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穿進發絲, 緩慢的輕按，假發被強拆下的痛感後知後覺的湧上，夢裏確實有過這麽一出。
江奉則覺得他抓住了一條線, 線的另一端連接著他追尋很久的真相。
所以——
他在夢裏並不是女人, 隻是女裝？
剛開始做這個夢，江奉則的腦殼很疼，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以女人的身份跟人談戀愛。
後來因為這份記憶過於清晰, 他開始尋求更合理的解釋，認為這是他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江奉則性別女。
這麽一想就沒那麽難接受了，但隨著感情的深入，江奉則甚至會嫉妒上輩子的自己。
“奉則，你怎麽了, 頭還疼嗎？”時文康轉過頭有些擔憂。
“……沒事。”江奉則閉上眼，按了按太陽穴。
時文康看著心裏難受，江奉則出道起就是他帶，一步步相伴這麽多年, 兩人不是單純的合作關係。
他想說大不了再跟公司要一天假, 但又知道江奉則習慣了事事順應計劃走。
沒有背景, 還不對自己狠點兒，隻能是別人手裏的棋子。
“我真沒事。”江奉則重複道，隻是剛剛發現的問題，讓他有點上頭。
剛開始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不存在的男人, 江奉則消化了很久, 這份情感像是從上輩子的自己身上偷來的, 愉悅的同時又懷揣著負罪感。
總歸是十幾歲的少年, 難以被世俗接受的感情讓他覺得狼狽。
所以現在得知上輩子是個成年的男人，一直堆積在心頭的負重消失了，江奉則覺得自己在跟隨前人的腳步。雖然依舊迷茫，卻因為知道這條路不止自己一人走過，心底無處宣泄的躁鬱消失了大半。
時文康取來畫板和筆，遞給自家演員，“奉則，給。”
知道他誤會了，江奉則失笑。
笑的時文康心裏發毛。
這不會真逼出病來了吧？
江奉則從夢裏醒來後很容易焦躁，想方設法的留下腦海中的東西，於是他開始學畫畫，大多時候能讓他快速鎮靜下來。
江奉則接過畫板，知道自己上輩子作為男人也喜歡上了青年後，整個人都輕鬆了。
筆尖在白紙上遊走，他無數次畫到青年躺在血泊中的景象，但這次視角並不是在天台，而是近到可以觸碰到青年麵龐的距離。
場景、人物、動作都有了，在江奉則要為青年補上五官的時候停下了筆。
明明很努力的去記了，一脫離夢境就又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江奉則皺眉，最後還是放棄了。
“冷靜下來了？”時文康問。
江奉則煩心的閉上眼，嗯了一聲。
時文康接過畫板，心裏歎道：果然，又是沒有臉的一張畫。
小心將畫收納到一個文件夾中，裏麵滿滿當當都是青年的畫，水平穩定，不過人物都沒有補上五官的話便顯得驚悚了些，而這已經是用來存畫的第七個文件夾了。
江奉則的新戲女主是個新人，跟他同一個公司，安排這個工作是想吸江奉則的血，借助他的人氣帶帶新人。
公司也想讓江奉則做男主，但這畢竟是部偶像劇，再加上江奉則未成年，逃過一劫做了男配。
不過成不了官配沒關係，可以搞搞假的嘛，比如新人演員和江奉則交往甚密什麽的，帶來一波關注後再洗就行了。
所以公司特意安排兩人共用一個化妝間。
新人演員上著妝，悄咪咪通過化妝鏡觀察著江奉則，這個弟弟顏值真的優越，衝臉談個姐弟戀真的不虧。
瞥見經紀人的顏色，新人知道自己不能浪費公司創造的機會。
她起身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江奉則，“江老師，我剛入行，很多東西還不懂，請你多多關照啊。”
江奉則有些意外的睜開眼，“什麽都不懂還敢讓你出來接戲？”
看新人僵硬的表情，他彎起唇角解釋，“我的意思是，公司有點不負責任，沒有做好準備就安排你出道，對你來說難度比較大。”
新人鬆了口氣，差點以為江奉則真的對她意見很大，應該是錯覺吧，江奉則弟弟還是很溫柔的。
“謝謝江老師，之後可能要給你添麻煩了。”
江奉則垂眸，“恩，我知道。”
新人：“……”
江奉則是這種耿直到讓人無話可說的人設嗎？
新人有點懷疑人生，不甘心的繼續找話題，“江老師，我其實是你的粉絲，一直有在追《請慢點長大》。”
看到江奉則的目光終於飄過來，她心裏一喜。
江奉則笑問：“謝謝，那節目裏你最喜歡誰？”
知道江奉則喜歡戚無妄，而且他倆是節目的兄弟檔，新人答道：“我最喜歡小妄了，真的太可愛了，要不是養不起，我真想把孩子偷回去養。”
江奉則笑了，“我果然不喜歡你。”
……？？？
新人滿腦袋問號，不知道怎麽接話，江奉則是崩人設了吧。
“小妄隻有一個，想偷我家孩子，你是在給我下戰書嗎？”江奉則笑意減淡，認真道：“可以，我接了。”
“不、不是……我沒有……”
副導推門進來，“江老師，可以麻煩你過來一下嗎？”
江奉則走過去，兩人商定了一些拍戲的細節，再回化妝間時空無一人，想來新人和男主的戲份已經開始了。
拿起水杯，江奉則正要去觀戲，瞥見桌上的假發停住了腳步。
這部戲有男扮女裝的元素，這是劇組準備好的裝備，江奉則拿起假發，手感和夢裏似曾相識。
夢裏的人喜歡的是女裝的他，什麽樣的女人得到了青年的喜歡，江奉則一直很好奇。
鬼使神差的把假發戴到了頭上，看著鏡子裏的人，江奉則怔住了。
……似乎確實有點過分的好看。
“奉則，導演已經開拍了，你怎麽還磨磨蹭蹭……”
看到化妝間裏的人，時文康呆住，驚豔之中糅雜著震驚。
哇，看他發現了什麽，一隻正要女裝的江奉則。
江奉則：“……”
時文康剛說了一個“你”，就被人用金錢堵住了嘴。
“敢說第二個字，我把你今年的工資付給造型師。”
好嘛，他閉嘴還不行嗎。
戚無妄在醫院又發黴了兩天，終於獲得出院許可。
實際上急性胃炎不需要住院這麽久，但束一雯太緊張了，恨不得把醫生和高級病房搬回家。
到家後還給他買了很多小蛋糕，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束一雯還是發現自家兒子喜歡吃甜多過吃辣。
“我不知道小妄你愛吃什麽口味，看著都挺精致的，就都買回來了。”
束一雯看著一桌的蛋糕，也覺得有點多，不過問題不大，“你可以每塊嚐一口，喜歡的我們下次再買。”
這是什麽拉窮逼仇恨的奢侈發言。
戚無妄知道這個甜點品牌，小小一塊要幾百，這一桌擺了差不多一萬塊錢。
這日子過的太頹廢了，頹廢的戚無妄想哭，感覺一口一個吃的不是小蛋糕，而是人民幣。
束一雯突然想起件事，“對了，你爸爸給你招了個助理，明天過來上班，以後助理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到這裏，擔心戚無妄以為他們又要跟以前一樣不管他，解釋道：“我和你爸爸、哥哥不能隨時在你身邊，得找個人照顧你我們才能放心，當然啦，以後我們每天都會回來陪小妄吃完飯的。”
“不回來也無所謂，反正我喜歡一個人吃飯。”戚無妄半真半假的說。
他現在故意的任性中，總會夾那麽幾句真話，半真半假的，有時候真要把自己當做孩子了。
束一雯笑笑，已經習慣不去理會他自我的發言，她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個信封，“小妄，媽媽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出院禮物，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的。”
束一雯看著不太著調，實際上卻是不著調，從她送自己一輛玩具跑車就能看的出來。
束一雯送的東西永遠帶著錢味兒，不得不說，這點甚得戚無妄的心。
可以被衡量的東西容易償還，無價的東西再輕，也會有千斤重。
所以比起愛和關心，戚無妄更喜歡束一雯送錢。
麵上不動聲色，心裏還是抱著期待感的。
戚無妄打開信封，取出一張紙後傻掉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道：“這是什麽？”
束一雯困惑了，“小妄你是有什麽不認識的字嗎？”
紙上的內容比較簡單，大部分的字應該都認識，生字她還細心的注上了拚音。
但想想戚無妄從不好好學習，連把知識還給老師的機會都沒有，束一雯的危機意識一下起來了。
不指望孩子學習上最優秀，但也不能讓別人看不起，以後要好好抓抓小妄的學習了。
“字都認識，但演戲邀請函是什麽？”戚無妄從來沒聽說過這東西。
【演戲邀請函】
親愛的小妄同學：
為了滿足小妄同學演戲的願望，你的媽媽束一雯女士為你接了一部戲——《夏夜銘（míng）聲》，誠邀你的出演。
上戲時間：202X年8月18日
搭戲演員：江奉則
……
落款人是束一雯。
看到搭戲演員那一欄，戚無妄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