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變

第三十七章 毫無美感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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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傘略微吸引了薛萬濤的視線。

斷掌上傳來的劇痛分散了他的心神。

但林夕沒有停頓。

在抓住被堅韌舊布扯得直直繃在空中的淡青色長劍之後,他再次出劍,不走青鸞決烈的出劍式,而走陳妃蓉迅捷的蹂身進劍式。

青色的傘被他身影帶起的風吹動,從薛萬濤的頭頂飛過。

他的人瞬間搶進薛萬濤的中線,劍光潑灑,薛萬濤失去先機,即便是全盛之時,麵對這如同撞進懷中的一劍也根本來不及閃避,隻能硬接。

淡青色劍光照耀下,薛成濤雪白麵容中的血管都顯得分外的發青,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麽,明明對方先前處於圍捕,明明對方修為比自己弱了許多,然而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麵對林夕,卻是處處陷於下風,尤其此時,他更是感覺到了死亡在臨近,但他自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於是他再退半步,為自己贏得了一些時間,然後他的短劍反握,貼向了林夕手中長劍的劍身,想不和林夕硬拚,而是想用巧勁將林夕的長劍挑飛出去。

此刻唯有反應速度和廝殺的經驗,才是他可以依仗的東西。

然而林夕卻似已經料到他的想法,就在他手中的翠綠色短劍還未和林夕的長劍相交之時,林夕猛的沉身,他全力的力氣和體重,都猛然壓在了他的手中長劍上。

以薛萬濤的修為,原本即便林夕以全部力氣加上身體的分量壓上去,他也可以將林夕震退,但就在雙劍相交,劍身間火光大作之時,他的胸口卻是痛了一痛。

他和林夕僵持著的力量一泄。

“當!”

雙劍之間的聲音泛開,林夕手中長劍的劍身彎曲了一個弧度,又馬上彈直,他的身影如同釘子一般釘在當地,但薛萬濤卻是反而被他震退了出去。

頭頂上方的青傘依舊在飄落。

薛萬濤感覺到自己胸口的濕意更濃。

此刻薛萬濤甚至有些不知道該看一眼頭頂的青傘,還是看一眼自己的胸口。

林夕的身體再次往前衝躍而出,出劍斬殺,他腳下布鞋的鞋麵和鞋底都因為他雙腳十趾的用力而嗤啦一聲裂了開來,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肌肉都繃得很緊,似乎再過一分就要繃斷,但他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這麽有力過。

他殺了該死的沐沉允,為吊死島上那十幾具白骨和王思敏報了仇,他很高興。

他從那麽多人的封山圍殺之中逃了出來,發現了龍光采石窟,嚐到了昔日白雲觀閑散道人用來燉雞的赤麻芝的味道,他很高興。

他從中階魂師突破到了高階魂師,發梢都可以像他之前熟悉的世界電影裏的高手一樣無風自動,他很高興。

他從山中走出,看著那名平凡婦人對自己送的蘭花滿心歡喜,他也是滿心歡喜。

此刻他可以酣暢淋漓的報被逼跳崖之仇,也是滿心歡喜。

這些歡喜,更是讓他此刻的每一件前所唯有的快意、強大,他的狀態,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當!”

薛萬濤竟然是沒有能夠避開林夕這直接的一劍,手中短劍在林夕的長劍快要接近他麵目之時,才架住了林夕的長劍。

“蓬!”

兩人的腳也幾乎同時撞上。

一團勁氣在兩人之間爆開,林夕身體一晃,在眼看站立不穩之時,卻是單手一撐,以一個好看的側手空翻翻了出去,穩穩的站定。

薛萬濤沒有後退一步,但是他垂下了頭。

他胸口的繃帶上,有一滴滴黃豆大小的鮮血好像露水一般透了出來。

原本已經飄落到他和林夕頭頂的青色大傘,卻是因兩人之間迸開的氣流而再次飄飛而起。

林夕毫無花巧,雙腳狠狠的蹬踏在地上,再次以蠻不講理的態勢,蹂身撞上,劍走刀勢,飄飛斬向薛萬濤的脖頸。

薛萬濤錯身,這一劍從他左肩處滑過,然而不等他先行借著這一劍落空發動反擊,林夕的整個身體也已經到了他的側麵,手中長劍已經再走刀勢,飄飛至他的背上。

這是安可依的刀。

以林夕此刻的狀態,這一刀,也隱然有了安可依的快到絕倫。

薛萬濤來不及轉身,在林夕的劍已然割破他的衣衫時,他反手,他手中的翠綠色短劍,硬生生的平貼著他的肌膚滑入了林夕的劍鋒之前。

“當!”

金鐵聲再次大響。

薛萬濤的這一劍已然妙到毫巔,但是林夕這一擊的力量,還是如同一個浪濤一般,全部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身上。

薛萬濤的身體朝著前方撲飛而出,發出了一聲極其淒厲的厲嘯。

他的口中噴出了一道血花。

他胸口的繃帶上在滴滴答答的流血,他左手的繃帶上,也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蕭鐵冷不由自主的往前跨出了一步。

他和薛萬濤之間並沒有什麽交情,但薛萬濤是雲秦的修行者,所以他這一步,是因為他對帝國的忠誠和心中的不忍。

一抹黑色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他往前一步跨出之時,青鸞學院的黑袍講師郭放鷹也是跨出了一步,就跨在他身前。

郭放鷹沒有出聲,但是所有在場官員,便都是悚然一驚,誰也不敢再跨出一步。

……

薛萬濤落地,單膝跪地,再次咳出了一口血。

隻是一名青鸞一年的學生…竟然有如此的戰力,如此多的手段…此時,他才明白,為什麽連中州皇城龍榻上的人,都會留意到像林夕這樣身份低微的人,都會要逼著林夕做出選擇。

隨著每一滴鮮血的流出,他體內的氣力也隨之一點點的在流失。

他知道若是再接林夕數劍,即便林夕的劍落不到他的身上,他的鮮血,也會慢慢的流光。

然而他還是不相信自己無法殺死林夕。

一聲如同野獸搏命般的嘶吼從他的喉間發出,他把斷掌和胸口的痛苦都化成了拚命的力量,不惜一切的將丹田之中的魂力,噴發出來。

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的身上噴薄而出。

他手中的翠綠色短劍上發出的劍芒,幾乎和短劍本身的劍身一樣的長短,說不出的晶瑩奪目。

“嗤”的一聲,他這柄劍洞穿了空氣,刺向林夕的咽喉。

林夕已然衝來,晨光長劍繼續一往無前,直接朝著薛萬濤手中的短劍斬了下來。

眼看兩柄劍將再次相交,然而就在此時,薛萬濤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冰冷的嘲諷笑容。

“這是你教我的…”

在他出聲之時,他手中翠綠色的短劍已然脫手飛出,射向林夕的麵目。

他的左手斷掌,卻是揮了上來,對準了林夕的淡青色長劍。

與此同時,他的右腳後跟重重的錘在了地上。

他隻是大魂師中階的修為,魂力無法匯聚周身的天地元氣,久存於劍身符文之中,所以翠綠色短劍離開他手的瞬間,光華便已黯淡,隻是如同一支箭矢。

但他的右腳後跟重重落地之時,他右腳灰色靴子的鞋麵也裂了開來,卻是射出了一道藍光。

這是一根小手指長短的藍色細針。

這也是他真正的最後殺招。

林夕的長劍刺穿了他的左手斷掌,更多的鮮血飛灑出來,讓一旁看著的官員全部臉色更白,但他卻是反而笑得更為冰冷、嘲諷。

以自身的血肉來限製對方兵刃的動作,以贏得淩厲一擊的時間,這是林夕教會他的。

即便是同階的大魂師,也絕對不可能料知他有這樣的最後殺招,也絕對不可能避開他這真正的一擊。

“死吧!”

在出聲之時,他心中終於泛出了麵對林夕一直沒有過的快意。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僵住,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的淒厲尖嚎。

就在先前那一刹那。

就在林夕的長劍剛剛洞穿他的斷掌時,林夕的左腿毫無道理往外撇了撇,好一個毫無美感的黃狗撒尿式。

任何修行者都幾乎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在一劍刺出之時,擺出這樣的姿勢,也很難站得穩,發得出力。

然而就是這樣毫無道理,毫無美感的一個動作,薛萬濤脫手的翠綠色短劍貼著林夕的臉頰飛過,在林夕的臉頰上帶出了一條淡淡的血痕,從他右腳裂開的鞋麵中射出的藍光,卻是從林夕雙腿之間飛射了過去,“卜”的一聲,釘入了後方廳堂的一根木柱中,連針尾都沒入了其中。

薛萬濤的尖嚎,並非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絕望,因為怎麽都無法相信!

林夕這樣的姿勢的確站不太穩,無法發力,但是他手中的長劍還是盡力的朝著前方遞出,旋轉,在薛萬濤的斷掌上絞出血洞的同時,也再次刺入了薛萬濤的胸口,刺入了他已經再次崩裂的傷口之中。

薛萬濤的右手也落了下來,抓住了林夕的劍身。

林夕提空的左腿也落了下來,他再次發力,長劍在薛萬濤的手中滑行,從他的背後帶著一蓬血花刺了出來。

林夕的身體也隨著長劍的沒入,而幾乎貼到了薛萬濤的身上。

“怎麽可能…你怎麽能夠避得開?”

薛萬濤緊抓著劍身的右手鬆了開來,他將最後的力氣用在了失神的問出這句話上。

“因為我和張院長是一樣的人…我第一次,的確沒有避開。”林夕旋轉劍身,拔劍,後退,同時在薛萬濤的耳邊,以隻有兩人才有可能聽得到的低語,輕聲說了一句。

薛萬濤往後仰麵倒下。

他隻是覺得震驚和不解…因為林夕說的話他依舊不懂。

他隻是看到,天空之中那把青傘正在落下來。他心中油然對這把青傘無比的厭憎,然而卻是連對這柄始終像一片陰影遮在他頭上的傘都沒有辦法,隻能看著這柄傘遮住了他最後的天空,最後的視線。

薛萬濤重重的倒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息。

青傘落下,林夕接住,將劍納回傘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