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身

第七集 滅青城(四)楚新月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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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我有點不敢相信從高洋嘴裏說出來的這兩個字。

高洋沒回我話,隻是悲傷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老李。過了一分鍾不到,高洋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舒羽呢?舒羽呢?”一邊叫著一邊往樓上跑去。

我隻覺得腳上如同綁上了兩個大啞鈴,遲遲邁不開腿,從小高到老李那兒不過五米的距離,卻足足走了三分鍾。我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脖子上,絲毫感覺不到脈搏跳動,再看了一眼已經擴散的瞳孔,我頓時頹然坐倒在地上。

怎麽會死人?人為什麽要死?上天啊!為什麽你要我眼睜睜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個死去,而懲罰我一直活著!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傷心,一遍又一遍地悔恨。

好一會兒,我才又回到小高身邊,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傷。檢查了好一陣,竟然身上連一個傷口都沒有,那麽他身下的血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我扳開他的嘴,仔細往裏觀察,卻也沒發現什麽異常。沒有傷口,難道是中毒了嗎?那也無法解釋這一大灘血跡的來曆。我隻好先劃開手腕,把長生血從他嘴裏滴進去,先把命吊住了。我可不想老李死後,小高也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而掛了。

長生血對普通人有活血生肌、延年益壽的作用,但能不能救到他,還必須看他自己。

突然,我發現小高手裏拿著的軍刀並不是他以往帶在身邊的那把。這把不但要比原來那把要窄幾公分,卻長了五公分不止。我把它從小高手裏取下來,放在眼前端詳了半天,駭然發現這是一把“屠夫”。

屠夫是瑞士一款專為格鬥設計的軍刀,厚長的刀身上有兩條凹下的血槽,可以用來對付黑熊、獅子一類的猛獸。雖然說現在中國人也可以買到它,但這裏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武器。

隻聽“噔噔噔”幾聲,我忙抬頭一看,隻見高洋雙手抱著全身是血的李越從樓上飛奔下來:“快,去開車,送孩子去醫院。”

我這才突然想起,還有老李的老婆王雅和孩子李越,便急忙問道:“王雅呢?”

“死了!”高洋看似隨口地道,腳步卻一點沒有減慢。

我來不及悲傷,搶在他前邊打開車門,把李越和小高都抬了上去。回頭看了一眼別墅,抬手使了一道障眼法,使所有的人都無法看見屋內的情形,這才轉身回到車上。又將長生血滴了一些在李越嘴裏,才飛快地發動車子,朝號稱亞洲第一的醫院華西醫院駛去。

一路上,高洋鎮靜得很,卻一句話也沒說。我能從他眼睛裏看見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我試著和他說說話:“我們一定會找到她們的。”

高洋聽到我的話,沉默了半晌,突然冷冷地道:“我不是你。我沒活過一千多年,也不是什麽不死之身。我隻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突然說出這幾句冷冰冰又莫明其妙的話,讓我十分難過。雖然我心裏也不好受,但我很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我隻好裝作什麽也沒有聽見。

高洋說了那幾句話過,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兒奇怪。又開了一段路,他突然道:“我看錯你了。想不到你一點兒都不在意舒羽和楚新月的死活。看來一千多年來,你已經沒把什麽人放在心上了。”

我心中一痛,一腳狠狠地踩在刹車上,扭過頭看著他憤怒地吼道:“你以為我真的不在意嗎?我現在根本就不敢去想,你知道嗎?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危險。但現在有什麽辦法?你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有用嗎?你告訴我!媽的!老子草!”

我越說越氣,不管是哪方麵的人幹的,不把他給滅了,這一千六百七十二年就他媽的給狗吃了。

高洋像是給我這番話說得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我,好半晌才歎了口氣道:“開車吧,希望還來得及救活老李的孩子和小高。”

我顫抖著手發動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開。

今天是星期六,醫院裏常規科室都隻留有一個醫生值班,急救室裏隻剩下兩個剛工作了兩年的小夥子。見到李越時,神色非常緊張,不住地問:“怎麽弄的?”

“草你媽的。別他媽廢話那麽多,快給老子救人。”問到後麵我實在心中有氣,粗話隨口就出。

小夥子看了我一眼,不敢多問,急忙推著車子進了裏麵。

我和高洋兩人相對無言,靠在急救室外的牆上。他一枝又一枝地吸著煙,心情顯然還未平穩下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一直不停地忙著,腦袋裏感覺空空的,現在有了時間,卻開始不住地想著新月。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立刻像是綁上氣球的石塊,從水裏浮了上來。我終於開始理解高洋的心情,喜歡一個人就害怕失去她,當你失去她的時候,你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這種感覺是那麽的遙遠,在我漫長的生命裏,不過出現三次。那僅有的三次,卻又十分刻骨銘心。

想起來,我和新月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我們經曆過的事卻值得一生來銘記。或許有一天她會先我而去,但卻絕不會這麽快。我至少會陪著她走完剩下的也許五十年,也許一百年。

我想到這些,眼淚開始像泛潮一樣滾了下來。我不住地哆嗦著嘴唇,死命地咬著牙齒,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我心裏像是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自己,事情還沒完,不能哭,不能倒下。

“啪!”地一聲,急救室的大門打開了。我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一把抓住年輕醫生道:“怎麽樣了?”

醫生歎了口氣,道:“我們已經盡力了。送來太晚了,大人倒沒事,小孩失血過多,救不了了。”

我頓時像被巨錘擊中一樣,手無力地鬆開了,退後兩步靠在牆上,嘴裏不停地重複:“全死了……全死了……”

怎麽會這樣?老李一家三口既然在一個小時內全都死了。

“我進去看看小高。”高洋聲音也有些顫抖。

對,小高還活著。我一定要找到殺害他們的凶手。我跟著高洋進了急救室。

小高靜靜地躺在**,旁邊正掉著兩隻血袋,通過手背,血正源源不斷地往他身體內輸入。我擦去臉上的眼淚,伸手按住小高的脈搏,很平穩,不由得鬆了口氣。畢竟救下了一個,還有一線希望。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拉住急救室裏另一個年輕醫生問道:“我這兄弟是受的什麽傷?”

醫生皺著眉頭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裏裏外外檢查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有創傷性傷口。但他體內的血液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少了4000CC。”

“4000CC?”高洋失聲道:“平常人體內隻有4200-4800CC,他怎麽……”

“他的血液存量在你們送來時是少了4000CC,但在我們檢查的時候,竟然無端端慢慢增多起來,好像血小板在飛快地繁殖。”醫生眉頭皺得更緊了:“小孩身體內也發生了同樣的情形,但已經完了。”

高洋看了我一眼後,低頭不語,想必也知道是因為我身內長生血的原因。

“你們在這裏陪著他吧,他隻是有些失血,過不了多久就會醒來了。我還要出去值班,就不在這呆了。”醫生說了聲,走了出去。

我看見高洋臉上還掛著兩道並未幹透的淚痕,歎了口氣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高洋點點頭,道:“我出去洗把臉。”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我低頭看著小高,心想,小高啊小高,你怎麽這麽倒黴,每一回受傷的都是你。剛才養好傷不到三個月,又出事了。不過,比起老李,你還算是幸運的了。

老李跟了我十五年,辛辛苦苦,勤勤懇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一家三口都由於我的原因死於非命,叫我怎麽能心安。

“快準備土行咒!”高洋慌張地從門外跑進來,一把將隔壁**的李越抱起。

“怎麽了?”我一邊咬破手指,一邊問道。

“草!那兩個醫生報案了,現在警察已經到了。”高洋狠狠地罵了一聲。

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這裏與別墅的距離,看來一下子不能遁回去了,不過時間緊急,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我一把取下掛在架子上的血袋,默念一道土行咒,飛快地消失在急救室裏。

從地裏出來的時候,隻聽到一陣亂七八糟的汽車喇叭聲。我趕緊睜開眼睛一看,得,跑到馬路中間來了。

我急忙背起小高和高洋飛快地跑到人行道上,還沒等我們喘上口氣,旁邊走來兩個民警。我和高洋對視一眼,往人行道旁的樹林裏跑去。

我一手還高高地舉著血袋,已經輸了快一半了。雖然我們兩人,一個背著小高,一個抱著李越,但腳程還是比那兩個屍位素餐的家夥快多了。

不一會兒,就看不見了兩人的影子。我叫住高洋,把小高和李越放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這裏距離鬧市和公路都有一段距離,人煙稀少,這時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高洋苦笑著搖搖頭:“想不到你我也有今天,被兩個小兵追著跑。”

我亦是苦笑不語。兩個異人排行榜上前五十位的人,被兩個民警嚇得亂跑,傳出去怕不笑掉大牙。

休息了一會兒,我守著小高和李越,高洋出去叫了輛出租車。我趁著空隙,把小高和李越的衣服全脫了下來,隻留下個褲衩。沾滿血漬的衣服被我就地埋了。

司機看到我們架著兩個昏迷的人,愕然問道:“這是怎麽了?”

高洋哈哈一笑,裝作一副自然地道:“我這兄弟喝酒喝多了,胃穿腸,這不剛從醫院出來,還掉著瓶子呢。我這大侄子跟他爸一樣,從小就是個酒鬼。一歲就開始喝,今天也垮了。我們這不是送他們回家嘛。”

司機腦子不太發達,這胃穿腸和輸血是兩個完全不搭界的東西,他依然揮揮手道:“上車吧。”

到了家門口,我拖著小高下了車,高洋照舊抱著李越的屍體。一打開門,我頓時傻眼了。

障眼法隨我開門的一刹那已經解除,高洋也看到了大廳裏裏的情景,不由得失聲道:“怎麽回事?”

隻見大廳裏原來躺在地上的老李屍體的地方被人蓋上了一床被單,身旁另一邊也同樣蓋著同樣的被單。原本一片狼籍的大廳也收拾得像是什麽事兒也沒發生過一樣。

我見血袋裏的血已經輸完了,把針撥了出來,將小高放在門裏靠牆的地方。高洋也在同一時間,將李越的屍體放在地上。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左手抽出大靈王,時刻警惕著。高洋也握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水龍吟。我倆一左一右走上前去,幾乎同時揭開兩床被單。

裏麵竟然是老李和他老婆王雅的屍體。過了快兩個小時,屍體上已經出現了一些屍斑。我不禁搖了搖頭,把床單蓋上。

高洋抬頭看著我,嘴張了一半,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傳來一個聲音:“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身子猛地一震,似乎不敢相信居然能在這裏聽到她的聲音。我還未還得及抬頭,隻聽到一聲振衣聲,一個黑色的身影從二樓上跳到地上。

高洋手一抖,身子一斜,水龍吟駕起奔雷之勢,直刺過去。隻見黑影一閃,尖刺落空。高洋腳一蹬地,淩空飛起,一個飛鷹搏兔猛撲而上。

黑影咯地笑了一聲,一道黑光閃起,高洋像是撞在一麵牆上,用力反彈回去,呆在原地。

我早已看清那黑影就是久違了的達娜格丹,實在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她。我見她並沒有傷人的意思,就沒有叫住高洋。

“你是什麽人?”高洋沉著臉問道。

達娜格丹嫵媚地笑道:“問你謝大哥吧。”

高洋愕然地望著我,我苦笑著搖搖頭道:“這位是異人榜排名第十一位的巫術大師,達娜格丹。這位是異人榜排名第三十九位的神偷,高洋。”

高洋身子一震,手一抖,把水龍吟收了回去,淡淡地道:“原來是你。引路者派你來的?”他聽我說起過與達娜格丹的交往,因而有此一問。

達娜格丹輕抬雙眉道:“我與引路者的事,不用你多管。我這次來是為了找謝先生幫忙。”

姥姥的,幫忙幫忙。你那忙是好幫的?上回幫你一忙,差點被人把命給收了。更何況現在我這裏都毫無頭緒,忙得一頭的包,還幫你?美得你吧。

達娜格丹見我不說話,甜甜一笑,撒嬌道:“謝先生,謝大哥。你到底幫不幫我呢?”

我心神一蕩,想起那個夜晚在樓頂上她說的那句話,竟然像是一場夢一樣,那麽的不真實。我抬眼正準備答應她,突然看見高洋正一臉古怪地看著我,心裏猛地一驚,楚新月他們失蹤還沒下落,我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裏打情罵俏。

我歎了口氣,苦笑道:“不是我不幫你。你也看見這裏的情況了,我的事還少嗎?”

高洋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抽出水龍吟,喝道:“這三人是不是你殺的?”

我身子猛地一震,左手暗地裏也按住了大靈王,狠狠地瞪著她。要是她沒關係就算了,要真是她幹的,沒什麽交情可談。

達娜格丹低著頭,仿佛沒有聽見高洋的話,像是在思索什麽。

我見她默不做聲,心霎時就涼了一半,對她的好感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難不成真是她幹的?

我緩慢地將大靈王放在手腕上,隻要她一有異動,立時破腕發咒。

對峙了一陣後,高洋像是有些忍受不住了:“說,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達娜格丹皺著眉頭道:“你們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我並不清楚。我比你們快一步到這裏,進來的時候感到很大一股屍氣,接著看見這兩個人的屍體擺在這裏。我覺得很奇怪,就上樓去查探了一下,但並沒有發現打鬥的痕跡。後來就聽到了你們開門的聲音,接下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高洋對她的話半信半疑,手中的水龍吟不住地抖動著。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我突然想起到我們此行甚是隱秘,要是什麽都能隨便找到這裏,隻怕再難安心呆下去。

達娜格丹微笑指著我道:“憑你的氣味。”

我的氣味?你是獵狗嗎?

“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不相同。我可以用法術讓自己的嗅覺擴大一萬倍,我曾經和你呆過,記憶過你身上的氣味,所以我能找到你。”達娜格丹解釋道。

“哼!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們也不會幫你任何忙,請你離開這裏。”高洋冷冷地道。

達娜格丹苦笑著正待辯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不是他。”我忙回頭一看,小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