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變

佛國黑火第一章 山雨欲來

字體:16+-

北雲水庫。榕樹神古榕宛若一尊塑像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北雲水庫裏一望無際的湖水,竟然在一瞬間之內完全幹涸了。

這一切,無疑隻說明了一件事。

水伯天吳就在附近。

“天吳……大人……”古榕高大的身軀在顫抖,“是你來了麽?”

雖然明知道這是一句廢話,古榕還是脫口而出說出了這句話,因為現在他的思維幾乎已經完全短路,也根本就說不出別的什麽話來了。

榕樹神古榕在洪荒時代的時候也是個相當有分量的角色,然而在水伯天吳的力量麵前他也不得不戰栗。倒不是說天吳的法力比他強上千倍萬倍,主要還是因為互相生克的問題——水伯是水之尊主,他能讓所有的水源都枯竭,而水源正是世間草木的生存之本,身為草木神的古榕自然對他相當忌憚。

地麵上,一個人影漸漸顯現出來。這是個矮胖的老人,衣著簡樸,頭上戴著一頂柳條編織成的圈。

洪荒時代真正的水之尊主水伯天吳,正式駕臨J市。

古榕的力量本身就受到天吳克製,見了天吳來了自然不敢對他無禮,隻是結結巴巴的對他說道:“天吳……大人,老榕樹這方……有禮了。”

“榕樹神?”天吳顯然望見了古榕,“果然是你在這裏啊。現在你是投靠了女媧?”

古榕咽了口口水:“是,我現在為女媧娘娘做事——哦,對了,還有燭龍陛下。”

天吳的眼睛瞪得滾圓:“你說什麽?燭龍?”

“沒錯。燭龍神陛下已經重新現世,並且和女媧娘娘達成了諒解。您的女兒天風公主雪萱現在也在燭龍神陛下的身邊。”古榕說這段話的時候根本沒敢望天吳的眼睛。

天吳聽完古榕說的話之後開始了沉默。他很討厭燭龍神,因為後者不僅搶走了她女兒,而後卻又不爭氣的先完蛋了,留著雪萱受苦受難。不過燭龍神的法力之強,天吳也難以抗拒,所以當初天吳也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女兒和燭龍神之間的戀情,隻是到後來燭龍神消逝之後天吳才能悻悻的罵兩句。

昆侖之戰進行到中期,天吳自己在仙界的全力進攻中寡不敵眾而亡,元神也四分五裂。天吳臨終時才知道神界潰敗的真相——神界最高領袖之一的女媧,竟背叛了神界投入仙界的懷抱!

經過了這麽長的歲月,天吳的元神終於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太湖邊,當初那三界中最強的水界之主再度歸來。重生的天吳對燭龍神的厭惡已經不如原來那麽強烈了——他現在最恨的自然是背叛了神界害得無數古神魂飛魄散的女媧。

如果可能的話,天吳還希望燭龍神重生,與自己聯手毀滅仙界;然後自己再去找山河表裏櫝的女媧報仇。

北方三雄中的齊瓊及時來到太湖邊找到了重生的天吳,並且表示要帶著所有的古神和妖魔共同推翻仙界,天吳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欣然應允。

齊瓊委托天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去搗毀J市——從山河表裏櫝裏逃生出來的女媧把這裏作為自己的根據地。天吳把女媧視為最大的仇人,自然是氣衝衝的就朝J市來了。

可是天吳並沒有想到自己會遭遇現在這樣的情況。在J市見到向來比較軟弱的榕樹神倒是並不奇怪,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複生的燭龍神居然和女媧聯手,這簡直是……

“豈有此理!燭龍那家夥難道是傻了?他幫女媧的忙幹什麽?”天吳說著一掌平推,十來道水浪憑空出現,竟然像十多條粗大的繩索一般把古榕捆了起來。

古榕驚慌的展開自己的法力護罩,卻發現根本震不開那些水繩。這些水繩就好像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左騰右挪,將古榕吃得死死的。

“天吳大人,求您放了我吧……”古榕竟然完全不顧尊嚴向天吳哀求了起來,“隻要你放了我,我保證不幫女媧娘娘做事了……”

天吳對古榕的克製作用太大,所以古榕才會如此失態。不過現在古榕心裏正在埋怨秋辰月和馮嵐洛——他們要是快點來了自己的處境就不會如此艱難了。什麽推翻仙界,什麽占領人間,現在一切都比不上古榕自己的安全重要。

天吳惡狠狠的望著古榕:“我會放了你的,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回答我一些問題。”

“你問吧,隻要我知道的,我絕不隱瞞。”古榕的膽氣已經完全消失了。

然而天吳並沒有來得及問出自己的問題,因為這時發生的一個異象促使他立刻撇開了古榕。

毫無預兆的,天上開始下起了飛絮般的大雪——而現在還並沒有到冬天。這雪越下越大,同時周圍也刮起了大風,將粒粒雪花吹得滿天亂舞。

白衣的伊人,乘著風雪而來。

當天吳看清楚她的麵容之後,身體也由不得微微一顫。他原本以為他們之間再次相逢或許已是天地蒼茫之時,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早。

天吳胸口裏悶著許多話要對來者傾訴,但憋了一口氣之後終於還是隻問了句:“兒,你過得可好?”

“爹……”馮嵐洛眼中的淚水已經不可抑製的流了出來,“孩兒……苦哇……”

天吳張開了臂膀,任憑馮嵐洛撲入自己懷中。久別重逢,父女倆相擁而泣。無論過去父女之間有什麽恩怨,一聲爹一聲兒,逝去的過往都已經煙消雲散。時間可以磨平仇恨,更何況親情血濃於水。

一旁,秋辰月望著天吳與馮嵐洛父女倆相逢的感人場麵,會心的微笑了起來。古榕連忙喊住了他:“大陛下,你別光顧著看熱鬧啊。我現在正倍受煎熬呢。”

秋辰月扭過頭去望著他:“老木頭,你剛才說了些什麽,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我以前以為你隻是牆頭草,現在才知道你居然是個軟骨頭。”

他語氣平淡,似乎並沒有怪罪古榕的意思。但古榕聽著卻捏了一把冷汗,隻得連忙為自己辯解:“大陛下,你知道的,天吳大人的法力是我完全無法抗拒的,我……”

“算了。看在你這幾天來的功勞苦勞也不少,今天我就不重懲你了。”秋辰月擺手說道,“我等會讓嶽父放了你。不過你要記住,這次隻是暫且放你一馬,下回要再有這種事我絕不會再放過你了。好自為之吧。”

古榕連忙道謝。

古榕的表現讓秋辰月非常生氣,不過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棄對古榕的懲罰。一來確實如他所說古榕有些功勞,二來畢竟古榕隻是說不幫女媧娘娘,還沒有說要背叛自己。現在是用人之際,秋辰月也不得不借重古榕的能力,古榕今天的過錯還不值得秋辰月放棄他這樣一個重要的戰力和棋子。

天吳和馮嵐洛父女倆是久別重逢,要說的話是多得說不完。秋辰月也不好打擾他們,隻得靜靜在一旁等候。馮嵐洛當然能看出秋辰月等得鬱悶,於是便在天吳正說話時打斷了他:“爹,反正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有什麽話可以以後再說。您的女婿正在一旁苦等著和您說話呢。”

天吳其實早已發現秋辰月在身邊,但是到馮嵐洛提醒他之後他才轉向了秋辰月:“燭龍,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秋辰月走過去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嶽父,能在這裏和你相會,我實在是很高興。”

燭龍卻站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你高興我可未必高興。”

“哦,為什麽?”秋辰月問道,“經過了這麽多滄海桑田的變化,我們還能在這裏邂逅——難道你不認為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天吳虎著臉:“見到哪個老友我都會高興,可惜你隻是個耽誤我女兒幸福的傻蛋。”

“萱萱是自願跟著我的,我們之間的幸福還沒必要由你老人家來操心。”秋辰月冷冷的說道,“至於說我傻——我明白你的意思,而這正是我今天想和你談的問題。萱萱,造出寒冰空間,我們進去談。”

馮嵐洛點點頭,刹那間已經喚出先天寒氣在周圍造出了十二麵冰牆,將一切聲音都隔絕了起來。秋辰月和天吳開始了他們之間的密談。兩個小時之後,秋辰月率先斬破冰牆走了出來,隨後天吳也走了出來。

天吳潛入地下,將所有跟自己一起來的妖怪都禁錮了起來。此舉表明天吳正式放棄了與北方三雄的協議,加入女媧與秋辰月的陣營。毫無疑問是秋辰月對他說的話使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是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麽就沒有誰知道了。

秋辰月從天吳那裏了解到了北方三雄的計劃。原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正式發動對人類的戰爭;這或許是一場持久的戰爭,也可能剛一開始就已經結束。深謀遠慮並做好充分準備的北方三雄麵對渾渾噩噩的人類,局勢優劣之分在戰爭開始之前就已成定局。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人類的末日很快就會到來,因為在這即將來臨的亂世之中,他秋辰月還要攪一攪渾水。

當初古神界裏的能人多半都還在沉睡之中,日後的人間走勢還根本無法確定。

秋辰月聽說齊瓊並沒有釋放毒氣的打算,這才對J市的防禦狀況稍微安心了一些,不過他依然還是讓水神玄冥繼續做好釋放褪靈雨的準備——這種雨水可以極大幅度的稀釋空氣中的毒氣。

有了天吳的加入,J市的防備變得輕鬆很多,不過秋辰月仍然命令J市裏那些妖怪繼續時刻保持著警惕。女媧的閉關很快就要完成,在那之後J市將擁有絕對堅如磐石的防守。

陸吾在天吳的勸告下終於同意回到齊瓊身邊,並勸說他放棄對J市下手的打算,和女媧的勢力聯合起來對抗仙界。

另一方麵,北方三雄的備戰也正進入最後階段。

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在風來之前呈現在世人麵前的隻有寧靜。而現在,正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了。

※※※

西天靈山,大雷音寺。

大雄寶殿上,如來正在講經。他展開三十二寶相,發獅子吼,結施無畏印,舌燦蓮花。塵世仙界的輪回因果,天上地下的前後因緣,盡在佛祖口中翻騰。

佛門萬千經卷,卷卷寫盡世間世外之法;然而這些高深的佛法也隻有經過佛祖如來之口才變得淺顯易懂。所以如來佛祖幾乎天天在大雷音寺講經,很少有中斷的時候。

喬達摩-悉達多在沙羅雙樹下悟道之後方才成就擁有至高智慧的釋迦牟尼尊者,成為今天的現世如來,並且建立了西天靈山界以及上麵的大雷音寺。真正的佛土極樂世界畢竟不是誰都能去的領域,極接近佛土的西天靈山界則已經是皈依佛門的眾生最為向往的地方了。

自有了西天靈山界以來,聽如來開壇講經早已成為大雷音寺佛眾每天必做的功課。

如來講經往往一講就是好幾天,中間不會有什麽停頓或者休息的時間。除非遇到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如來絕不會停下手上正在講解的經文。

當然這也得益於釋迦牟尼身上所具備的極大神通法力——據說他的法力已經達到甚至淩駕於創世五尊之上。

其中他身外化身的能力通世之中無人能及,所以實際上也沒有什麽事可以打擾他講經,他完全可以用分身來處理一切事情。遇到那些大事時,如來停止講經其實也隻是為了表示自己對這些事的重視而已。

如來今天講的經卷是法華經。不過他隻講了兩三個小時就突然停了下來,收回了自己的法相,坐在蓮台上沉默不語,一言不發。諸菩薩中智慧最高的文殊菩薩出列開口道:“我佛慈悲。三界之中是否又有什麽重大變故,使我佛心生悲念?”

“文殊師利,你一向最知我心。”釋迦牟尼望著文殊菩薩問道,“那你現在說說,自從我悟道成佛以來,世上有什麽事是我最擔心最掛念的?”

文殊菩薩提起手中寶劍在空中劃了個圈,無數影像從那寶劍的劍尖上湧了出來。那些影像裏包含了三界六道之中的所有情景,沒有極好的目力是看不清楚裏麵究竟顯示了些什麽的。

“三界之苦無休無止,六道眾生往往沉淪其中不知解脫,這就是我佛最擔心最掛念的事。”文殊菩薩一邊行禮一邊說道。

佛祖輕輕頷首:“你說得沒有錯。眾生之苦的確是我最掛念的事。不過你知道為什麽這世上的眾生會有如此多苦難嗎?”

“我明白世尊的意思了。”文殊菩薩一揮手,他寶劍上變幻出的影像已經全部消失,“創世五尊在各個方位共同創造了今天的婆娑世界。正是他們的意念的創造成就了婆娑世界,但同時他們也使婆娑世界的眾生陷入了苦難之中。依照世尊的意思,大概今日會有創世五尊中的一位到大雷音寺來吧?”

“正是如此,文殊師利,我今日的擔憂也是來源於此。”佛祖說著望向了大殿上所有的佛眾,“正如諸位所知,創世五尊即東方世界燭龍,南方世界大焚天,北方世界伊米爾,西方世界耶和華,以及中部世界的拉。除了耶和華以外,其餘的四位大神詆都早已消失在曆史的輪回之中。”

文殊菩薩朝佛祖敬了個禮:“世尊,那您的意思是說西方之尊耶和華將會來到靈山?”

“不是他。”佛祖閉上了雙眼,“與耶和華不同,很快就要到來的那個人,同時擁有毀滅世界和守護世界的心。他原本是創世五尊中的最強者,不過在數萬年前就已經入滅。”

文殊菩薩仰頭微笑了起來:“世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東方世界的創世之尊者燭龍神的轉世很快就到這裏來了吧?隻是不知道他到這裏是為了什麽。”

“一切有果者,必有其因。在過去的世代,我曾經與燭龍神有過一麵之緣,這也是今日我必須去見他的原因。今日的說法不得不停止了,在座的諸位各自修行去吧。文殊,你陪我到山下去迎接燭龍神的到來。”佛祖說道。

諸佛眾都領命下去了,大殿中很快隻剩文殊菩薩一人。文殊菩薩突然幽幽的歎了口氣:“世尊哪,你真的想去見他?”

釋迦牟尼從蓮台上走了下來:“我必須去見他。因為他是這個世界繼續維持下去的關鍵。”

片刻之後,釋迦牟尼和文殊菩薩已經離開了大雷音寺,來到靈山山麓。這時他們都已經換了裝束,改了麵容,看上去就像是兩個地位低下的苦行僧。

如來佛祖望見前方有個巨人正跨著大步往山上走,法眼一望已經看出對方真身,於是一聲大喊道:“前方的施主請留步,老僧有話要說!”

巨人停下來走到如來麵前,低頭問道:“這位師父有什麽指教?”

“大力尊者,真沒想到你打扮成了這樣,連我都險些沒認出來。”釋迦牟尼笑了,“對了,你知道我是誰吧。”

巨人猛然醒悟,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頭:“佛祖,真是抱歉,我剛才沒認出你來。你怎麽從大雷音寺上下來了?我正想上去找你呢。”

“我早料到你會來找我,所以趁這次下山之際選擇等著你的必經之路上。”如來佛祖說道,“你的困惑我已經了解,也早想到了解決之法。一切有其果者,必由其因來終結。我準許你離開靈山,到天界去尋求你想尋求的東西。”

巨人大喜過望:“多謝佛祖開恩!佛祖通情達理,老牛我感激不盡啊。”

“不用如此。你在靈山這些日子裏潛心修行佛法,又將陰山鬼國治理得井井有條,我才真是要感謝你才是。”佛祖說著話鋒一轉,“不過在你離開靈山之前,我還有個請求。靈山下現在正有一個貴客要來找我,你替我把他帶到這裏來吧。”

巨人點點頭,下山去了。

※※※

蘇浩在靈山腳下望著靈山高聳入雲端的主峰,心中也是一陣感慨。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已經落後時代太多了,連這樣一個莊嚴清淨的所在都聞所未聞。

楊戩把他送到這裏之後就飛也似的走了,並沒有告訴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大雷音寺。蘇浩沒追上他,隻能在這裏等著有人過來的時候再問路了。

一個體態彪悍,身高超過兩米的巨人緩緩的走過來了。蘇浩友好的朝他打了個招呼:“這位大叔,你可知道大雷音寺該如何去?”

巨人嘿嘿的笑著,把蘇浩提了起來:“小狐狸,你膽子不小,身為妖怪還敢到靈山來?你就不怕如來佛祖和他手下那群和尚喂你喝老鼠藥麽?”

蘇浩不慌不忙的答道:“妖怪又如何?大叔這樣的妖怪不也到靈山來了麽?莫非大叔是來等著如來佛祖和他手下那群和尚喂自己老鼠藥的?”

巨人啞口無言,半晌才把蘇浩放了下來,悻悻然說道:“小子,算你嘴皮子能說。我可真沒想到一隻小狐狸在我麵前還能如此鎮定。”

“狐狸又如何?反正世間萬物也沒有什麽尊卑之分,天上地下也沒有誰能嚇得到小狐狸我。”蘇浩抬起頭望著巨人,“大叔,你還是趕快回答我的問題吧。”

“嘿,你少說也有幾百年修為了吧,怎麽這麽沒禮貌?”巨人斜眼盯著蘇浩,“這樣說話會讓人討厭的,你知道麽?”

蘇浩搖搖頭:“討厭不討厭和我沒有什麽關係。你還是趕快回答我的問題吧,要不我就找別人問路去了。”

“好吧。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給你帶帶路吧。”巨人看來並不想為難蘇浩,聳聳肩之後很無奈的說道,“你這小子個性太衝了。也算你走運,要不是我在這裏修心上千年,照我以前的暴躁性子,怕是早就把你大卸八塊了。”

“那我還真是得感謝老天開眼了。”蘇浩有些調皮的笑了起來,“看不出大叔以前也是個血性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