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公”不顧鬼少年的阻攔,踩著小坡跟皮鞋向前邁了兩步。
眼看手臂就要碰上她的身體,鬼少年被迫向後退了幾步,語氣不善道:“你別過來。”
“女主人公”淡淡掃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季思危,眼中深情無限:“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當然算數。”
作為一個古代鬼,鬼少年有些看不慣她這種“開放”的做派,忍不住“哼”了一聲。
這種話季思危聽得多了,有了一定免疫力,淡定許多,麵帶微笑地與她說:“煩請帶路。”
略微一歪頭,“女主人公”眨了眨眼睛,語氣好似在撒嬌:
“急什麽呀,這裏可是羊城最大規模,最具人氣的遊樂園。難得你願意來陪我,我們先玩一圈,再去找那個櫃子好不好?”
臉上仍舊帶著溫潤的笑意,季思危不緊不慢地說:“確認了櫃子的所在,我才能心無旁騖地陪你玩呀。”
“女主人公”動作僵硬地擺正腦袋,眼珠子緩緩轉動,似乎在認真思考季思危的話。
“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你跟我走吧。”
“女主人公”眼睛裏好像隻看得見季思危,灰色眼珠子緊盯在他的臉上,一邊走向他一邊伸出手,那動作像是要挽季思危的手臂。
白骨化的手掌已經長出了新的血肉。
一枚銀針從鬼少年的袖中飛出,電光火石間,射向“女主人公”的眼珠,堪堪停在距離她眼珠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近到隻要她一眨眼,睫毛就能掃到銀針的尖端。
一股攝人心魄的陰氣從銀針處發散,“女主人公”額頭滑落幾滴冷汗。
七魂六魄被這股力量短暫地震懾住,她毫不懷疑,隻要再往前走一步,這枚銀針會紮入她的眼睛。
“我說過,別靠近他。”
鬼少年沉聲說道。
小木偶不動聲色地懸浮在鬼少年身邊,擋住“女主人公”看向季思危的視線。
這個女人的目光讓它感到不舒服,要不幹脆把她燒成一團陰氣,一口吞掉。
“女主人公”不知道小木偶的想法,隻是覺得它身上的殺意波動得厲害,而且煞氣比鬼少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趴在季思危懷裏的黑貓看起來也不是省油的燈。
眉頭皺了起來,“女主人公”硬著頭皮沒有退後,眼睛也不敢亂動作。
“我不是讓你一個人來嗎?怎麽帶著這幾個電燈膽一起來了。”
語氣有些不滿,像約會中生男朋友氣的女孩子。
由此可見,她現在完全陷進了自己的幻象裏麵。
“用電燈膽來形容他們不太合適,畢竟我們不是情侶。退一步說,他們也不是人類,我確實是一個人來的。”
季思危毫無心理壓力地打破她的幻想。
鬼少年很有求知欲:“虎牙,電燈膽是何意?”
季思危:“指的是白熾燈的發光器件。”
不顧灼痛,“女主人公”趁鬼少年分心之際,抬手捏住懸在眼前的銀針,以最快的速度甩出。
好巧不巧,銀針正好再次釘入旋轉木馬的中軸,兩股糾纏在一起的力量衝擊著本就脆弱的承重柱。
本來閃爍不定的燈光從上往下熄滅。
“啪!”
中軸的裂縫蔓延得越來越大,旋轉木馬仍舊在詭異陰森的旋律中旋轉著,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頂端搖搖欲墜。
“小木偶,納蘭兄,快撤,這裏要崩塌了。” 季思危當機立斷,把八尾貓放在肩上:“八尾,抓緊我。”
“嗯!”八尾貓緊緊扒住季思危的肩膀,收起爪子,盡量不撓傷他。
疾走幾步,他縱身翻出欄杆,跑向空曠的廣場。
鬼少年與小木偶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中軸段成兩截,體積龐大的旋轉木馬倏地崩開,整個二層塌了下來。
陶瓷製造的一匹匹旋轉木馬摔得粉碎,裝飾用的彩色玻璃盡碎,各式各樣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若是跑得慢一些,季思危免不了被這些碎片劃傷。
季思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灰塵飛揚,“女主人公”懸浮在廢墟之上,長發被風拂動,她攥著拳頭,眼中情緒有些複雜。
眷戀、悔恨、不甘心……
“主人。”
小木偶推著玩旋轉木馬前寄存在“工作人員”那裏的輪椅過來了。
季思危已經把輪椅忘了,要是小木偶沒把它推開,剛剛就被埋在廢墟底下了。
揉了揉它的腦袋,季思危心情愉悅地誇道:“小木偶真細心。”
腦袋後邊倏地刮起一陣陰風,一道身影默不作聲地出現在身後。
後脊發涼,季思危側頭一看,看見一張貼著黃色符紙的臉。
“虎牙,為何那女子說我是電燈膽?”
鬼少年臉上的符紙似乎寫滿了疑惑。
看來他不僅很有求知欲,還很喜歡刨根問底。
突然,一片玻璃碎片從天而降,裹挾著淩厲的風襲向鬼少年。
鬼少年與季思危同時側身躲開,玻璃碎片擦著大理石地磚飛出幾米,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抬頭一看,“女主人公”就站在不遠處,臉色陰鷙。
“電燈膽指的就是你,不懂人情世故,在我們約會的時候礙手礙腳。”
鬼少年聞言很震驚:“虎牙,你和她在約會?”
“別誤會,我和她一清二白。”
季思危解釋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嗚嗚嗚……我都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竟然還不承認我們的關係……”
“女主人公”捂著自己的肚子,身上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見了,看起來還有幾分柔弱:“我太可憐了,我未出生的孩子可怎麽辦?”
鬼少年走到季思危麵前:“虎牙,你作何解釋?”
看著“女主人公”垂淚的雙眼,季思危心裏五味雜陳,當年男主人公就是被她的這些說辭逼上了絕路吧?
是不是有很多人問他要解釋?
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最後卻被流言蜚語攻擊,最後甚至被鬼纏身,鬱鬱而終。
再被人提起,也不過是都市怪談中的一個配角。
“可以解釋。”季思危抬眼望向鬼少年:“她有妄想症,她喜歡的人不是我,隻是把那份不甘轉嫁在我身上。她根本沒有懷孕,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季思危原本的計劃是,先穩住“女主人公”的情緒,讓她帶路找到抽屜,然後想辦法進入副本。
到時候請鬼少年幫他守住抽屜,完成任務出來後再收尾。
但現在“女主人公”妄想症發作,用演技成功讓鬼少年認為他是個負心漢。
要是不解釋清楚,以鬼少年的性格,就算毀約也不會幫助他。
“嗚嗚嗚我好可憐啊,為了你懷孕,為了你對抗所有流言蜚語,你卻說我有妄想症……”
“女主人公”哭得撕心裂肺。
季思危有些頭疼。
好好的恐怖電影怎麽就變成八點檔狗血劇了呢。
季思危拍了拍鬼少年的肩膀,耳語道:“納蘭兄,你仔細感受一下,她身上一定沒有胎兒的氣息。”
鬼少年聞言,凝神觀察,確實沒有感受到:“這……”
季思危給他遞了個眼神,讓他先別說話。
還沒找到抽屜,季思危不想太刺激她。
“別哭了好嗎?你叫什麽名字?”季思危溫聲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季思危的聲音把“女主人公”從幻象中拉出,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我叫遊亭亭。”哭聲漸止,轉成不時的啜泣:“那麽久以來,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像他的人,一樣溫柔,一樣的幹淨俊秀。”
季思危溫和地問:“亭亭,現在可以帶我去看看那個櫃子嗎?”
遊亭亭抹掉眼淚,心中產生了疑慮:“你為什麽那麽執著的要去看那個櫃子?那裏對你來說有什麽特別意義嗎?”
季思危答道:“我要去那裏取一樣東西,取完再陪你玩。”
眼珠子一轉,遊亭亭說:“我改主意了,你先陪我玩一個項目,玩完之後我再帶你去找櫃子。”
季思危答應得很幹脆。
遊亭亭破涕為笑,變得興奮起來:“你想玩什麽?大擺錘還是過山車?”
季思危彎了彎眼睛,指向旁邊的某個項目:“就近選擇,就它吧。”
看著那一輛輛排排放的可愛碰碰車,遊亭亭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八尾貓輕盈地落在輪椅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小木偶站在輪椅靠背上,小腳一踢,輪椅自動向前移動。
“走吧。”
季思危腳步輕快地走向碰碰車所在的場地。
那些消失的遊客又再次出現,越往前走,行人越多。
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沒有人在意旋轉木馬的坍塌,好像它原本就是廢墟一樣。
玩碰碰車的人比較少,而且偏低齡,他們連排隊都省了。
工作人員熱情地問季思危:“玩碰碰車嗎?選這輛紅色的怎麽樣,炫酷狂霸拽,特別符合你的氣質!”
“這比較適合我朋友的氣質。”季思危把鬼少年推了出來:“納蘭兄,想不想刺激一把?”
“這又是何物?”
鬼少年還沒來得及問個明白,工作人員就已經主動把門場地的門打開,引導他坐上了那輛酷炫狂霸拽的紅色碰碰車。
親自給他係上安全帶,教他怎麽打方向盤。
“原來如此。”
鬼少年一打方向盤衝了出去,馬上被場上的幾個小學生玩家圍攻。
夾縫求生。
果然很刺激。
很快,季思危和遊亭亭也各開一輛碰碰車,進入場地。
剛進入其中,季思危就敏銳地感覺到,此處陰氣很重,絕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