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被封堵的隻能溜進幾縷光線, 多年未經打理的屋子被灰塵擠占,微弱的光束中飄滿浮塵,幾把黑色的椅子堆疊在中央, 但細細一看能夠發現這是鮮血幹涸後一遍又一遍用新的血液填補的顏色。
重複著猩紅幹涸後變黑、補色再度變成深色的過程,這些以血為染料的黑色椅子,記錄著這裏不為人知的罪惡。
望著這些布景, 戚無妄的呼吸微微急促。
肩膀被輕輕摟住。
江奉則蹙眉望著他, “幽閉恐懼症?”
夢裏的戚無妄跟他關在一起時沒有這種症狀, 但夢歸夢, 不是現實, 他不會忽略兩個維度可能的差別。
這對曾經將夢境奉做一切的江奉則來說是最大的改變。
曾經的江奉則沉溺於虛無縹緲的夢境, 堅定不移的將它視作追求的真實。
但現在不一樣了,戚無妄就是他的唯一“真實”。
“我隻恐懼密集的東西, 這個場景太真實了, 有點窒息。”
牆壁上都沾有斑駁的黑點,或密集或分散,雖然環境血腥粗暴,但確實勾起了戚無妄不太美妙又很美好的回憶。
有時候他還挺感激薑寒錯綁了江奉則的, 在他泛善可陳的生命中點燃了一束光。
不亮。
卻因為周身過於黑暗顯得格外耀眼。
四舍五入一下, 這裏類似於他跟江奉則初次相遇、初次約會的場所, 是重口了點,卻讓戚無妄有種懷念感。
美中不足的是不管戲裏戲外,“凶手”是同一個人。
薑寒的視線在戚無妄肩上搭著的手臂上掃過。
戚無妄條件反射要拍掉江奉則的手,然後生生止住,江奉則垂眸看過來, 緩緩勾唇。
“戚老師, 對不起, 因為我的緣故給你添麻煩了。”薑寒平靜如常,仿佛兩人的親密無法給他造成影響。
戚無妄漫不經心的嗯道:“有時間說這些,不如研究你最後一條戲,以你現在的演技,以後應該不會有合作的機會了。”
這時候還想給江奉則上眼藥,特意點名是因為他,間接把矛頭指向江奉則。
道歉一次是應該的,兩次是真心抱歉,三次、四次就有問題了。
薑寒在不斷提醒他肇事者到底是誰。
厚厚的妝容掩蓋住了他臉上的青紫,讓他的麵容有種詭異的假麵感。
薑寒沒想到戚無妄這麽敷衍。
是他!都是江奉則!
薑寒太喜歡戚無妄了,他的第二次人生就是為了戚無妄而活,雖然中途出了差錯,出於自願的追尋著戚無妄是他以前沒想到的。
疼痛、敵視、厭惡……隻要是戚無妄給予的,他都會欣然接受,至少承受這些的時候,戚無妄的眼裏有他。
但隻要江奉則出現,他做的努力便成了徒勞,江奉則輕而易舉得到了他想要的。
讓人不快,消失就好了。
蘇旭坐在椅子上,眼睛蒙著漆黑的布條,手被反綁在椅子上,掙紮間摳挖到椅子上黑漆漆的碎屑。
是血凝成的痂。
感官被放大,屋子裏有其他人嗚咽的哭聲,確定對方是警方尋找的受害者,蘇旭鬆了口氣的同時開始思考如何把人救出去。
“不要哭了,就算豁出這條命,我會把你救出去的。”
“哦?是嗎?”屋子裏響起一道男聲,“你覺得犧牲自己就能把她救出去?”
蘇旭為抓住凶手熬了好幾夜,他的聲音一下就認出來了。
蘇旭冷靜的勸降,哪怕知道毫無意義,這樣的凶犯不可能放下屠刀,可是微弱的期待被對方打破。
“省省口水吧,你明知道這些都是廢話,為了我蘇警官這些天過的很不好吧。”
一雙手撫上肩膀,戚無妄微頓,劇本上沒有這一出。
薑寒的手力道適中的按捏他的肩,幫他舒緩僵硬的肩背,俯身湊到戚無妄的頸間,鼻尖與他的肌膚僅有半厘米,保持這樣的距離從戚無妄的肩窩處嗅到他的側臉,目光灼灼的落在唇上,久久不動。
“蘇警官真有一張不錯的臉,救了那麽多人,就沒有一個以身相許的嗎?”
“你把警察當什麽了!”戚無妄怒聲,用額頭撞開那道粘膩的呼吸。
惡心。
以前被薑寒囚禁的時候,他來看望總喜歡像這樣揩油,甚至更加肆無忌憚,戚無妄想這麽做很久了。
薑寒被撞的悶哼一聲,本不該有這麽大的反應,但戚無妄命中了他被粉蓋住的青腫。
鏡頭外,江奉則看出薑寒在自由發揮,想阻止,職業素養卻做不到。
薑寒臨場添加的動作演出了人物的特性,他的表現得到了導演的認可,不如一次性讓這條戲拍過。
但在看到薑寒“發怒”,將戚無妄的下巴往後扳,拇指有意無意的摁住他的唇,試圖做出更過分的動作時,江奉則忍不下去了。
“叮鈴——”蘇旭的手機提前響了。
王振他們同時看向江奉則,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劇本對照來電鈴聲響起的時機,用口型說:抱歉
此處劇情本應有手機來電,電話播早了,戚無妄和薑寒還有兩段台詞沒說。
王振要喊卡,蕭凝捂住他的嘴,凶手的張力已經足夠了,那兩段台詞就無關緊要了。
薑寒接通了電話,停頓片刻,假裝在傾聽對方的話,剪輯的時候會插進周賀之的台詞。
“蘇副隊,是你的隊長。”薑寒拖長調子,他給警方出了道哪邊可以“生”的選擇題,將蘇旭、受害者和受害者的丈夫、孩子們放在天平上。
“周賀之,別管我,我好歹是個警察,從來就沒畏懼過犧牲。”
蘇旭替對方做出選擇,受害者也哽咽懇求警方救自己的家人。
“我準許你們交代遺言。”薑寒點了免提。
“蘇旭,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電話裏真的傳出江奉則的聲音,這裏都是後期剪輯。
大家驚詫的看向江奉則,他正對著手機念周賀之的台詞。
戚無妄頓了頓,厲聲告誡他我們是警察,別做葬送未來的選擇,受害者做好了為家人犧牲的準備,也不希望警方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家人。
薑寒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卻不知道所在位置的信息被“蘇旭”傳遞了出去。
這通電話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要掛斷的時候。
“小旭,你要是犧牲了,我也不會獨活。”
戚無妄愣住,薑寒愣住,所有工作人員也愣住了。
這人說什麽鬼話,能不能照著劇本來?!
已經摘掉眼罩的戚無妄克製住不去看鏡頭外的人。
“這麽多年我們相依為命,我們隻有彼此,我這輩子會對你負責到底。小旭,你要是犧牲了,我抓到蘇譽後會直接將他槍斃。”
戚無妄不知道要說什麽,“……周賀之,你是警察。”
“是,我是警察,所以如果不想我越線的話,你就繼續做扼住我的鎖,一定要撐到我到來,聽到了嗎?”
戚無妄低頭笑了,真不愧是影帝,又被江奉則上了一課。
周賀之並非表麵上的墨守成規,人生、未來在他這裏遠遠及不上蘇旭,他才是《罪城》裏最不擇手段的角色。
江奉則這段台詞加深了周賀之和蘇旭的羈絆,徹底將它擺到桌案上。
《罪城》這部劇播出了,“則木而戚”的大旗又會立起來了。
王振興奮的喊了cut,一個勁兒的誇他們。
劇組趁熱打鐵,忙不迭的把薑寒的戲份拍完,警方根據線索找到了關囚蘇旭和受害人的地方,經過一番博弈,窮凶極惡的罪犯落網。
薑寒的戲份殺青了。
大家熱情的祝賀,薑寒麵色僵硬,不太像開心的樣子。
對他來說,可以名正言順接近戚無妄的機會沒了。
他想在劇組多待兩天,但畢竟是人氣偶像,個人和VOS團隊的行程不少,一殺青就被助理催著趕往下個行程。
“戚老師,我正在朝演員轉型,晴姐說以後有不懂的讓我問問你。”薑寒學會了,對戚無妄不用疑問句了。
“你已經比我還厲害了,我沒什麽可教的。”
雖然投機取巧,能蓋頭換麵到這個份上也不得不服。
薑寒沒聽懂,趕忙謙虛說自己是新人。
“算上小時候錄製節目、拍攝《夏至銘聲》的時間,我出道還不到一年,你已經兩年多了,我可是比你還‘新’啊。”
戚無妄給他算了筆賬,不想再多說。
一般而言,隻要搬出江晴,戚無妄都會妥協,這次卻不管用了。
薑寒心裏窩火,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忙了一天的助理不斷打瞌睡。
誰都偏愛會體恤員工的明星,薑寒笑道:“辛苦你了,今天我來開車吧。”
“寒哥,這怎麽可以!”
“我來開吧,好久不碰車了,今晚順便複健一下。”
戚無妄陡然想到自己小時候戚栩開車的場景,油門刹車都忘記了。聽到薑寒說要“複健,雖然這麽想不太好,但確實有些陰暗的念頭閃過。
“江老師,我跟您學到了很多,謝謝您的照顧。”薑寒意有所指。
要演是吧?
江奉則眉頭一挑,“那你說說學到了什麽,我都不知道你還能從我身上學到東西。”
薑寒笑容僵住。
助理看情況不對,趕忙打圓場說到時間了,“這個是車鑰匙,萬萬沒想到,我竟然要坐寒哥開的車了。”
“那你可得把安全帶係牢了,說不定你坐的是輛碰碰車。”
“哈哈哈,江老師,您可真幽默,我相信寒哥的車技。”
江奉則也是隨口一提,沒當真,直到第二天起床,他帶著薩摩耶去健身房鍛煉,收到了時文康的語音電話。
江奉則的秘密從沒有瞞著時文康,這麽多年,如果沒個能分享秘密的人,饒是江奉則也撐不下去。
時文康蠢是蠢了點,有的時候也勉強算得上蠢萌。
“奉則!你現在在哪?!在看熱搜嗎?!”
江奉則目光瞥了瞥,“我現在在看一隻薩摩耶在跑步機上奔跑。”
時文康那邊哽了一下,“隨便減減就行了,我們的土狗也不算胖。”
“這話你跟小妄說,看他訓不訓你。”
時文康哪兒敢啊,在某些原則性的問題上,戚無妄是軟硬不吃。
他也心疼薩摩耶,但狗狗太胖確實影響健康,恕他無能為力了。
“等等!你把我帶跑偏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綁架犯,薑寒他上熱搜了!”
他上熱搜不是很正常嗎?
頂流偶像粉絲多,吃飽了撐的都能上個熱搜。
但江奉則又覺得時文康火急火燎的來通知,這個熱搜肯定不小。
“是不小啊,他昨晚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