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之心

167、總管再來,北境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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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如同鉛板一般顏色的厚重雲層低低垂落頭頂,佛蘭達拉的金色麵容在穿透雲層之後,隻留下了淡淡的白色光斑。凜冽的寒風從北方呼嘯著吹襲而來,帶著沙石般堅硬的冰碴雪粒,猛烈的撕扯著光耀之都菲爾梅耶的高牆壁壘,力量之大,連城牆仿佛都在有些不堪重負的微微搖撼著。

,“我的錯覺,一定是錯覺。”宮廷總管巴米利楊一麵咕噥,一麵將身上的披風拉的更緊一些,上等的貂皮本來安該又厚又暖,但是太監卻依然覺得渾身上下寒意徹骨,似乎寒冷不僅僅從外界侵襲而來,而且發自於內心深處。

上一次他作為王國使者走出菲爾梅耶北門的時候,**騎乘駿馬,王冠雙劍的旗幟在頭上飛舞,身邊隨侍著十多名全昏武裝的護衛騎士。然而這一次他雖然依舊貂裘華服,但是卻隻能孤身一人,步履蹣跚的向前艱難跋涉。

,“徒步和不帶隨從,可以讓李縫史頓認為我們已經窮途末路,不得不低姿態乞求和平。”這是勞爾大公義正詞嚴的叮嚀,不過巴米利楊總管連一個字都不信。

,“啐,還不是想要故意為難我?這條狡猾的毒蛇知不知道應該怎麽維護王國的尊嚴呐?”巴米利楊總管喃喃自晉說,從光耀之都北門走出,隨後*鏈摩擦絞盤的咯咯吱吱聲響起,兩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在他身後重重關閉”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響。讓宮廷總管的心弦也為之重重一顫,胖臉上露出了些許蒼白的表情。

城牆內外的感覺完全不同,失去了菲爾梅耶的厚重城牆保護,現在他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被整個世界所遺棄,城外荒涼的景色旋轉著朝他壓了過來,讓他不由得停住腳步,極力抗拒那種發自心底的惶恐和眩暈。

城門正前方倒斃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依稀可以看出是名身穿黑鐵環甲的恐怖堡獄卒,黑血在身下凝成一片”從高達二十米的城頭跌落摔斷了他身上大部分骨髏,頭顱以一個可怕的角度向一側拗過去,看起來像是一個破碎的玩偶一樣。

更多的屍體散落在城門兩側,被城牆的陰影所籠罩,那是在前晚那場戰鬥一或者說獅鷲領主對王都守軍單方麵的殺戮所留下來的痕跡。

“利箭發出嘶嘶的聲音,從濃黑的城外襲來,箭簇輕易的刺穿鎧甲和盾牌”鑽入軀體”攫奪生命,讓人感覺自己仿佛赤身**一般:膘望塔燒得好像是一根特大號的蠟燭,不久後另一根也被點燃,火光映紅半邊天穹:整個北門城頭,除了城牆垛口下麵那點遮蔽之外,找不到任何安全的地方:僥幸從箭雨下逃生的人怕得要死,不過很快那種感覺就消失了,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死亡並不可怕,而是慈悲的撫慰,我應該站起身體,迎接長眠導者附在飛箭上的親吻我看到一些人真的這樣做了,倒下之後”嘴角甚至泛起安詳欣慰的笑容。”

巴米利楊總管回憶起不眠之眼安排在王都守衛軍裏的眼線向他描述的那個恐怖夜晚,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決定用盡可能快的速度通過這片可怕的戰場。

巴米利楊總管沒有走出多遠,就看到一道兩米高的原木柵欄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隨後謹慎的停住腳步,仔細觀察起來。這道柵欄看上去還很新”削尖的那頭朝著天空,上麵還有用火烤過的痕跡,加強了尖刺對於試圖翻越者的殺傷能力。柵欄後麵建起兩座極為簡陋的瞭望塔”

上麵沒有護牆和擋板,有幾個弓箭手佇立著”銳利的目光距離數百米依舊讓巴米利楊總管感到臉上刺痛。十幾名士兵守在瞭望塔的腳下,其中還有兩名穿戴盔甲的騎士的身影。

巴米利楊總管向前小心翼翼的走了幾步,始終把自己置於膘望塔弓箭手的射程之外,隨著距離的接近,眼前的景象越發清晰。他看到那再名騎士身上穿著全副厚重的金屬鎧甲,麵容隱藏在全罩式頭盔的護麵甲下麵,頭盔上麵飄揚著幾根長長的獅鷲羽毛,胸甲正中鑲嵌著金色的獅鷲玟章。

看上去是李縫史頓的直屬部下沒錯,太監輕輕鬆了一口氣,然後快步走了過去,他一麵走,一麵揚起空空如也的雙手上下擺動,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守衛柵欄的士兵全都一動沒動,讓巴米利楊總管對李維麾下軍隊的紀律性又加深了一層認識,太監頭子雖然沒有指揮過成建製的部隊,但是身為不眠之眼的掌控者,他所了解的戰鬥數量卻遠遠多於任何一位統帥。通過分析這些戰鬥的過程,太監了解到了很關鍵的一點,雖然說勝利的因素有很多,但是幾乎所有的戰鬥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在雙方力量沒有決定性差距的情況下,下層士兵的紀律性較強的一方將會取得勝利。

一名騎士從柵欄後麵走出,朝著巴米利楊總管走了過來。太監連忙結束沉思,露出招牌一般的甜膩微笑迎了上去。 ”獅鷲騎士大人,我是宮廷總管萊因哈特巴米利楊,獅鷲領主李縫史頓閣下的朋友,這一次我帶來了肯定會讓他高興的消息,一個來自王國重臣的和平的請求!”

巴米利楊總管一向以自己的口才自豪,不過當他看到那名獅鷲騎士一言不發的點點頭,然後揮手讓士兵們拉開柵欄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麵頰。

,“我想盡快見到李縫史頓閣下,騎士大人,您或許知道,有些情報早一刻還是珍貴無比,但是晚一刻可就一文不值呐。”巴米利楊總管很快就擺脫了困擾,繼續微笑著提出要求。“能不能請您護送我去見獅鷲領主閣下呢?也可以減少一些通報和等候耽誤的時間。”

獅鷲騎士又一次點了點頭,“跟我來。”他的話非常簡潔,透過護麵甲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吧米利楊總管保持微笑跟了上去,一路上放低姿態說了許多客套和寒暄。然而那名獅鷲騎士卻顯得十分冷漠,通常的問題都用點頭和搖頭回答,隻有必須說話的時候才吐出幾個硬邦邦的字。而且右手從始至終都按在劍柄上,並沒有因為太監頭子的友善表示而放鬆任何警惕。

直到北境聯軍的營地出現在遠方,口若懸河的巴米利楊總管才閉上了嘴巴,他實在很佩服那名獅鷲騎士謹慎的應對方式,在剛才看似無意義的寒暄之中”他已經暗中進行了三次試探,想要從獅鷲騎士的回答中獲得一些關於北境聯軍實力方麵的情報,然而三次試探得到的卻都是沉默的搖頭。

口乃心之門戶,隻要張開嘴說話,就意味著打開門戶任人窺視,一個察言觀色的大師完全能夠從看似無意義的回答之中得到他想要的情報吧米利楊總管就是這樣的一位大師,不過在碰上獅鷲騎士這麽沉默寡言的對手,也讓他感覺無從下手”一次次試探都隻能無功而返。

北境聯軍的營地占地相當廣闊,一道半圓形的原木圍牆是這座營地對外的第一條防線,每隔三十米,圍牆後麵就建造了一座瞭望塔,每座瞭望塔上麵前站著五名身背長弓、威風凜凜的神射手,兩側綿延直至遠方密林深處吧米利楊總管來的時候正是中午,纖細如灰色手指的炊煙從篝火上升起,隨風隱隱送來羊肉濃湯和烘烤燕麥的香味。

巴米利楊總管默默估算了一下煙柱的數量”發現至少上千,目光不禁微微閃爍起來。經曆過前夜那場戰鬥而幸存的士兵差不多嚇得都要發瘋,對於來襲敵人數量語焉不詳,從三五千到十餘萬都能夠被他們說出口來,巴米利楊總管從不眠之眼的眼線口中得到的數字是北境聯軍約五千餘人”單個士兵的實力雖然勝於王都守衛軍,但是總人數卻遠遠遜色,加上菲爾梅耶號稱不可攻破的高牆壁壘,讓許多王都貴族都信心十足。

但是在估算過炊煙數量之後,巴米利楊總管卻猜想這個數字至少要翻上一番,也就是北境聯軍的人數絕對達到了一萬以上。這個數字顯然遠遠超過了事先的估計”讓宮廷總管對完成此次使命的信心有些動搖起來。

由於南方四郡的那場慘敗,北境諸領受到的創傷也相當嚴重,一萬人已經是在包括冰壁長城三千守軍之後”整個北境郡能夠湊出的最大力量。這股力量原本牢牢的衛護著亞瑟王國的北疆,然而現在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插亞瑟王國的心髒,落差之大,讓巴米利楊總管不禁有些感慨起來。

他們從一頂頂營帳之中穿棱,那些大如房屋的營帳每一個都能夠供足足二十名士兵休憩,宛如突入起來生長起來的巨大皮萃蘑菇。北境聯軍的整座營地都是由這種統一規格、式樣質樸的帳篷組成,哪怕是騎豐或者領主也不例外,惟一的區別是,那些營帳上麵會掛著繪有家族玟章的盾牌作為標記吧米利楊總管在默數到接近五百的時候走了一下神,隨後差點絆了一跤,然後他看看前麵依然數量龐大的帳篷,歎了口氣。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一陣嘈雜聲傳來,似乎有數百人正在呐喊,數百把刀劍正在交擊,還有幾十匹馬正在奔騰吧米利楊總管的腳步慢了下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偏過頭去,那裏有幾十頂帳篷圍出來的一塊平地,北境聯軍的幾支部隊正在空地上進行例行的練習操演: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排出整齊的隊列,或者揮劍舞刀相互交鋒,或者手執長槍穿刺草把:幾位全昏武裝的騎士靠在帳篷旁邊,其中一位在擦拭著手裏的長劍,其他人則對於士兵們的表現進行著點評:空地的另一側懸掛著一些用牛皮製成的箭靶,一隊白狼衛士發出座狼一樣的長嚎聲飛馳而過,短標槍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聲,一下子就將三十多米外的牛皮箭靶撕得粉碎。

,“前麵就是領主大人的帳篷了。”那名獅鷲騎士說”同時用手指給巴米利楊總管看。

北境守護者,王國重臣,九柱家族之一的家族,獅鷲騎士團團長李縫史頓子爵的帳篷比普通帳篷大了好幾倍,但是式樣卻同樣樸實無華,隻有帳篷旁邊的那麵婁白相間的獅鷲大旗顯出些許特殊,北風勁吹之下,旗幟上的金色獅鷲仿佛活了一般淩空翱翔,一股獨特的威勢撲麵而來”讓巴米利楊總管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忐忑不安。

那名獅鷲騎士讓巴米利楊總管在外麵等候,然後掀開門簾進去稟報。他幾乎是剛剛進去便轉身出來,對巴米利楊總管說:“領主大人請你進去說話。”

帳篷的外表看上去十分簡樸,但走進來之後,巴米利楊總管才發現並不簡單,堅韌的牛皮用細密的針腳縫得不漏一絲縫隙,光是材質和手工就價值不菲”帳篷〖中〗央並沒有像通常那樣挖出火塘,而是在周圍擺放了一圈黑鐵火盆,裏麵的炭火燒得正旺,然而卻沒有一絲嗆鼻的煙味,雖然外麵寒風凜冽,但是帳內卻暖如初夏。

巴米利楊總管抖了抖身上的雪huā,目光微微一掃,心裏不禁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北境郡曆來都是流放政爭失敗者的好地方,對於身為情報主管的巴米利楊來說,帳篷中列席的領主有一半以上都是他牟熟悉的麵孔,其中不乏有因為不眠之眼提供證據而被流放的。

可想而知,從四麵八方向他射來的目光之中究竟包含著什麽情緒。

巴米利楊總管甚至認為,如果不是獅鷲領主這一年以來建立的種種豐功偉績,已經能夠讓這些桀驁不馴的北境領主心服口服的話,恐怕下一瞬間,他就要把自己的腦袋留在這座帳篷裏麵。

至於身體嘛,拖出去喂狗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獅鷲領主李縫史頓閣下,很高興能夠這麽快的見到您,見到亞瑟王國的抗魔英雄。”巴米利楊總管很快停止遐想自己的慘烈死狀,

用他所能允許表現出來的最欣慰的語氣說。

“是啊,又見麵了,總管大人。”李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的位置在帳篷之中十分特殊”雖然並沒有在正對著門口的正席,但是顯然坐在了正席旁邊較為尊貴的左首”而右首坐著的那個身穿重鎧的魁梧老人是曾經的北境大統領塞德裏克勳爵。

“您這次的來意我已經猜到一些,現在我更想知道的是,對於究竟誰是弑君者這一點上,王國重臣們有什麽意見?”李維語氣平淡的說。

巴米利楊總管抬起叉來,仔細端詳著獅鷲領主的年輕麵龐,在那張臉上他沒有看到剛剛贏得勝利的那種神采飛揚,反而顯得有些落寞和疲憊一這些情緒很少見於少年人的身上。

極細微的笑意從巴米利楊總管的眼底閃過,“李維大人,就在我離開菲爾梅耶之前,王國重臣還對於您是否與龍王陛下之死有關展開了一場爭論哩。我當然是堅定的站在您這一方的,伊諾鬼……,塞巴斯塔樞機主教閣下也對那些所謂證據提出質疑,而且聲稱在現場察覺到了惡魔身上的味道。至於其他人嘛……”巴米利楊總管的聲音低了下去,“獅鷲領主大人,您應該知道,歐西裏斯侯爵和裏維斯侯爵兩位大人肯定是懷疑您的,勞爾大公當然是更不必說,而且據我所知,火魔導裘諾安·梅裏斯特大人對您也很有敵意啊。”

“裘諾安·梅裏斯特?”李維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他對於這位有著一頭火紅色頭發的大魔導華的印象很淺,不過梅裏斯特家族的繼承人所犯下的罪行,倒是讓他多了一位隱藏於黑暗之中的盟友。

“火魔導為什麽會對我有敵意?”李維喃喃自語的說。他沒有想過有誰能夠回答他,不過巴米利楊總管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李維大人,這還不簡單嗎?火魔導隻對魔法領域的事情感興趣,您是否弑君對他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想要搞到的東西,實際就是您能夠施展魔法的秘密啊。如果您能夠把那個秘密告訴他的話,我想您在王國重臣之中肯定會少一個對頭,而多一個很重要的幫手哦。”

李維幾乎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總管大人,這件事情不要提了,關於你說的王國重臣們提出的那個和平請求,內容究竟是什麽?”

巴米利楊總管若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您昨天撤到王都的那批繪畫傳單真是絕妙的主意,現在上麵的內容已經傳遍了王都菲爾梅耶的每一個角落,恐怖堡獄卒、灰燼騎士團這樣身經百戰的部隊戰意沒有遭到削弱,但是王都守衛軍可就差的遠了。加上前夜對北門的那次可怕的遠程打擊,現在攝政王勞爾大公已經沒法控製王都的局勢,所以不得不向您提出和平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