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而出的麵具邪祟很快就發現了阿二的屍體。
它們一窩蜂地湧上去,一張張麵具自動翻轉到腦後,露出一張布滿尖銳鯊魚牙的嘴巴,速度飛快地撕碎屍體,分而食之。
嚐到鮮血後,邪祟腦後的麵具變成了刺目的全紅色。
阿四就躺在離阿二很近的地方,他被捆住手腳不能動彈。邪祟看不見他,也觸摸不到他的身體。
他眼睜睜看著阿二被撕碎,咀嚼骨肉的聲音近在耳邊,不過幾分鍾,阿二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阿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看著淌了一地的鮮血,小啞巴的手一直在發抖,他害怕被發現,所以拚命克製自己。
但事與願違,越想克製手抖得越厲害,然後又因此更加擔心,不斷惡性循環。
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曆這樣恐怖的場景,所以他們根本無法體會身處其中的恐懼。
“食物……食物在哪?”
“婆主……隻有那麽一丁點嗎?還不夠塞牙縫!”
“我好餓啊……餓……”
麵具邪祟們嚐了血,越來越興奮,你一言我一語,聲音嘈雜,聽得人心裏發慌。
小啞巴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種透明的黏液正從邪祟的麵具下麵流出,滴落在地。
一種不強烈卻尤其難聞的腥臭味在空中彌漫。
“別心急……桀桀……這隻是餐前點心,食物們忍不了多久,很快就會送上門來了。”
被邪祟們稱為“婆主”的怪婆婆發出怪笑聲。
“在哪?”
“在哪?”
麵具邪祟們伸著漆黑細長的手在空中摸索,那些麵具上明明沒有表情,卻讓人覺得無比邪惡危險。
小啞巴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他眼睜睜看著兩隻尖長漆黑的手摸上自己的身體,然後徑直地穿過去。
緊接著,一張怨毒的麵具臉貼了過來,一邊念叨著“食物……食物……”一邊穿過他的身體。
一股陰氣撲麵而來,貫穿整個身軀,小啞巴甚至懷疑自己要被凍成冰塊了。
就在小啞巴的情緒快要崩潰時,一隻溫暖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握住了他的手。
溫熱柔軟的觸感並沒有讓小啞巴感到害怕,他察覺到,那纖細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一筆一劃地寫字。
注意力被轉移,他的思緒跟著那根手指描繪的筆劃走。
“別怕。”
分辨出這兩個字後,小啞巴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寫完字後,那手又悄悄地撤了回去,小啞巴小心翼翼地側了側頭,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阿命。
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她濃密的睫毛像兩筆流暢的彎弧,柔軟的黑色麵巾墊在下巴上,襯得整張臉白皙如玉。
察覺到他的視線,阿命微微抬頭,明亮的眼睛裏一片坦然。
小啞巴心裏訝異,他本來以為那隻手的主人是虎牙,沒想到竟然是阿命!
她看起來冷麵冷心,完全不像是會做出這種暖心舉動的人,小啞巴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複雜。
小啞巴不知道的是,阿命是見他狀態太差,怕他搞出點什麽狀況影響大局才安撫他。
而且,她本來是想寫“別慫”的,想了想怕傷小孩子的自尊,於是勉為其難改成了“別怕”。
阿命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沒事後就收回目光,看向了虎牙。
正巧與虎牙對上視線。
虎牙眼梢向後揚起,目光深沉如汪洋,他不發一言,安靜地抬手,指向身後氣勢宏偉的牌坊。
阿命順著他的指尖向上看,在看到猩紅刺目的“鬼門關”三個大字後,清冷的眼睛慢慢放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發現了鬼門關的秘密後,季思危就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隻要不發出聲音,這裏的邪祟就看不見他們,也觸摸不到他們的身體。
繞著鬼門關跑三圈就能完成任務,但跑起來會連續發出聲音,必然會被這數以千計的邪祟攻擊。
到時候能不能跑完三圈都是個問題。
他考慮了各種因素之後,一個解決方案在腦中成形。
於是,幾分鍾前,季思危用默讀的方式和自家小木偶交流。
“小木偶,你知道什麽叫‘聲東擊西’嗎?”
季思危和緩溫柔地問。
“生東西吃?”小木偶的語言能力還不夠強,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不吃。”
“……別老是想著吃。”季思危沉默片刻,換了種思路:“就是我們要和這些黑漆漆的麵具邪祟玩遊戲。”
“看到地上那個人了嗎?”季思危示意小木偶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阿四:“等我發出指令後,你操縱他飛到半空中發出點動靜,引那些黑漆漆的麵具邪祟向北邊跑。跑得夠遠之後,我們剩下的人圍著這個牌坊轉圈圈,等我們第三圈快轉完的時候,你馬上回到我身邊,明白了嗎?”
小木偶有些似懂非懂:“愛的魔力……轉圈圈?”
“你到底在哪裏學會的這些詞匯。”季思危哭笑不得,又耐心地和小木偶解釋,直到小木偶完全明白。
季思危心裏清楚,雖然名義上小木偶奉他為主,但每次隻有在生死時刻,它才會出手幫他。
除非他現在快死了,否則小木偶不可能出手解決這些邪祟。
不過,現在是“玩遊戲”,小木偶樂意配合。
以小木偶的能力,可以輕鬆的完成這個任務,季思危並不擔心。
接下來,他要和隊友溝通,讓所有人明白他的策略。
保證在接下來的行動中,萬無一失。
……
“怎麽辦?”
阿命看著季思危,沒有發出聲音,隻用唇語傳達信息。
季思危指了指黎印,示意她提醒黎印。
球服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和黎印靠得很近,胖乎乎的身體幾乎要貼在黎印背上,畫麵看起來有些辣眼睛。
前有邪祟摸來摸去,後有小胖哥貼身,黎印抿著唇,脖子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卻一動不敢動。
表情委屈,忍辱負重。
如果能說話,他一定會大吼一聲:“滾犢子,別扒拉哥!”
看著他生無可戀的模樣,阿命差點笑出聲。
鷹眼裏射出棱棱目光,黎印的注意力很集中,很快就發現阿命有話要和自己說。
阿命沒有讓黎印看牌坊,直接用眼神示意他看著季思危。
待所有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後,季思危豎起三根手指,非常緩慢地用唇形說了一句:
“聽我信號,圍著牌坊跑三圈。”
手指指向牌坊,在空中輕巧旋轉一圈,然後又比了個OK的手勢,季思危又用唇語問:“明白了嗎?”
他口型很清晰,眾人很容易就讀懂了。
季思危很少有那麽生動的時刻,明淨的眼睛裏放出攝人心魄的光芒,令人有些挪不開視線。
黎印和小啞巴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季思危的意圖,但眼前也沒有其他解決方法,隻能賭一把,服從季思危的安排。
等所有人點頭後,季思危再次豎起三根手指。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季思危的手指,屏住呼吸等待,緊張程度堪比等待奧運會開幕倒計時。
三。
“小木偶,行動!”
季思危默默呼喚小木偶。
“嗯!”
小木偶飛上半空,一個俯衝射向阿四。
兩股紅色光線從小木偶的小掌心中湧出,迅速裹住阿四的身體。
手掌一收,紅色光線輕而易舉地帶著阿四的身體升向半空。
這個過程安安靜靜,一點聲響也沒發出來,麵具邪祟們發現了小木偶和那些光線,卻看不到阿四。
“這個小娃娃是誰家的,怎麽會發光?”
有邪祟望著小木偶,如是問道。
“不知是哪家的娃娃……”
“我也不知……”
其他邪祟搖著腦袋,給不出答案。
黎印看著小木偶雙眼放光,然後又瞪了一眼季思危。
要是可以動作可以說話,他一定會搖著季思危的肩膀質問他:“你家的電動小木偶怎麽還會飛,還會發光!難道它安裝了噴氣噴射引擎和激光嗎?它又不是阿童木!”
但他必須保持安靜,隻能在心裏呐喊幾聲。
“這娃娃可能是聽到有吃的就跑出來了。”
“隻是個娃娃,一會兒就被領回家了。”
麵具邪祟們討論無果,很快就沒了興趣,又繼續尋找“食物”。
“哈。”小木偶冷笑一聲:“我、不、是、娃、娃。”
指尖放出兩根紅色血霧,一根抽出塞住阿四嘴巴的麵巾,另一根抽出阿四背後的一根利箭。手指一揮,箭頭紮向阿四飽滿的臀部,阿四痛醒過來,發出一聲悶哼。
渾渾噩噩地低頭一看,阿四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中,下麵是密密麻麻的漆黑人影。
一滴鮮血從他的傷口滴落,恰好落在一張麵具之上。
那血滲入麵具,原本紅藍色調的麵具刹那間變成全紅色。
“血!血!是血!”
那隻邪祟發出一聲格外刺耳瘋狂的叫聲,猛地抬頭向上望去。
又一滴血滴落。
那張紅得刺目的麵具上,代表嘴巴的弧線瘋狂上揚,漸漸綻開一個貪婪的笑容。
以它為中心,所有麵具邪祟聚攏起來。
一張張麵具揚起,陰森森的眼睛盯著阿四的臀部。
“啊!!”
阿四終是克製不住,發出了無比恐懼的尖叫聲。
阿四徹底暴露,麵具邪祟們發出興奮的笑聲。
季思危緩緩按下一根手指。
二。
小木偶心領神會,帶著阿四向北方移動。
阿四一移動,血腥味就往北麵飄去,再加上小木偶時不時製造點動靜,麵具邪祟大部隊發出渴望的聲音,紛紛跟著它向北移動。
時不時有幾隻饑餓小麵具跳起來去抓阿四的身體,嚇得阿四尖叫連連。
阿四想暈過去,但又不敢暈——怕小木偶拿箭紮他。
好在麵具邪祟隻能在地麵行走,跳躍能力並不出色。
小木偶就跟拿胡蘿卜吊小毛驢的人一樣,從這個“遊戲”裏找到了樂趣,玩得不亦樂乎。
婆主似乎對小木偶很感興趣,也跟在大部隊後麵,慢慢悠悠地走著。
季思危再次按下一根手指。
一。
所有人聚精會神,等待時機。
等邪祟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時,季思危按下了最後一根手指。
跑!
季思危看向阿命。
阿命:“嗯⊙⊙!”
不用言語,阿命已經和他配合得很默契,馬上抽出匕首,與季思危在前頭開路。
四人用盡全力繞著牌坊奔跑。
黎印一跑,球服胖子也瞬間跑了起來。
隻跟在黎印身邊,一直沒下手,季思危也有點搞不懂球服胖子的目的。
但眼下完成任務要緊,隻要球服胖子不搗亂就已經很好了,他也沒空去深究。
現在全員都觸動了死亡條件,如果邪祟發現他們,可以獵殺任何一個人!
但聲東擊西的策略太成功了,他們跑步的動靜並沒有把它們引回來。
第三圈快轉完的時候,季思危開始召喚小木偶:
“小木偶,回到我身邊。”
“對了,把阿四也帶回來,我們還要他帶路回去。”
小木偶歡快地回應他:“主人,我來了!”
就在第三圈跑完時,小木偶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而它身後,跟著一片烏壓壓的麵具邪祟。
小木偶懸在半空,仿佛個帶著小弟來打架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