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傳

第六十六章 晚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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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

撒加喘著粗氣,牙齒咬得很緊,隻有陣陣沙啞的低吼從他的喉間冒出。

烈眼神波動著,垂下的巨劍上,火焰漸漸熄滅。

“野蠻人……”看到撒加的背影,西麗雅突然有種流淚的衝動。

又是他,又是這個野蠻的家夥,為什麽他總是在我最脆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西麗雅眼眶濕潤了。

“呃啊!”

撒加身體猛地直起來,雙臂張開,仰天狂吼!

他看上去很痛苦,身體的傷,加上在體內肆虐、衝擊著他每一條經脈的黑氣!

烈靜靜的看著撒加,那聲聲嘶吼像箭一樣刺進了他的耳膜,也刺進了他的心。

……

“你好像叫範澤埃吧。”阿裏斯門迪看著突然出現的老者,眉間緊皺。

“你記性不錯,我們隻見過一麵。”範澤埃那張褶子臉看上去異常肅穆。

一陣焦味傳來……

“哎喲,哎喲,怎麽我自己都燃了!”範澤埃猛地跳起,手忙腳亂的撲著屁股上的火。

“……”阿裏斯門迪無語了。

“傑斯特,你沒事吧。”邦克也出現了,看起來他之前似乎和範澤埃在一起。

邦克和斯汀見的人,正是這個叫範澤埃的老者,卡藍帝國首席宮廷魔法師,卡藍魔法師公會會長。

宴會廳的火焰熄滅了,和範澤埃屁股上的火一起。

呼,空氣輕輕浮動了一下,阿裏斯門迪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邦克,斯汀呢。”

“我把他送回菲利斯莊園了,現在的局麵,還是不要讓他出現。”

“嗯,阿爾維的孩子,我們必須要保護好他。”

“老哥,過段時間我就會想辦法把他送到卡藍去,你那裏比我這安全。”

“不要出紕漏了。”

“放心。”

阿裏斯門迪張開手,掌中發出一道氣勁,擊碎了他腳下的地板,兩顆碎石子彈到了眼前,啪啪兩下,阿裏斯門迪將石子彈向了範澤埃和邦克。

邦克向後一仰,石子從他鼻尖上經過,射進了身後的牆壁。

而範澤埃則伸出兩根手指,控製住石子,指間竄起的火焰瞬間就將石子化為飛灰。

“不傳音了?”阿裏斯門迪看著兩人。

傳音,是聖級強者特有的技能,他們可以用強大的鬥氣或者魔力將聲音轉化為空氣中的因子,直接通過對方的呼吸進入腦中。

“不傳了,傳完了。”範澤埃扮了個鬼臉。

“……”阿裏斯門迪看到那張褶子臉做出的可愛表情,反胃了。

邦克則蹲下身,將鬥氣輸入薇薇安體內,加強她的生命循環,薇薇安的傷不重,但對於嬌弱的她來說,已經很難忍受了。

咣的一聲,一個滿臉大胡子的男人從天而降,落在阿裏斯門迪身邊,一雙破靴子周圍電光激閃,地麵裂開了,碎石亂飛。

啪,阿裏斯門迪伸出一根手指,擋住了飛向他太陽穴的石子,皺起眉道:“酒鬼,你又喝醉了,說了多少次,優雅一點。”

“他姥姥的!”納卡爾遜胡咧咧的吼道,酒氣衝天,“優雅個屁啊,趕快把他們都宰了,殺人的,你還以為你是黑血的老大啊,娘的!”

又喝醉了……這個納卡爾遜,在殺死希爾貴族之後,竟然把宴會廳還健在的酒都喝光了!

阿裏斯門迪無奈的搖搖頭,神墜短劍幽藍的冷光一閃而過,他倒握著劍柄,橫在身側,“開始吧,範澤埃。”

話音剛落,納卡爾遜手中多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鐵錘,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邦克砸去。

邦克大驚,這鬥氣太強了,還帶著雷電的力量,邦克鬥氣爆發到了極限,雙手寒芒畢現,用兩把有點彎曲的單手劍架住了納卡爾遜的鐵錘。

轟!轟!轟!……

數道電光憑空出現,從兩人的身側向兩邊擴散,劈在地上,造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

“暗音雙刃?”氣流掀起了阿裏斯門迪深古銅色的頭發,“拉諾暗精靈部族的東西,竟然在你手上,這頂級聖器,好像不應該是你的武器吧。”

“我最好的朋友留給我的。”邦克憑借暗音雙刃的優勢,將納卡爾遜震開。

咣當一聲,大鐵錘砸在地上。

“呃?”納卡爾遜望著斷掉的錘柄,一陣納悶。

普器,法器,聖器,還有最高的神器——這就是奧菲拉爾大陸的工匠們對裝備等級的劃分。普器顧名思義就是一般的,沒有屬性的裝備;法器則是具有魔法屬性的普器;聖器,是擁有特殊效果的法器;而神器,這種稀罕東西很少有人見過,據說它的裏麵有靈魂,被稱為器魂屬性……

“我們真的要戰鬥麽?”範澤埃表情罕有的嚴肅起來,“難道你忘了大人交代的事情?”

阿裏斯門迪心裏一顫,這老家夥也知道?

一聲暴喝,納卡爾遜又朝邦克衝去,這次他沒有用武器,但那雙拳上冒著電火花的力量,卻比剛才更強!

邦克心裏緊張萬分,他明白,剛剛納卡爾遜根本沒有盡全力。

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抵擋住。

突然,阿裏斯門迪出現在邦克眼前,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彎下腰,用神墜的劍柄在納卡爾遜肋骨下側輕輕一點……

納卡爾遜動作僵住了,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邦克,然後直挺挺的倒下。

幽藍的光,從空氣中劃過,阿裏斯門迪收起了神墜。

……

好狂的一聲嘶吼!

倔強,不屈,悲傷,憤怒!

如風中的勁草,在寒風中昂起頭,不願意倒下!

黑氣散盡了。

撒加胸口起伏著。

他看著烈,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有一種積壓許久的情緒在醞釀著爆發!

突然,他向烈撲去!

怒吼聲中,撒加向烈揮拳了!

烈眼神在顫抖,心也在顫抖,可他的身體,卻沒有動。

轟的一聲。

撒加的拳頭轟在了烈的胸膛上。

一切變得好安靜。

……

阿裏斯門迪回過頭,輕輕歎息著。

西麗雅望著撒加低下的頭,眼眶突然酸澀無比,緊接著,一行淚水流下。

所有人都看著,靜靜的看著。

……

這就是他的胸膛麽。

比拉裏斯山脈還要寬闊的胸膛。

我的拳頭好痛啊。

為什麽打在他身上,我的拳頭卻這麽痛。

是他太強了麽。

但是,他好像沒有用那該死的鬥氣。

這是什麽。

滴在我的拳頭上。

是他的血嗎。

不是,我這種程度的力量,怎麽可能讓他受傷。

可我還是要……

打碎他的影子,打碎他留給我的一切——

用我的拳頭,還有……

我的淚啊!

……

嗚嗚。

撒加的拳頭還印在烈的胸口上,手臂直直伸著,埋著頭,抽搐不已。

……

他在哭……野蠻人在哭……那樣的人竟然也會如此悲傷的啜泣……西麗雅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會不停從臉頰上滾落。

……

烈一動不動的站著,眼眶控製不住地顫動,亮亮的光在眼眸中聚集,凝結成了**,奔向他的眼角。

那低沉的如傷獸一般的抽泣聲,糾纏著他的眼角,也催促著那**的落下。

你這麽恨我麽,夜……

受了再重的傷,流了再多的血,你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可是現在……

烈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對,你該恨我,因為我帶給你的痛苦,比起你身體的傷,更殘忍。

你知道嗎,夜,我真的為你驕傲……

我也想看到,你快樂的表情……

帶給你太多的痛苦,讓你絕望,我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了。

我想彌補你,哪怕一點點也好,我知道你喜歡這裏,這裏有你的朋友,有你在乎的人,所以,我才會幫助他們,因為這樣你也許會快樂,也許會笑,真的想看到你的笑容,就算一次也足夠了……

一絲灼熱的鬥氣,蒸發了烈眼角的淚光。

他緩緩抬起手,抓住了撒加的拳頭……

對不起,夜,我的兒子,你是異端,你隻能變強!

你必須用自己的實力保護你愛的人,必須用自己的肩膀扛住那沉重的天!

烈將撒加甩開了……

撒加重重摔在地上。

“為什麽……”撒加用力抬起頭,滿臉淚痕的看著烈——

“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你不是我的老爸嗎!你說話啊!”

撒加爬了起來,朝烈撲去。

啪,拳頭再次被烈抓住,烈低頭看著他,“因為……你太弱小……”烈的聲音中失去了冰冷,微微在顫抖。

“是嗎……是這樣,原來,還是我太弱……”撒加笑了,烈看見了他的笑容,可是這卻不是快樂的笑容。

是痛苦到極點的笑容!

烈的拳頭打在了撒加腹部,撒加身體軟了下來,倒在烈的懷中。

“老爸……我真的……想變強……”撒加漸漸失去了意識。

烈抱著撒加,如同雕塑一般凝立,深深的呼吸著。

良久,他輕輕放下撒加,轉身朝阿裏斯門迪走來。

“我們走吧,回冰雪峽穀。”烈看了範澤埃一眼,對阿裏斯門迪說到。他的語氣很平靜。

阿裏斯門迪猶豫了一下,“這樣真的行?”

“自己的路,自己走,坐在我的肩膀上,始終看不到屬於自己的天空。”烈緩緩說道。

“好吧。”阿裏斯門迪點點頭,走過去扛起納卡爾遜,騰空而起。

“你呢,想繼續軟弱下去?”烈看著傑斯特。

傑斯特一直都在傻乎乎的出神,聽到烈這句話,突然清醒過來:“不,我想接受英雄的教導,我也想變強!”

“那就走吧。”烈一把抓起傑斯特,“不用道別了,冰雪峽穀會把你磨礪成一個真正的男人。”然後烈看了邦克一眼,邦克點點頭,烈也不再說話,深深吸了口氣,回身望了撒加一眼,帶著傑斯特從宴會廳頂上的破洞飛了出去,沒入了深邃的夜空。

夜色變得淡了一些,天邊流出了一絲曙光,照在烈堅毅的臉上……

好好照顧自己,夜,聽到你那句話,我很高興,真的。

你要學會自己成長,找到自己的天……那樣也許你會快樂,因為我不會再跟在你身邊,也不會再……帶給你痛苦了。

……

一切恢複了寧靜。

黎明快要來到,不知道明天有沒有陽光,但至少,太陽每天都會升起。

“這些家夥,殺了聖城的人,就這樣走了。”一個紅袍銀發的男子出現在了空中,俯瞰著王宮。

他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紀,長得並不英俊,但絕對讓人過目不忘。

“我的弟子啊……你還是這樣容易被感情左右。”銀發男子望著烈離去的方向,不住搖頭輕歎,“算了,就讓我來幫你結束吧。”

銀發男子輕輕抬起手,一股氣息籠罩了王宮,接著向四周擴散,直至覆蓋了整個霍坦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