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著腳印去找那個東西?你瘋了?!”聽到季思危的話,黎印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短路了,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我們已經賭對死亡條件了,接下來不要去做不就行了嗎?”
在黎印經曆的前幾個副本裏,不乏一些經驗豐富的大佬,但是推測出死亡條件後,大家都反應都是能避開則避開,他從來沒見過像虎牙這麽剛的。
虎牙是要直接把危險源連根拔掉。
黎印有些看不透他。
“這始終是個安全隱患,說不定下次死亡條件就變了。”季思危不為所動,眼神“真摯”的看著黎印,慢條斯理地說:“光天白日,你怕什麽,去看看吧。”
黎印把頭搖成撥浪鼓,眼神淩厲,凶巴巴道:“要去你們自己去,老子才不陪你們作死!”
五分鍾後,黎印推著季思危的輪椅,跟著兩行巨大的血腳印,一步一步爬著通向三樓的樓梯。
深深地運了好幾口氣,滿眼絕望,黎印忽然開始懷疑人生。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麽?我為什麽要推著這個小崽子的輪椅?
季思危輕輕皺眉,聲音極其悅耳:“各位小心,盡量避開地上的血跡。”
黎印嘴唇一抿,心裏在咆哮:老子才不要聽你的話!
心裏明明在不停的吐槽抗拒,明亮的鷹眼卻一刻也沒放鬆,下意識帶著季思危的輪椅完美避開地上的血跡。
血腳印走得歪歪扭扭,像剛學步不久的孩子,停在了走廊的盡頭。
盡頭的牆上有一扇窗,但用木條釘住了,陽光隻能從細小的縫隙裏鑽進來,光線有些昏暗。
轉角處是一扇敞開的鐵門,門上麵有許多拳頭形狀的凹凸,尺寸比普通人的大一倍。
鐵麵上布滿了血手印,上麵的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往裏一看,是一條狹長漆黑的樓梯。
上麵應該是這棟房子的閣樓。
樓梯下方,有一雙淩亂擺放的,被鮮血浸透的棉質拖鞋。
目測37碼的女士拖鞋,鞋麵都被撐得脫線了。
看著周圍的血跡,不難想象,“它”向是跌跌撞撞地走到這裏,打開門,然後踹掉拖鞋,上了小閣樓。
黎印揉了一把臉,大氣不敢出一聲,小心翼翼地向上一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它’不會……就在上麵吧?”
“咯咯……咯咯……啪!”
黎印手指還沒來得及收回來,閣樓入口處忽然掉了個什麽東西下來,順著樓梯滾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黎印神經正繃緊著,冷不丁被這聲響兒嚇得魂不附體,拽著季思危的輪椅猛然向後一退。
站在他們後麵的阿命和小啞巴慘遭連累,也急急忙忙地向後退。
兩人記得季思危的話,慌忙中還不忘記避開血跡,阿命身手好,單手撐牆,前腳一刹,穩住身形。
小啞巴反應沒這麽快,下意識伸手向前抓住黎印的衣服,身體向後一仰,手上一用勁,總算穩住腳步。
“刺啦”一聲,黎印的領口被小啞巴扯開了,木紐扣崩開,歡脫地落了一地。
一米八幾的壯漢,小露香肩。
在微光躍動的廊道裏,暗自神傷。
黎印扯了扯自己裂開的衣服,半天憋出一句:“他扒拉我!”
因為怕驚動閣樓裏麵的東西,這一句話還是壓低聲音說的。
看著一臉胡茬的黎印委委屈屈地拉扯著衣服,阿命笑了笑,調侃道:“看來,寨民們做的衣服,質量不怎麽好嘛。”
小啞巴像做錯事情的小孩,滿臉歉意,用手語和黎印比劃著對不起。
季思危被黎印這個突如其來的戰略性後退晃得腦袋暈,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看向地麵上那個被忽略的閣樓墜物。
那是一張狹長的木質麵具,頂端還有兩隻黑色的尖耳朵,麵具上用藍紅兩個色調勾畫出一張奇怪的臉,三庭五眼比例十分不協調,看起來有點像貓,又有點像象,反正不太像人。
在血跡斑斑的走廊裏,顯得有些凶險詭異。
黎印也看清楚了,唏噓一聲:“虛驚一場……”
趁著黎印關注點被麵具吸引了,小木偶輕手輕腳地從襯衫口袋裏爬出來,站在季思危的肩膀上,輕聲說:
“主人,它,睡覺。”
季思危側眸,看見小木偶豎起靈活的小手指,正指向天花板。
“誰在說話!”黎印環顧四周,一驚一乍地問:“你們有聽到嗎?”
“我好像聽見有人說……‘水餃’!”
小木偶:“……”好氣好氣。
“你聽錯了,看來你餓了。”季思危克製著上揚的唇角,悄悄地握住小木偶的身體,藏在毯子裏。暗度陳倉完,一本正經地說:“把這扇門鎖了,快到和族長約定的時間了,我們先下去吃早餐。”
想起盲女的房間,黎印臉上又是一片菜色,擺了擺手:“我應該是吃不下早飯了。”
“那就別吃了。”阿命雙手背在身後,微微附身湊近黎印,一臉溫和地說:“去找把鎖來。”
黎印訥訥地點頭,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邁了出去。
黎印撓了撓頭——總感覺自己被欺負了,是錯覺嗎?
黎印走遠後,季思危揚起淺湖泊一般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
“盲女的鞋子被凶手帶來了這裏,證明昨晚她確實觸發了死亡條件,但她不可能蠢到會聽族長的話。再加上導盲棍上的鎮靈符,我認為,是有人趁她睡著後,偷偷把她的鞋子放在了門外。”
阿命對上他的視線,遲疑了一下:“你懷疑望伊伊?”
“她最有嫌疑,有一個細節,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視線放遠,季思危低低地說:“望伊伊的鞋子上沒有血,黎印鞋子上卻有血。室友暴斃,一屋子鮮血,她一直在哭,在如此慌亂的情況下,老手的黎印都沒想起避開血跡,第一次進入副本的望伊伊居然能準確地避開地上的血跡。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她確實不太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傻白甜,我本來以為她是第一個領飯盒的,但沒想到她反而到現在一直平安無事。”阿命整理著被弄皺的衣服,語氣越來越冷:“仔細一想,我們要去看現場的時候,她的反應好像過於誇張了。”
“處心積慮,借邪祟之手殺掉隊友,然後和邪祟在同一個房間裏待了兩個多小時,早上的時候更精心演了一出戲,想瞞天過海。”季思危平靜地看著前方,一道光正好透過封住的窗欞投在他修長的眉目上,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見底,卻沒由來的讓人覺得冷:“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曾經說過,這是一個特殊副本。”阿命眉頭再次皺了起來,視線在季思危和小啞巴身上換來換去,像好不容易做了一個決定一般,苦笑了一下:“你還記得由黎印複述,族長說過的關於九尾廟的話嗎?”
“記得。”察覺到阿命的神色有變,季思危坐姿越發端正,背繃成一條直線,回憶起族長的話:“在萬人塚深處有一座古廟,供奉著一隻得道的九尾貓,它可以讓對它許願的人如願以償。”
而且,如願以償這四個字,曾經在胡桃木盒子上的線索卡片上出現過。
它們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阿命鬆開眉頭,用一種歎息般的聲音說:“九尾貓,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走廊裏忽然靜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季思危極輕地開了口:“你是指……副本裏還是現實中?”
“我不確定,也許它能像你的器靈一樣,被帶出副本外。”阿命說:“望伊伊很可能是衝著九尾貓而來的,隻要把所有隊友都殺完,就沒有人和她搶了。”
季思危:“不惜殺人也要得到,難道九尾貓真的擁有可以實現人願望的能力?”
“你的器靈不是也擁有特殊能力嗎?”阿命垂了垂眼,眼眸隱沒在陰影裏,藏起眼中的情緒:“進入副本的人,都是背負著無限絕望的人,險境求生,隻要有一點生還的可能,都不會放棄。”
“如果九尾貓的傳說是真的,以後就再也不用進副本了,你說,值不值得冒險?”
季思危沒有一點猶豫:“我從來不相信捷徑。”
阿命抬起頭,聲音有些沙啞:“你說得對。”
“我找到鎖了!”
黎印手上拿著一個巨大的鐵鎖,腳步沉重地向他們走來,一邊低聲絮叨:“我房間旁邊有個小倉庫,我找到了這把鎖,用來鎖這扇門,簡直太合適了,就像是定製的一樣。”
那鎖確實和這扇奇怪的鐵門很契合,就連上麵的花紋都是配套的。
黎印把鎖打開,看見地上怪異的麵具,頓了頓:“這麵具怎麽辦?”
季思危: “別管別碰,把門鎖上。”
“行……我怎麽覺得你們的氣氛怪怪的?”黎印一邊給門上鎖,一邊觀察著格外安靜的另外三人,忍不住問道:“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幹淨纖長的手輕輕敲打著扶手,聲音低緩,漫不經心地說:“‘它’生前,是不是被某個人鎖在閣樓上,活得像個怪物,鐵門上麵的凹凸痕跡,是不是‘它’一拳一拳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