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傳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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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藍皇宮。氣勢恢宏,華美大氣。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彼得大帝的寶座矗立在金色的高台上,顯得尊崇無雙。

而此時,寶座上卻是另一個人。

那個人橫臥在皇座上,細而修長的兩條腿翹在座椅扶手上,上半身倒在另一邊的扶手,桃紅色的長發從扶手邊垂下,幾乎貼到了金色雕花的地麵。光澤隱隱的暗金色皮質短衣穿在那人身上,皮膚細嫩的雙臂上肌肉線條並不明顯,但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個男子,他的懷中,抱著一把豎琴,細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彈奏著傷感的調子……

“上天啊,你告訴過我,她的模樣,於是,我順著你的指引,找到了她,她是那樣的溫柔喲,就像天邊繁星安眠時的臉龐,可是我卻品嚐了離別,那星辰墜落的傷痛啊,離別是如此的讓人苦痛,你聽見了嗎,她的祈禱,你看見了嗎,她的善良,但殘忍的你啊,卻讓她消逝,永遠離開了我,所以我恨,我恨啊!”

男子猛的站起來,桃紅色長發隨著他的身體飄在身後。啪的一聲,豎琴被丟到身後,他撿起了地上的一壺酒,仰頭便灌。

“媽的,神界,我塔奇納迪發誓,要讓你們在黑夜中永遠痛苦的呻吟!”

咣,酒壺被砸在地上,男子抹去了嘴角的酒漿,他的那張臉,著實比很多漂亮的女人還要美豔,如果不是他胸口平平的,真的很難分出男女。

“瘋子,瘋子,真他媽是個瘋子啊。”金色高台下一張寬大的躺椅上,一個醜陋的醉漢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踢了一腳椅下躺著的穿著寬大白袍的男子,“馬屁蛇,別睡了,起來起來,我柏洛斯寧願聽你那把破琴比哭還難聽的聲音,也不願意再看那家夥一眼。”

這躺椅看上去很舒服,柔軟的絨麵,還繃著羽毛,不過卻與這威嚴華麗的大殿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後來搬進去的。

酒壺,食物殘渣,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廢棄物散落在這張躺椅周圍。不止這裏,整個大殿到處都是這些東西,一片狼藉。

這時,三個人走進了大殿。

當前的黑發男子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愣了一下,回頭問身後的人:“他們一直耗在這裏?”

“沒錯,叔父,塔奇納迪叔叔他們三個每天都在這兒混,我外公已經兩年多沒在這裏進行朝議了,現在大臣們朝議都要去議事廳。”一個麵目英俊的十七八歲少年有些無奈的道。

進來的三人正是撒加、赫缺還有隆克。

“可憐的彼得大帝。”撒加搖搖頭。

醉醺醺的塔奇納迪好像在朦朧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把長發從眼前撥開,用力眨了下那雙桃花眼,渾身一顫,大喊一聲:“大人!”

接著,柏洛斯也看到了撒加,猛地踢了一腳喝翻的梅爾沙,“馬屁蛇,拍馬屁的時間到了,快醒醒,快醒醒。”

“赫缺,讓他們清醒一下。”撒加淡淡的道。

赫缺嘴角微微一彎,雙手朝兩邊快速分開,三團黑色的鬼火從他的胸前出發,準確的命中三人。

“哎喲!”

鬼火腐蝕著三個家夥的皮膚,不出十秒鍾,他們的酒勁沒了。

“準備走了,這樣的生活結束了。”

撒加看了塔奇納迪三人一眼,轉身出了大殿,朝皇宮的後麵走去。

三人跟在他身後,眼中盡是興奮。

“大人終於……終於突破了……這樣的氣質,才是戰無不勝的修羅啊!”塔奇納迪激動不已。

“馬屁蛇,我們的法則有望了。”柏洛斯咧開大嘴。

“還有地獄的希望……”梅爾沙黑色的嘴唇顫抖著。

“路還很長,這隻是第一步。”撒加走在前麵說道,“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那才是,你們應該抓在手中的東西,永遠不會離開,也不會背叛。”

塔奇納迪心中微微一顫,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身旁的赫缺一眼。

“沒錯。”赫缺知道他要問什麽,“正因如此,阿修羅王才真正覺醒。”

塔奇納迪了然,望著前麵那個疤痕無數的背影,心中有些起伏,“感覺……大人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溫暖了,似乎刻意在用沉默遺忘著一些事情。”

很快,眾人走到了一處偏殿。這裏是科維爾和拉娜的住處。赫缺遞給撒加一件很舊的戰士短衣,“穿上吧,這樣告別總是不好。”

撒加接過穿上,“你的風格我不喜歡。”

赫缺微微一笑,心中突然間湧過一絲暖意,“這家夥除了想忘記一些東西,其餘倒是沒怎麽變。”

一間舒適精美的房間中,撒加見到了拉娜。

“弟弟,你的模樣都沒變,一直都像我們重逢那時候。”拉娜激動的拉著撒加的手,“可惜,姐姐老了,嗯,不,你也變了,每一次見到你,你的氣質都會更加深沉。”

她四處望了一下,“依琳妹妹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德薩斯沒了,姐姐一直很擔心你們的安危。”

此話一出,撒加身後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撒加在一張矮幾前坐下,端起幾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看著拉娜:“她死了,所以我也該走了。”

“怎麽會這樣!”拉娜在他身旁坐下,“到底是什麽人這麽強,連你們幾個都戰勝不了。”

撒加沒有回話,隻是不動聲色的飲茶。

拉娜還想再問,卻被隆克拉住了,她回頭看著兒子,隆克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安靜了一會,撒加放下了茶杯,“科維爾呢?”

“在黃昏要塞,蘭多夫年紀大了,已經向父皇提出要求,希望不再管理軍中事務,父皇已經答應了他,所以現在科維爾是他的接班人,必須要在那裏鍛煉。”拉娜答道。

“這樣很好,這是屬於他的路。”撒加站了起來,“姐姐,我要離開了,也許這一走,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所以,請你保重。”

“你要去哪裏?”拉娜一驚。

“一個我應該屬於的地方。”撒加深深的看著她,“有澤和辛克他們保護你,我想我應該可以走的很放心。”

拉娜咬了咬嘴唇,“放心去吧,弟弟,走你自己的路,不要回頭,你永遠都會在姐姐心中,也永遠都是那個在塔羅納的卡塔河邊望著日升日落的夜。”

撒加抱了一下拉娜,“幫我對科維爾說一聲再見。”

拉娜用力點了點頭。

鬆開手,撒加轉頭問隆克:“告訴叔父,你心中最強的人是什麽樣的?”

“像叔父一樣的人。”隆克遺傳了科維爾的身材,個頭已經比撒加高了,可在撒加麵前卻依然像個孩子。

“記住,隆克,最強的人,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在追求強大的路上,沒有回頭的機會,要變強,就必須專注,沒有人可以改變的專注。”撒加看著他。

“我知道了,叔父。”隆克的眼睛在閃爍,叔父的話讓他熱血沸騰。

“好。”撒加拍了拍隆克的肩膀,擁抱了他一下。

然後,他對赫缺說:“直接用陣法傳送,去奧蘭多那裏。”

赫缺張開手,一道黑氣在幾人周圍一轉,眨眼就消失在拉娜和隆克眼前。

“他真的走了,可我知道,在他的心中,我一直都是他愛著的姐姐……”拉娜終於忍不住落淚了。

“母親。”隆克安慰著她。

“記住你叔父的話。”拉娜擦去眼淚,抬頭望著兒子,“做一個最強的人。”

“一定!”隆克的目光堅定起來。

拉娜露出欣慰的笑容。

……

日出要塞。

這裏靠近被稱為奧菲拉爾大陸母親河的陀羅尼河,也靠近阿拉希山脈,還有,昔日的戈亞聖城。

黑氣像是一條蛇般從空氣中卷過,撒加五人出現在要塞的一處空地上,不遠處,便是一排排建木柵欄,圍著一座座的軍營。

撒加突然聞到了一股香氣,“開飯的時間到了?”

這時,一個長相普通但表情卻很倨傲的中年男人從空中落到了幾人麵前。

“撒加!?”費烈驚訝萬分,“你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撒加也有點奇怪。

“不是你,是塔奇納迪他們的氣息我很熟悉,平定法西皇族叛亂那次,就是他們三位出的手。”費烈笑道。

撒加回頭看了三個家夥一眼。三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參與物質位麵的戰爭,他們也的確應該不好意思一下了。

“我知道你來幹嘛,你這家夥,去頂位麵前肯定不會想來看我,還好我夠聰明,讓奧蘭多和薩拉特待在這裏,這樣你不來也要來了。”費烈得意萬分。

“先不管他們,去吃飯,我記得你這裏的飯以前可沒有這麽香。”撒加道。

“以前這裏全是男人,做的飯當然很難吃,但現在這裏多了很多女性俘虜,要塞裏也什麽其它事情做,隻有洗衣做飯打掃了。”費烈邊說邊陪著撒加朝要塞用餐的地方走去。

“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我可不想做什麽卡藍戰神,要是這些士兵知道的話,我在奧菲拉爾最後的一頓飯也吃不成了。”撒加對費烈道。

“嗯。”費烈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個偏僻的房間,待眾人坐下後,便吩咐房間裏的女戰俘上菜。

“今天本元帥就大方一次,弄點好吃的給你送行。”費烈坐到了撒加旁邊。

撒加微笑不語。

一個穿著破布衣的女子走了進來,一頭柔順的金色長發很髒,但卻不亂。

當她把一盆烤肉放在桌子上,抬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了撒加的臉……

“是,是你……”女子突然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的反應讓撒加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幹什麽!”費烈一拍桌子,“茜兒公主,你現在隻是個戰俘,所羅門帝國早就滅亡了,你應該習慣這種生活。”

“茜兒?”撒加想起來了。這個女子的臉上雖然汙垢很多,但那大眼睛,小翹鼻,窄而豐潤的嘴唇,配上圓圓的蘋果臉,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味。隻不過,歲月的磋磨已經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

而此時,茜兒正以一種不明就裏的眼神望著自己……

“想被處死了嗎!”費烈噌的一下站起來,這家夥脾氣還是這麽暴躁。

撒加拉住了他,望著茜兒,“有話對我說?”

茜兒點點頭,金色長發上下翻動,讓撒加想起了很多。

於是他站起來,示意茜兒跟著自己,然後,兩人來到了一片長滿枯草的山坡上。

可是,茜兒卻沒有說話,隻是望著他,被粗活磨得粗糙的雙手不停相互摩挲著。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撒加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你是在恨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你不必了,是戰爭就一定會有勝負,要埋怨,就去埋怨你父親的野心。”

“他……已經死了。”茜兒低頭道,“整個所羅門皇族,隻剩下我一個人。”

撒加看著她,也不知道說什麽。

“我沒有恨你……”茜兒喃喃地道,抬起頭,眼神變得紛亂,“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從你到瓦內薩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

“可瓦內薩城已經不在了。”撒加打斷了茜兒接下來的話,他知道茜兒想說什麽,也明白了茜兒眼神中的含意。

“一切,都已經過去,過去的,就不應該留戀,朝前麵看,總會有一條路是你該走的,沒有人可以幫你安排,也必須要去麵對。”撒加遞給茜兒一塊他剛從餐桌上拿的白手巾,“擦下臉吧,我記得以前的茜兒雖然脾氣不好,但卻是很美麗的。”

茜兒接過白手巾,慢慢擦著臉頰,擦著擦著,手巾捂住了臉,然後,手巾濕了……

良久,她拿開了手巾,可撒加卻不在了。

她呆呆的站在山坡上,“自己的路……麵對……可是,當我已經對這種日子麻木、不敢再希望見你一麵的時候,你卻出現了,我一直,一直都愛著你啊……你說要朝前看,可我為什麽感覺你的心裏,藏著一種讓人絕望的情緒……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隻是很清楚,這次,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的戰神……讓我在心裏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時值隆冬,草色枯黃,寂寥的山坡上,人更寂寥。

……

吃完這頓飯,撒加幾人跟著費烈來到了日出要塞西北角的一座營帳前。

進去前,撒加突然對費烈說:“讓那個茜兒恢複自由吧,讓她過一種平凡的生活,我知道你可以辦到。”

費烈愣了一下,望著撒加深邃的眼眸,裏麵有一種讓他看不懂的東西。

“好吧。”費烈點了點頭。

撒加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他知道費烈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進了營帳,一群人已經在那裏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