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傳

第五百二十六章 抉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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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就是你為他彈琴的地方嗎,千湄。”撒加躬下身,手指輕輕從琴弦上滑過。

“可惜七夜終究失去了你。”撒加起身,走到了黑色的闌幹前,望著煉塔下的修羅殿,還有看起來很冷厲的地獄模糊的景象。

“地獄的天空就像是破碎的。”撒加扶住了闌幹,望著漆黑的天空,一道一道的血霧將其分割,看上去既壯麗又蕭瑟。

然後,撒加就這樣,扶著黑石雕刻而成的闌幹,靜靜的站著。

那片大陸,那片叫奧菲拉爾大陸,一個叫聖塔的地方,我們也曾,並肩站在華美的闌幹前,望著美好的景色。

可是如今,隻有我在望著這破碎的天空。

這裏就是地獄了,依琳。

撒加揮手,輪回鏡出現在了身邊。

如水的波紋從鏡中路過,鏡中的人影微微浮動著。

夜了。

不知道永遠都是黑天紅雲的地獄這算不算夜。

反正,一顆瑰麗的流星從破碎的天空中劃過……

撒加眼神動了動。身旁的輪回鏡也流過了一絲水紋。

好多流星,那樣壯觀!

一顆接著一顆的劃過天際,用熾熱的光芒,帶來隕落前的壯美!

地獄的流星雨!

這樣的夜晚,幾千年都難得一見!

撒加看著流星,輪回鏡在他身旁,華美而動人。

……

一夜。

地獄的夜沒有界限,隻有感覺,就像那難以分明的愛和恨。

撒加站在煉塔之下,掌中漂浮著一把晶瑩剔透的玉梳。

“殘烙。”他開口道。

“陛下。”殘烙躬身。

“把黃泉棺打開。”撒加沉靜如水。

殘烙應了一聲,解下了肩上的黃泉棺,雖然不願意,但此時的撒加已貴為冥尊,冥界最強的男人,他再胡咧,也知道輕重。

撒加抬手,華麗的金棺飛起,緩緩落在麵前。

右腳輕輕一動,一個深不見底的坑出現。

“西戒前輩……”撒加手一揮,黃泉棺的蓋子打開了,懸浮在坑上。

撒加緩緩飛到黃泉棺前,低頭朝裏望去。

什麽都沒有,空空如也。

“時間,無痕。”撒加輕聲道,“埋藏的再深的愛,也有消失的一天,留下的,也隻有看不見的回憶了。”

撒加將玉梳輕輕放在了黃泉棺裏,“可你還記得,對她的諾言。”

“為她梳一次頭……”撒加直起身,深邃的眼眸宛如夜空,“如今的你,那曾經天界最強的男人,卻也隻是想為她梳頭的玉梳。”

黃泉棺的蓋子慢慢飄起。

撒加眼神一動,他看到了刻在蓋子內部的字跡。

一句很簡單的話。

“原諒我。”

撒加閉上了眼睛,手指動了動,黃泉棺的蓋子蓋上了,然後沉入了深深的泥土中。

西戒前輩啊,為了你的執著,為了六道,你甘願斷情忘愛,將自己最愛的女人親手封印在這金棺之中……

“我一直以為,你錯了。”撒加落在了坑邊,雙眼緩緩睜開,眼神有些迷蒙,如同星辰蒙上了熒熒水霧。“因為我也曾這樣傷害過自己最愛的人,我好恨自己,好恨帶來這一切的命運……”

撒加轉身,地麵顫抖了一下,塵土飛起,不斷落入深坑之中,將其填滿。

“可我現在,竟也分不清楚對錯了……”撒加的背影漸行漸遠,隻留下殘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他。殘烙不知道,冥尊陛下到底是在和他說話,還是在自語。

“隻有諾言,那樣沉重,那樣悲傷。”

“我最後的答案,原來,早就回答過了……”

西戒留給撒加的披風飄動著,消失在了沉沉的黑霧中,如同他的抉擇……

殘烙的眼眶在顫,良久,重重的單膝跪地,望著撒加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肯起來。

……

“冥尊陛下,他走了?”梅爾沙出現在殘烙身後。

“嗯。”殘烙用力點了一下頭,站了起來。

“你呢?”梅爾沙問。

“我就留在這裏,守護著黃泉棺,我想,這也是冥尊陛下帶我來的用意。”殘烙緩緩道。他的表情很深沉,沒有了平日的毛躁和狂性。

“我感覺到了。”梅爾沙深深吸了口氣,“那我也……一直守護著地獄吧,為了……”梅爾沙望著撒加離開的方向,眼中閃著晶瑩的光亮。

……

沒有人知道撒加去了哪裏。

反正,他沒有出現在冥關上。

轟!

真央地猛地搖晃。

數百名黑衣冥法者從空中跌落,被漂浮在真央地下的星空黑洞吞噬。

“這第一陣,就如此難以攻破!”

深澤皺起眉頭,立在星空之中,身後是數百名冥法者。

轟!

又是一聲巨響,無數金光從真央地上散發出來,幾十名冥法者還來不及呼叫就被融化得渣都不剩。

深澤咬著牙,光芒映在了冷峻的重甲上,也映在了胡渣很濃的臉上。

“聖光之罰,神界五陣中唯一的魔法陣。”庵月出現在了他身旁,俊臉嚴肅,貼身的白衣腰間係著一條長長的紅腰帶,加上係在他棕色長辮尾部的紅發帶,更顯得整個人妖邪無比。

“我知道。”深澤緊緊握著他那把巨型長刀,這把刀叫做“巨卸斬”,是他的師兄達密釋在他突破到冥帝時送給他的禮物。

“要退嗎。”庵月盤坐在一朵黑蓮上,神色有點複雜。

深澤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冥尊陛下交代過,他離開冥關之時,就是我們進攻真央地的時候。”

庵月咬咬牙,目光閃了幾下,手中多出了一朵金色的蓮花。

“你要做什麽?”深澤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的恩師……”庵月驀地笑了,“也希望我這樣做吧。”

深澤不說話了。

“這朵蓮花叫昆沙門天,是恩師送給我的。”庵月雙臂張開,昆沙門天飛到了胸前,綻放出柔和博然的氣息。

庵月望著真央地上那龐大的陣法,“你知道的,深澤老大,遇到恩師前,我不過是一隻過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妖獸‘黑猶鳳’。”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我膽戰心驚的在深淵的角落棲息,連飛的時候,都不敢停下,是恩師,給了我新生,即使他教導我的時間很少很少,我也會記住,一直記住……”

深澤退到了庵月身後,抬起手,數百名冥法者擺出了一個陣勢。

“可他離去了,我知道他為了什麽離去。”庵月流淚了,“他曾告訴過我一句話……”

庵月閉上了眼睛,昆沙門天在那一瞬間,璀璨奪目!

“生的價值……就是為了不再消亡啊!”

昆沙門天的蓮葉脫落了……

化為無數道金光,衝向了真央地上的陣法!

“上!”深澤的聲音顫抖了。

白色的花絮紛飛……

深澤的巨卸斬停在了空中,數百名冥法者也停下了。

一切,仿佛都在那靜懿的美中停頓了。

庵月吐出了一口血,驚訝的看著眼前那個美好到極致的背影。

金色的齊腰長發糾纏著花絮,緩緩飄動,華貴的長袍將他的身形勾勒成了這個世間最完美的藝術。

昆沙門天居然複原了,重新變成了一朵金光四溢的蓮花,安靜地躺在庵月手上。

“你不懂嗎。”炫奐背對著庵月道。

“什麽?”庵月喃喃問。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炫奐輕聲道,“那刹那的美,如此動人,卻留不住,逝去的悲傷……”

深澤發現自己可以動了,那些冥法者也驚訝無比的看著那個俊美到極致的男人。

“羅秀……就是你的恩師吧。”炫奐手中多出了一本厚重的金色法典,緩緩翻動著。

庵月點點頭,表情有些木然。

“那麽他留給你的東西就是最珍貴的,他同樣也希望,你也感悟到生的價值,這就是,他離開的意義了。”炫奐看向了真央地上神界五陣之一的“聖光之罰”,“不再消亡……你們的冥尊陛下也懂了,所以,他才會離去,才會在讓我不再遺憾之後離去……”

“後退吧。”炫奐飛向了聖光之罰,“神界的陣法,就由我這個神界的人來解決。”

……

啪,一個瘦削的男子宛如飛鳥掠過水麵,輕盈的落在了灰色的星岩上。

一絲灰塵都沒有沾在他舊的快翻毛的皮靴上,宛如刀削的臉上,露出了一彎淺笑,“什麽神界五陣,不堪一擊。”

一柄華麗至極的短劍在手中跳動,蓋住他眉間的劉海被掠過星岩上的氣流帶起。

“哦?”赫缺眼神一動。

他看見了,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中,還有一具在動。

“喂。”赫缺走到了那還未死透的人身邊,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你們組成的這個破陣叫什麽?”

“唔。”那人脖子一直,死透了。

“自殺?”赫缺愣了愣,隨即笑了,“你的人對你真忠心啊,我偉大的菲拉諾殿下。”

說罷,他便朝著真央地的中心地帶走去。

……

神界五陣。

聖光之罰,巨劍之勢,信仰之地,眾神之怒。

以及,最厲害的戮魔鬥言。

其中,聖光之罰和巨劍之勢在奧菲拉爾大陸都曾出現過,隻不過那種隻有雛形的簡陋陣法,和現在由神界三座衛城精英組成的完整陣法相比,差距太大了。

真央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是聖光之罰、巨劍之勢、信仰之地和眾神之怒。

而正中央,保護著菲拉諾,由幾位城主少城主主持的,就是戮魔鬥言。

聖光之罰是魔法陣,而剩下四個陣法,則都是鬥陣。剛剛被赫缺破掉的陣法,就是真央地南麵的巨劍之勢。這個陣法依琳曾經告訴過他,所以他破得很輕鬆,因為那個時候布羅為了保護依琳的安全,從掌管神界五陣的飛痕城少城主雁絮那裏要來了巨劍之勢,讓成為神使的依琳帶去了奧菲拉爾大陸……

可是現在,受盡命運捉弄癡癡迷戀依琳的布羅死了,身為希思黎四衛城之一的飛痕城也城毀人亡,神界五陣,也落在了處心積慮步步謀劃的菲拉諾手裏。

“父親。”鳧輪看起來異常緊張,“巨劍之勢已經被惡鬼夜叉毀掉!”

樓蘭城主戈薩一驚,神色也慌張起來,“損失如何?”

“我們的人死光了。”鳧輪用發顫的聲音道。

“他們呢?”戈薩追問。

“一個都沒有死。”鳧輪嘴唇在顫。

“什麽?”戈薩驚訝到了極點。

“一個人而已,惡鬼就是一個人,便把我們五千精英組成的巨劍之勢毀了!”鳧輪失聲道,“那些人,至少都是高位神啊!”

“七解……”戈薩發抖了,“這就是七解的力量,這就是至高……”他顫顫巍巍的回頭,望向了陣勢正中的那塊懸浮著的、白光流轉的菱形水晶,“殿下,殿下,您趕快成功吧,不然,一切可都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