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成長日記

第三百一十六章 後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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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人的話——“你其實挺好的!”、“你想聽實話嗎?”還有就是“嗬嗬!”——張德帥語錄

2011年09月18日星期日晴

按照老太婆的指點,我們來到了後山。和前麵人們的熙熙攘攘不同,後山就顯得清淨了很多。

一座破敗的木屋,在樹林中若隱若現。走在竹林中,我們都不由放慢了腳步,害怕自己腳下的每一聲脆響,都會打破這片寂靜。

柴扉大開,隱隱有迎客之意,讓我等錯愕。不但如此,院子的石桌上,有四隻細瓷碗。一個老頭,正在桌子旁閉目養神。他眼睛都沒睜開,卻仿佛看到了我們樣,不待我們開口,就朗聲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打擾道長的雅靜了。我們在這兒轉來轉去給迷路了。”我張口就扯了個巴子。

“來者皆是客,請坐!”老者的頭,自始至終都沒抬起過。

我們也就不再客氣,直接圍著石桌坐了下來。

碗中香茗的熱氣已經飄散,看起來這茶水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我忙躬了躬身道:“不知道長在等人?”

“客已不請自來。”老頭的頭依舊沒抬起。

“你等的是我們?”小雪卻驚歎起來。

老頭隻是笑了笑,卻並不答言。

“我們是轉著轉著迷路了。”小雪將我剛才說的謊言又重複了一遍。

老頭依舊笑了笑,並不答言。隻不過,他卻將眼睛睜開了。眼睛的眸子上,蒙了一層渾濁的白色。

原來是個瞎子。我心裏一驚。

老頭笑了笑才解釋道:“你們三人,步履匆匆卻不亂,非為尋路之人。在步履中卻是抬腳急,落腳緩,心裏卻是有惑。在門口卻有一停頓,是到目的地的心喜,豈非為尋我所來?”

小雪聽到老頭的話,不由張大了嘴巴。

我也沒想到,老頭卻能扯出這樣的話來,真是不去拍推理片《名偵探柯男》白白浪費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是來三個人?”小雪接著問道。我看得出,她對這老頭來了興趣。

“今晨起床,卻聞有風越林,山野之人心中一動,卻是自成一卦——風天小畜卦。小畜卦三幺變則巽為坎,風天小畜變為水天需卦,互卦則成火澤睽卦,這三卦卦卦皆有等待之意。所以山野之人就知曉今日必有遠客到訪。豈不聞《需》上六幺言:‘入於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所以,我知道有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又《需》上接《蒙》,蒙者,懵懂也,心中不明,所以這三人必是心中有惑而前來相詢。”老頭笑了笑答完。(解卦之語,皆為木紅胡亂編纂,是萬萬當不得真。)

聽完老頭的解釋,小雪更是張大了嘴巴,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老頭。我卻是對這些以卦象而論的東西不以為意。誰讓我見過曹老頭那家夥的算卦之術呢,能將《易經》跟水泥的發現聯係到一起。特別是那些能將易經跟彩票攪到一起算的,更是讓人貽笑大方。

但小雪卻不這樣認為,她覺得這樣看起來很神秘的東西就一定很厲害,所以就纏著老頭要給她算上一卦。小雪已經全然忘記我們這次來的目的了。

老頭卻對小雪的糾纏充耳不聞,他用那雙白蒙蒙的眼睛盯著我,在等待著我的問題。

老頭這樣做,我心裏卻是一動,覺得這老頭好像知道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樣。我張口問道:“道長可是一直在這老君觀修行?”

“修行算不上,隻是每天發發呆。”老頭輕描淡寫地答道。

“那我想問一個人,不知道道長可否想答?”

“知曉的便答,不知的莫問。”老頭的話,就跟廢話一樣。

“清風道長?”我立刻問道。

“隻是一個故人。”

“即為故人,不知道長可否講講故人之事?”

“你們是清風道長什麽人,對他這麽有興趣?”老頭卻警覺起來。

“他是清風道長的侄子。”小雪一時嘴快,就禿嚕了出來。

小雪的嘴,有時候比我誰都要快。我就不明白了,女人的胸懷那麽大,怎麽就藏不住事情。

“原來是故人之侄兒。”老頭笑了笑,卻並不言語。

不過,小雪都已經禿嚕出來了,我也就隻好承認了。但老頭卻隻是說了句故人之侄,就不再說話了。老頭這個反應,讓我有些奇怪。

我們四個人,誰也不說話,卻隻是幹幹地看著。老頭用他的那雙白內障的眼睛看著我,我用我這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誰也不說話。

“喝茶,喝茶!”老頭卻招呼起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小雪卻忍不住了,就問道。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本應以宴樂待客,山野鄙夫實在無能為力呀。”老頭輕歎一口氣。

“不是這個。”小雪都聽出來老頭這是在搪塞我們。

“你們不是遠方之客麽?”老頭卻反問道。

小雪語塞了。

老頭搪塞的話,讓我心裏不爽起來,就對他反唇道:“道長可知此言之意?”

“願聞其詳。”

“世人皆言有朋自遠方來是孔聖人欣喜之言,豈不知此言中之悲。”我冷笑道。

“哦,此話怎講?”

“孔聖人有弟子三千,七十二賢人,卻無一朋友,這是為什麽?一個人的孤獨,是因為無有知音者。所以孔聖人盡管有眾人相圍,卻也隻能發出一聲長歎‘有朋自遠方來’。”我對老頭就是一通外解。別忘了,我一直很喜歡歪解這些話。說完這些話,我就灼灼地盯著老頭,問他道:“不知道長的琴聲,知曉之人今何在?”

我的問題,讓老頭沉默了。沉默了會兒,老頭才說道:“既鍾子期已亡,琴在又有何用?”

我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老頭在淡淡地笑著。我知道,剛才的話,已經打擊到老頭了,誰讓他剛才讓我不爽來著。

我們又開始了剛才的沉默。這次我卻不急起來,端起桌子上已經涼透的茶,輕輕地喝了一口,讚歎道:“好茶!”

其實,這茶水並不好。是茶葉不好,全是一些茶梗,喝到嘴裏怪怪的,但這時候,我也隻有發出這樣的感歎。因為這樣的感歎,代表著我在談話中壓了老頭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