每月可以領到二百兩紋銀作為零花錢,另有首飾、衣裝鞋帽的津貼一年三千兩,每年年底亦可得到堡內所有利潤的分紅一成。如生育男孩,則可得分紅兩成。
就算正妻不得寵,分紅一樣不能少。而作為偏房,就算再怎麽得寵,也不能得到分紅。據說路家祖先定此規定就是為了保證正妻地位之超然。
所以他說,這已經不是寵愛不寵愛的問題。
「等等,另外你讓人把十六的東西全部搬到辰院來,就放在我臥室隔壁那間屋裏。搬之前先跟十六說一聲。」
老天!老爺又命他把他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十六,那可是留給堡主夫人的房間!
路全退下,臨走前不小心瞄了一眼桌上的東西。
路全出門時,臉色都白了,心想這件事不知道要不要稟告老堡主知曉。
老爺他竟然把路十六的名字寫到了族譜上!和他自己並排!
十六什麽也不知道,隻是覺得路管家看他的眼神讓他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自那次三堂會審以來,生活總體來說很平靜,十六異常滿足於現在的生活中。
白天的繁忙,夜晚的充實,內心的甜蜜,愛人與被愛的幸福。
因為太平常,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會就這樣過上一輩子。
不到最後,誰是誰的路人,誰又是誰真正的伴侶,誰知道呢?
聽管家說讓他搬家,十六懵了。
糟了!這一搬,那他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雖說自己已經打算告訴他,關於他另外一重身分的事。但……他真的需要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
當下,十六決定找老爺好好商談一番。
聽到外麵熟悉的腳步聲,路晴天臉上浮起一絲溫柔的微笑。
十六推門進來。
「你帶了什麽?」
「呃,一點下酒菜。」
下酒菜?路晴天不好酒,但十六給他帶下酒菜這事卻讓他來了興致。接過食盒打開一看,「哈哈!這不是廚娘的拿手好菜?」
十六訕笑,「那個……是我做的。」
路晴天抱著食盒笑彎了腰,「說吧,你是不是又想數落我什麽?」
「小的哪敢。」十六搶過食盒,「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時間,您看是在這兒用,還是移駕到廳堂?」
路晴天想了想,低頭找鞋子道:「走吧,我們去暖廳吃。」
十六把被踢到桌邊的棉鞋放到路老爺麵前,蹲下身一邊為他著鞋,一邊假裝不經意地道:「聽管家說你讓我搬到辰院?」
「我……能不能不搬?」十六抬起臉,眼中含了一絲懇求。
路晴天低下頭,「為什麽?」
「那個……你隔壁的屋子是要留給堡主夫人的,我一個下人搬過去怎麽都說不過去,你說是不是?」十六站起身。
看到路老爺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六又趕緊接著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做下人不能太囂張,而且今天搬進去哪天又要搬出來,也太麻煩了些。」
「你怎麽知道你哪天又要搬出去?」路老爺站起身,臉色冷了下來。
「你總要娶妻的吧?」十六以常理判斷。
他雖然明白老爺心裏有他,雖然明白他現在和此人也算是兩情相悅,但他也明白路大堡主就算不三妻四妾,至少也會娶個可以傳宗接代的。
做人不能太貪婪,他嘛,隻要能把現在的日子過上一輩子就滿足了。
「你倒是大方啊。」哼哼!「我是不是該誇獎你溫婉賢淑、知書達理,然後立刻娶個小的進門?」
這聲音牙酸的,十六咧嘴笑,「大小都行,隻要您老喜歡。」
路老爺氣得當場給他頭上來了一巴掌。
「我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咦?這話怎麽聽著耳熟?
「十六,我命令你,想辦法給我生個孩子出來!」
「啊?老爺,這也太難了吧?」十六被嚇得腦袋也忘記揉了。
「放心,從今往後,我會更加努力在你身上耕耘播種。天道酬勤,也許有一天……」繁花深處·好文共賞
「老爺,您還是現在殺了我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投胎變個女的,說不定這樣還快點。」十六哭喪著臉哀聲道。
路晴天走過去對著他的耳朵就咬了一口,順便還罵了一句:「傻樣!」
十六被這兩個字罵得腰都酥了,食盒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摸摸他臉上的疤痕,這恐怕會是他心中一直的痛了。
一旦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以前也不覺得這男人的身體有多吸引自己,可現在卻非他不歡。
以前自己對xing事的需求並不多,現在卻恨不得一天最好奸他個七八九次。
以前覺得此人索然無味,發掘起來才發現這人其實有趣得很。
以前並不想被一份感情束縛,更不想把自己的心投放下去,現在擁有這段感情,卻覺得充實,溫馨。
無名他愛過,可是他卻忘了他。有時想想這就好像在等待十六來臨一樣,因為一開始錯了,所以讓他失去記憶糾正回來。
他不會忘記無名,但他更珍惜眼前這個人。
從他身上,他能得到許多許多和無名在一起時沒有的幸福。
看到無名一刹那間的震撼,卻在時間經過後沈澱。可每次看到他,總會從心底湧出一股柔柔的心喜的感情。
在明月樓那晚,他就明白他要的是十六,不是無名。雖然對不起無名,但他一向是個自私的人,不會為了成全別人放棄自己的幸福。尤其他還發現路依衣和無名之間糾纏不清。
他要自己的幸福,可是他也得確定十六對他真正的感情,他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
現在,他想他知道了幸福的含意。
與他鬥嘴的時候,小小欺負他的時候,親吻他的時候,進入他的時候……
被他擁在懷裏的時候,被他用充滿愛意的眼光看著的時候,被他溫柔撫摸的時候……
這些是不是就是幸福的感覺?
溫柔的笑意盈滿他的雙眼,忍不住低頭親了又親。
十六不勝騷擾睜開了眼。
「唔……什麽時候了?」
「這麽晚了……對了,今早無名公子來告辭,說他要和路依衣去遠遊。讓我跟你說一聲。」十六搔搔頭道。
路老爺斜眼看他,「怎麽一提起無名,你就一臉便秘樣?要不要我幫你通通腸?」
「你通的還不夠麽?」十六憤然。
「我都跟你說了無名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就像路依衣對你一樣。你現在吃個屁醋!」
「我哪裏吃醋了?」十六哭笑不得,不一會兒又嘀咕道:「你這個小心眼的,不就是人家在你走火入魔的時候怕得不敢接近你嗎?你以為人人都像我這麽皮粗肉厚禁得起揍的?」
路老爺冷下臉,「我叫他的時候,他卻選擇跟路依衣走了。」
「那時老堡主還有你們的師父都在勸他好不好,他不是也怕影響你嗎?我想他心裏也不想離開你。」
「他在那時已經作出選擇。如果他選擇留下,選擇陪伴我,選擇和我一起度過危機,後麵當然沒有你路十六半路插進來的分!」路老爺不高興地捏了十六一把。
十六不明白這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當時無名看到他走火入魔的情形,那眼中的害怕和拒絕,讓他心痛。
而無名接受勸告跟著路依衣離開,不管他怎麽呼喚也沒有回來時,他心冷了。
這也是後來他為什麽會那麽容易接受師父暗示,服下淨心忘了無名的最大原因。
而後來十六卻在他走火入魔之際,一直陪伴著他,不離不棄,不管他怎麽對他,他還是用他的心關懷著他。讓他感受到他的愛意,讓他不由自主為這個人沉淪。
在明月樓時他想起了一切,那時他才明白在他看到無名時的感覺代表了什麽。那不是心動,而是對過去記憶的心痛。
了解了這一切,他更想好好去愛十六這個人,卻沒想到……哼哼!那樣整他,還是輕的!
十六疼得反捏他,「總之你就是小心眼!明明早就知道我那張臉是假的,你還能不動聲色地罵我真麵目難看。」
「我給了你幾次機會坦白交代,是你自己硬是不說!你這個打腫臉充胖子的醜騙子!」
「你這個把刺青當妝點的變態!喂,你把蝶園的青青姑娘弄到哪裏去了?我那天隻是隨便點了一個女孩想試試看喝花酒的滋味。我連摸都沒摸她一下!」
「嫁人了!老爺我出錢給她贖的身。要讓我知道她真的睡了你,哼哼!」
路老爺發泄似的一腳把腳邊礙事的食盒踢開。
「什麽叫她睡我?應該是我睡……啊!我的豬蹄!」十六猛地坐起,又哀哀痛叫著摔了回去。別問他們剛才都幹了什麽事。
「你的豬蹄怎麽了?」氣沒消的路老爺抓起那隻屬於他的豬蹄啃了一口。
十六撇嘴,「被你咬成馬蜂窩了。」
「哈哈!起來吧,我們就在這裏吃晚飯好了。」
路老爺從躺椅上起身,隨手扔給他一件衣服讓他披上。房裏暖和,也不怕他凍著。
十六掙紮著坐起,愁眉苦臉道:「老爺,這裏是書房,是堡中聖地。拜托你下次不要在這裏突然**好不……喂!你在幹嘛?」
「啃豬蹄啊!」路老爺奸笑著,抓起十六的腳趾就咬。
十六被他咬得哀哀叫。這個變態老爺!
至於搬不搬家的事,那當然是路老爺說的算!
路家堡一直都很平靜。
就算路大堡主明目張膽地與十六拜了堂,理由是十六滿足了那三個條件,而路依衣不願嫁,所以他嫁!呃,老堡主和他師父被逼主婚。
去闖少林十八羅漢陣還是路老爺押著十六去的,當然也包括了作弊。
四方樓金元寶已經死了,所以死無對證。自然全憑路老爺說了算。
最後一個條件,路老爺說十六滿足了他的要求,誰敢說沒有?
江湖人對此事的反應是:拱手直道佩服。每一個人都在讚揚路大堡主果然是個守信的人。
至於敢笑話他的,有人敢明裏笑話路晴天嗎?
這份平靜,直到某天一對無良夫婦扔下了一隻嗷嗷待哺的小毛頭,說是給路家堡傳宗接代的,才被打破。
因為那隻姓路叫下雨的小毛頭真的太會哭了!弄得路大堡主一天至少有十次恨不得掐死他,而被老堡主任命保護下代堡主的十六,則隻好自認命苦的帶著孩子坐賬房。
哦,忘了說,路大堡主一看到這小毛頭出現,立刻跑去威脅老皇帝。說給他養孫子可以,但得把十六拿來做交換。
心中一直感到很對不起無名母子的老皇帝,也不想多個孫子搶皇位的他,覺得用一個密探交換皇孫的幸福很劃算,便很幹脆地答應了。
於是一個叫向祖的左宮軍密探在紀錄上就成了死人。
之後新舊皇交替,左宮軍首領自然也換了新人。這個關於無名、無名之子,以及密探向祖的事便永遠被埋沒了。
話題拉回。
孩子哭鬧也就算了,他是孩子你沒辦法。
但問題是是更大的那隻,那可不是吵吵就算的。白天有事沒事溜進賬房,盡挑些雞毛蒜皮的找十六麻煩,到了晚上那更是能鬧翻天!
為啥鬧?當然是不高興被窩裏多出一個小崽子。偏偏這叫下雨的小崽子一離開十六就嚎啕大哭,可以一直哭到早上不停歇,哭得整個人打嗝成一團也能繼續乾嚎下去。
路老爺這時候就會罵:你怎麽不怕他那張臉啊!你怎麽就不怕呢!十六,過來,讓我再劃幾刀!要嘛你給弄張鬼臉嚇死這小子!
十六當他放屁。
所以路老爺很不爽,非常不爽!
路老爺一不爽,十六就要遭殃。至於到底怎麽遭殃,聽聽十六的罵聲就知道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