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傳

第七十六章 畢柯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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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的門打開了,這一次外麵很安靜。

撒加看著來人,沒有動。

“兄弟,吃點吧,這有酒,還有肉。”一個高大的卷發男子笑道,“聽說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說罷,他拍怕手,幾個侍者放下了托盤後離去。

撒加看了看托盤中的佳肴,也不說話,拿過來就吃。

“兄弟,你吃東西的樣子很獨特嘛。”卷發男子在撒加對麵坐下了,拿過一壺酒,喝了一口,抹抹嘴道:“還記得我不,我叫沙利文,是個修煉者,以前在王宮裏混,現在在這個鬼地方待著。”

“這東西就是酒?”撒加望著沙利文手中的酒壺,停止了狼吞虎咽。他以前經常看到簡森和布爾喝酒,一副滿足的樣子,挺好奇的,但從來也沒喝過。

“是啊,嚐嚐吧。”沙利文將手中的酒壺丟給了撒加。

撒加接過酒壺,看了一眼,仰頭便灌。

“慢點慢點,這可是最烈的酒。”沙利文看到撒加被嗆著的模樣,不禁有點好笑。“烈酒,才適合我們這種人,那些聞起來香香的屁東西,隻是那些貴族蠢貨用來**的鬼玩意。”

撒加隻覺得喉嚨裏很辛辣,但他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一口氣喝幹了壺中酒。

“夠男人!”沙利文豎起了大拇指,這時,他看到了撒加腿邊放著的麵具,不禁又問道:“你長得挺好看的,為什麽要戴個麵具,如果你不戴這個東西,我相信,隻需要一晚上,你就能拿到比用死亡搏鬥更多的錢。”

“我不需要錢。”撒加又拿起一瓶酒。

“那你來這裏幹什麽,聽比奇老大說你很強,如果不是為錢,一個戰士,誰願意來這種地方供那些貴族消遣。”沙利文奇怪的道。

撒加沒有回答他,隻顧喝酒吃肉。

“這麵具挺有意思的,挺貴的吧。”沙利文伸手去拿撒加的麵具。

鐺的一聲,酒壺砸在地上碎了,然後沙利文痛叫了一聲。

“別碰,我的東西。”撒加抓著沙利文的手腕,眼神變得很冷。

“我知道了,哎喲,放手放手,我可不是你的對手。”沙利文求饒道。

撒加放開了他,接著吃了起來,很快,幾個托盤的美酒佳肴一掃而空。

而沙利文則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一圈淤青,心裏一陣後怕。“你叫什麽名字?兄弟。”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撒加。”撒加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沙利文看著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撒加,突然心裏產生了一種懼怕感,愣了一會兒後,轉身走出了暗房。

很快,畢柯西地下比鬥場的夜晚又開始了。

撒加以“麵具凶獸”的身份參加了今晚的全部三場比鬥,讓人們瘋狂到了極點。

無一例外,撒加的三個對手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慘,他們的生命就像被一頭凶性大發的野獸用巨力活生生的碾碎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撒加每一天都是滿當當的三場比鬥,和他比鬥的鬥士無一例外的都被殺死,“麵具凶獸”這個稱呼也很快在霍坦丁的貴族圈裏流傳開來,他們都說,隻要想贏錢,就到畢柯西去下大價錢買一個叫“麵具凶獸”的鬥士贏。

撒加除了每天晚上出來比鬥,其它時間就待在場地邊的暗房裏修煉,沙利文每天都給他送飯,頭兩天是他一個人,後來又多了四個,他們都是畢柯西裏的頂級護衛,叫迪亞拉、卡諾、費爾南多、布萊恩。

這五個人似乎非常欣賞撒加在比鬥場上的雄姿,每天都帶著大量的好酒和食物,而且經常喝得大醉,搞得這間暗房就跟酒館一樣。

撒加也不排斥,一是沙利文五人帶來的食物,二是他喜歡上了喝酒的感覺,所以他對沙利文他們還是有好感的。

第六天,最後一天了,今天過後,撒加就將湊夠一百萬金幣。

傍晚,畢柯西地下比鬥場後廳角落的一個房間,比奇站在一扇生鐵打造的門前,這扇門又高又寬,比起其它的門來說,幾乎大了一倍。

正當比奇準備敲門時,門內隱約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然後就沒聲了,就剩下悉悉索索的聲音,也聽不清楚。

比奇皺起眉頭,眼角那道可怖的傷疤抖了抖,看起來他似乎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比奇.巴丁格。前希爾王宮侍衛長,兩年前,當叛逆費拉利用權勢讓自己的心腹蒙塔裏爾取代了比奇的位置後,比奇拒絕了副侍衛長的位置,帶著忠心於他的沙利文五人負氣離開王宮,然後被奧蘿拉籠絡,一直待在畢柯西地下比鬥場。

過了一會兒,比奇估計裏麵差不多結束了,敲了敲門。

“媽的!誰來煩老子!”

就算隔著大鐵門,這聲巨吼也讓比奇的耳朵嗡了一下。

“是我,比奇。”比奇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

“不認識!滾開!”又是一聲巨吼傳出。

比奇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門口,他不敢貿然進去,想起裏麵的那個家夥,他的毛孔就發麻。

比奇的實力很強,達到了九級鬥氣的頂峰,一個非常強的傳奇戰師,但他知道,在傳奇戰師和戰聖之間,還隔著一個“極界”——這個突破到聖級的瓶頸,讓無數天賦很好的修煉者終生徘徊在聖級之外。

極界前和極界後,這是兩個概念,也是為什麽奧爾拉爾大陸上,傳奇戰師和傳奇魔導士很多,戰聖和聖魔導屈卻指可數的原因。

比奇不知道裏麵的那個人是不是戰聖,但他知道一點,裏麵那個人可以殺死自己,所以也隻有站在門口等。

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已經有賓客來到後廳飲酒作樂,再過一會,今晚的比鬥就將開始,比奇實在等不了了,咬咬牙,推開了鐵門。

這房間很大,黑咕隆咚的,一陣陣粗魯的鼾聲,從房間深處傳來。

比奇摸了摸牆壁的機關,打開了房間的魔晶石照明裝置。

隻見一個身材魁梧到極點的壯漢橫在一張寬大的躺椅上,一頭又粗又硬的灰色亂發看上去張牙舞爪,黑褐色的皮膚有些發青,闊嘴扁鼻,寬寬的鼻翼一張一合冒著熱氣,嘴角掛著哈喇子,還有些血跡。

這個壯漢的容貌極醜,肩膀很寬,上肢異常粗壯,隆起的肌肉過於的壯實了,看上去很不協調。

這時,壯漢打了個嗬欠,慢慢睜開眼睛,露出了紫色的眼球。

比奇一驚,他很怕看到這個壯漢的眼睛,因為那紫色眼球上,居然長了一副白色瞳仁!

“我餓了……”壯漢懶懶的看了一眼比奇,坐直了身體——比奇已經算很高大了,他竟比比奇還粗壯了一圈!

“先等一下。”比奇控製著心裏的懼怕,“請您先參加一場比鬥。”

啪的一聲,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砸在了比奇臉上,留下了粘糊糊的**,比奇伸手一摸,發現是凝合的血漿,然後,他低頭一看……

比奇強行把胃裏湧出的東西控製住了。

一條手臂,一條白嫩的手臂,手已經沒了,膀子那裏血肉模糊,明顯有啃過的痕跡。

“大爺我說什麽時候吃東西,就什麽時候吃!媽的,你們答應過老子什麽!”壯漢拍拍手,“不新鮮了,老子要吃活的!”

難道……剛才這個壯漢是在——

吃人!?

應該是。

仔細一看,壯漢的嘴角還掛著血跡,明顯不是他的,而且他坐著的那張躺椅上,也有斑斑的血跡,腳下,還有幾根沒啃幹淨的骨頭……

比奇快要忍受不了了,從一年前這個壯漢來到畢柯西地下比鬥場時,這個房間,就是他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快去給老子準備活的!大爺我舒服了,才會答應你們的條件!”嘩啦嘩啦,壯漢又躺下了,兩隻大手歡快的撥弄著身旁的兩堆金幣,白色瞳仁裏射出極度貪婪的目光,“金幣啊金幣,漂亮漂亮啊!都是大爺的,都是大爺的,哈哈哈哈!”

比奇不敢發作,咬牙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

外麵又開始喧鬧了。暗房內,撒加皺起眉頭,停止了殺戮修羅天的修煉。

這時,沙利文推門進來了,神色看上去有點緊張。左右看了一下後,沙利文飛快的關上門,將一把匕首遞給了撒加。

看到撒加疑惑的眼神,沙利文啐了一口,“別發呆了,快把這東西藏在靴子裏,說不定能保命!”

保命?撒加依舊疑惑的望著沙利文。

“算了,豁出去了。”沙利文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你聽好了,這是畢柯西圈錢的手段,你是犧牲品,現在外麵所有的人都對你下了大注……哎呀,說了你也不懂,你隻需要知道,今天和你比鬥的對手很恐怖,連比奇老大都不是他的對手,你一定要小心,快,把匕首藏在靴子裏,外麵檢查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們不會搜查你的靴子。”

鏘!匕首插在了沙利文腳邊,他愣了愣,驚訝的發現,撒加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裏,竟然迸發出興奮而狂熱的光芒!

“瘋子,瘋子,難道命還沒有一場比鬥重要嗎!”沙利文看到撒加又閉上了眼睛,知道再說也沒用,悻悻的撿起匕首,開門出去。

……

王宮花園。一座漂亮的寢宮前。西麗雅望著黃昏的天空,一襲白色素裙,臉上微醺,嘴角輕輕揚起,透著幽怨。

夕陽的光線灑落在她身上,勾勒出讓人心裏微微疼痛的曲線。

“呀!”身後的寢宮內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叫,西麗雅秀眉微蹙。

“公主,西麗雅殿下,不好了,不好了!”西麗雅的貼身侍女瑪麗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急什麽急,小聲一點。”西麗雅瞪了她一眼。

“失竊了失竊了!好多珠寶都沒了!”瑪麗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失竊?”西麗雅表情僵了一下。

這時,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遠處跑過,腳下跌跌撞撞,還險些摔倒。

“站住!”瑪麗率先反應過來,就要朝那人影追去。

西麗雅拉住了她,平靜的道:“有侍衛在,你急什麽。”

“我的殿下啊,您還不知道嗎!”瑪麗急壞了,一把甩掉了西麗雅的手,邊跑邊說:“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侍衛長特萊倫把侍衛都調走了!”

西麗雅望著瑪麗的背影,沒有說什麽,繼續望著晚霞緩緩流動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隻見瑪麗扭著一個人,怒氣衝衝的朝這邊走來,一邊走嘴裏還一邊說著什麽。而被她反扭著雙手的那個人,猥瑣的彎著身子,像是在討饒。

“有意思,瑪麗果然學過武技。”西麗雅不由笑了。

可是,當她看清楚瑪麗扭著的人是誰的時候,笑容定住了。

特萊倫!?

也隻有他,才會當這麽蹩腳的賊。

……

夜幕降臨。早春的霍坦丁在太陽落山以後,換上了一幅沉靜的摸樣。

而另一幅雜亂荒**模樣,則被小心的隱藏在畢柯西地下比鬥場。

大廳中間的場地上,豔麗的燈光在閃爍,數十名隻在下身圍著一匹薄紗的少女在音樂的節奏中,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光潔的皮膚在光影的浮動中散發著勾動欲望的催化劑,像是在用肢體語言呻吟。

“可惜了……”大廳最中央的包廂中,奧蘿拉兩根手指輕輕握住水晶酒杯的高腳,小指微微翹起。

她身後的比奇則苦笑了一下。

“本來還說趁這幾天還有機會,見一下那個叫‘麵具凶獸’的鬥士……”奧蘿拉的小指在酒杯邊緣敲打著,像是在對比奇說話,又像是在自語,“卡裏特那個老東西每天都要舉辦什麽宴會,說是和那些家族新繼承人認識,身為王後,我不得不出席啊,費拉利那個蠢貨的叛亂倒是給了這個腐敗的國家一點希望,腐朽的血,都流光了。”

“總是會繼承的,隻是腐朽的上一代死去了,貴族的傳統永遠都是站在別人頭上奢侈的享受,用不了多久,那些新人也一樣會被腐朽的血液蠱惑。”比奇沉聲道。

“比奇,想起了什麽嗎?”奧蘿拉微微一笑,“如果你願意,你隨時可以成為我們傑德拉家族的一員。”

“我是希爾人。”比奇明白奧蘿拉是什麽意思。

“是啊是啊,費拉利死了,你也看到希望了,我知道,這兩年,你的心從來也不在這裏。”奧蘿拉輕輕在水晶酒杯上留下了一個唇印,輕聲笑道:“不過,有些印記是抹不掉的,就像外麵這些人,他們的心早就腐爛了,你不也這樣說嗎。”

“不,那個人快回來了。”比奇眼神一凜,“他才是希爾強大的希望,才是我和沙利文他們要追隨的人。”

“那個人……”奧蘿拉眼神透著寒意。

“那隻吃人的野獸已經答應了。”比奇眼神波動著,“我受夠了,違背自己的心願,將希爾的財富帶給你們傑德拉家。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晚,像以前一樣,在‘麵具凶獸’被殺死後,你會得到大量的金幣,我勸你,還是收手吧,等那個人回來,他一定會拔除這顆毒瘤的。”

“你告訴他了嗎,你們的大王子,羅納德殿下?”奧蘿拉轉過身,美豔的臉上透著奇怪的神情。

“沒有。”比奇歎了口氣,“畢竟我在這裏已經待了兩年的時間,你對我也很好,我是念在我們之間的感情,才對你說這些話。”

“還有我們的夜晚……是嗎?”奧蘿拉靠近了比奇,手在他胸前撫摸著。

“到此為止吧。”比奇甩開了奧蘿拉的手,“不用等今晚了,我馬上就走,你自己保重吧,最好聽我的勸告,不然等羅納德殿下歸來,我會第一個衝到這裏來。”

說罷,比奇轉身走出了包廂。

“原來一直都在和羅納德通信嗎,比奇。”奧蘿拉望著關閉的包廂門,眼神竟有點飄忽,“那你為什麽還會留在這裏,難道是因為我?”想到這裏,奧蘿拉自嘲的笑了一下,“怎麽可能,我不過是個**罷了,就這樣吧,今天過後,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