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電梯上升得好慢啊。”
布偶熊撓撓自己的大腦袋,發出一聲抱怨。
季思危聞言,側頭看著布偶熊。
在電梯慘白的燈光下,布偶熊凹陷歪曲的臉籠罩在陰影裏,布偶服上的血跡更加鮮豔,加上懷裏抱著一束染血的鮮花,怎麽看怎麽詭異。
在布偶熊的旁邊,還站著一個一臉嚴肅地捉自己手臂上的蛆蟲的白衣女鬼,察覺到季思危的目光後,白衣少女還歪頭笑了笑,脖子上猙獰的傷口往外翻,露出腐爛的皮肉和血管。
季思危移開目光,正好看到小木偶抱著他戴著銅錢紅繩的手腕,兩眼發光蠢蠢欲動的模樣。
這可不就是一部鬼電梯嗎?
身為電梯裏麵唯一的一個人類,季思危感到壓力有點大。
電梯不僅上升緩慢,而且裏麵的氣溫非常低,低到季思危已經快忘記羊城現在真正的季節。
看著手表上行走緩慢的表針,季思危無法判斷是這裏影響了表針的行走速度,還是時間被放慢了。
皺了皺眉,季思危問布偶熊:“關於三樓的守樓者,有聽聞嗎?”
“我隻知道是個女人,很低調,從來不參與我們鬼魂之間的社交。”
“我聽隔壁樓的吊死鬼的朋友飽死鬼的女朋友的好朋友說,三樓的守樓者死得很慘,怨氣非常大,平時不要招惹她。”布偶熊努了努圓鼻頭:“我也沒機會招惹她呀。”
“你們還有社交?”季思危又漲知識了。
“害,鬼死之前還不都是人嘛?哪有人不怕寂寞的,死後待在同一個地方就是緣分,彼此之間交個朋友,聊聊八卦消遣時間嘛。”布偶熊說著說著,情緒又有點低落了:“我朋友那麽多,還不是打聽不到時芸的消息。”
“別擔心。”季思危安慰他:“你這樣念念不忘,一定能找到她的。”
布偶熊用力點頭:“嗯,一定會找到她的!”
“叮——”
電梯發出一聲清脆的鈴聲,穩穩停下。
布偶熊抬頭看向顯示屏:“哇噢,這鬼電梯總算到了。”
電梯到了,意味著三樓的守樓者即將出現。
一手抱住八尾貓,一手握住亡靈弩,季思危集中精神看著電梯門,以防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有什麽東西突然出現。
八尾貓在季思危的懷裏扭來扭去,像一條**貓,炸毛道:“笨蛋人類,你抱住我做什麽?”
季思危輕聲說:“別動,很冷。”
八尾貓:“我是暖爐嗎?!”
季思危正準備回答,八尾貓忽然一副看透紅塵的貓樣,疲憊地說:“好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你閉嘴。”
季思危沒有回話,因為他發現,這部電梯有些不對勁。
“電梯壞了嗎?”布偶熊疑惑道:“不是已經到三樓了嗎,怎麽還沒有開門?”
季思危低頭,再次看向表盤。
指針運轉的速度變得正常!
這意味著,電梯確實已經到達了三樓,而且不再被那股奇怪的力量操控了。
現在操控著電梯的,是三樓的守樓者!
她已經出現了。
就在他們之中。
“水。”寂靜的空間裏突然響起一道嘶啞低沉的女聲。
季思危以為是守樓者的聲音,心裏一跳。
靜心一想,才想起這是白衣女鬼的聲音。
因為她很少說話,季思危對她的聲音沒有什麽印象。
“什麽水?”季思危望向她,有些不明所以。
“那裏有水。”白衣女鬼指向電梯轎廂的其中一麵,渙散的瞳孔裏露出一絲莫名的畏懼。
白衣女鬼很少會露出表情,也很少會主動說話,看著她這副警惕的模樣,季思危也有一點緊張。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季思危看到,灰色的電梯轎廂上倒映著他和八尾貓模糊的影子。
小木偶應該也映上去了,隻是比較小,看不太清楚。
再仔細一看,季思危在上麵看到了白衣女鬼說的“水”。
那是一顆很小的水滴。
看起來很普通。
不認真觀察,都不會發現。
但看到了水滴之後,季思危心裏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電梯轎廂裏氣溫那麽低,一直也沒見結霜,這顆水珠是怎麽來的呢?
白衣女鬼現在才說,代表它是剛剛才出現的。
季思危很想抹掉它,看看會發生什麽事情。
但是他的求生欲很強,不允許自己做那麽蠢的事。
就在季思危思考的時候,那顆水珠旁邊,又冒著了幾顆水珠。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水珠從電梯轎廂裏滲出。
它們隻是掛在上麵,也不掉落。
但是電梯轎廂裏的氣氛因為水珠的出現變得更加壓抑了。
暗處的東西比明處的更可怕。
季思危操縱輪椅,離轎廂遠了一些,避免自己碰到這些莫名出現的水珠。
布偶熊也隻好隨著季思危的調整而跟著調整自己的站位,委委屈屈地縮著自己胖胖的身體。
布偶熊也在有意識地避開這些水珠。
“我剛剛說了她怨氣大,她不會記仇吧?”布偶熊努力縮著自己的大肚子,壓低聲音說:“我有一點點慌張。”
“別慌。”季思危說:“你之前說她怨氣大她可能沒聽到。”
布偶熊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但你剛剛說的她肯定聽到了。”季思危又補了一刀:“怨氣大的一般都記仇。”
布偶熊“哇”的一聲,差點哭出聲:“我是她樓下的鄰居,她會原諒我的吧,不會對我下手的吧?”
季思危一笑:“你說過她不參加你們鬼魂的社交,所以她應該不會給你這個鄰居麵子。”
布偶熊:“QAQ我真的錯了。”
八尾貓嘖了一聲,點評道:“人類,你可真壞。”
季思危舔了舔虎牙:“隻是逗一逗他,緩解一下氣氛。”
三樓的守樓者並不想緩解氣氛,電梯裏的燈忽然開始變暗,像老化的燈管一樣忽閃起來。
看著這盞明明滅滅的燈,想起剛剛二樓那盞感應燈,季思危終於問了一個一直很好奇的問題:“是不是所有的鬼怪都喜歡用燈光來烘托嚇人的氣氛?動手前一定要把燈折騰得一閃一閃的。”
“可能是當年喜歡把開燈關燈當成遊戲來玩的熊孩子……變成鬼了吧。”布偶熊答道:“我要是嚇人,肯定不用這樣開燈關燈來烘托氣氛。”
“因為我長得已經夠嚇人了。”
季思危:“你對自己的認知還挺客觀。”
八尾貓一爪子拍在季思危的手上,肉墊子按了按他的手背:“笨蛋,把燈折騰壞,是為了方便尋找機會下手好嗎?給我小心點!”
季思危笑笑,安撫八尾貓:“好好,我會小心點的。”
季思危表麵上看起來毫無防備,實際上已經把符紙捏進手心,亡靈弩也早就準備就緒。
“大兄弟,下雨了?”布偶熊忽然尖叫一聲。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身體上,令人寒毛直豎。
“電梯裏怎麽可能下雨。”季思危抬頭,隻見原本平整光滑的轎廂頂像水麵一樣波動,水珠就是從上方滴落的。
水珠滴落的頻率越來越快,就像雨越下越大一樣。
水珠打濕季思危的衣服,他感覺渾身都在發冷,原本比常人低的體溫越來越低,他低聲喃喃:“還真的‘下雨’了。”
布偶熊搖了搖頭,非常不靠譜地說了句:“不,下的不是雨,是她悲傷的眼淚。”
季思危沒理會布偶熊這不著邊際的話,目前令人棘手的情況是,這些水珠滴落在地後,沒有消失,而是變成了積水,越積越多,很快就漲到了十厘米高度。
察覺到手裏的符紙沒有被打濕,季思危更加用力握緊拳頭,他仰頭看向轎廂頂上的水麵:“看來,三樓這位守樓者根本不想出現,她隻想直接淹死我。”
季思危心裏清楚,暴力打開電梯門,電梯可能會出事故,他很大幾率會跟著轎廂墜落。
隻有把守樓者逼出來,攻擊她,才能讓這場“雨”停下。
否則,他真的會被淹死在這裏。
布偶熊不知道季思危的意圖,單純的問了句:“她為什麽不想出現?”
季思危唇角浮現很淺的笑意,咬字清晰地說:“可能因為她膽子比較小吧。”
說出這句話後,季思危明銳地感覺到,轎廂裏的氣氛再次變了。
空氣裏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像是積水多年的味道,又有點像海帶腐爛的氣味。
空氣裏的氧氣變得更少了,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季思危不得不加快呼吸的頻率,那股腥臭味的存在感變得更強。
與此同時,他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就在這個電梯的某個地方。
那視線很冷,帶著惡意,仿佛想把他釘在原地。
握緊亡靈弩,季思危觀察著電梯轎廂的每一寸,試圖找到守樓者藏身的地方。
當目光看向地麵時,季思危呼吸一窒,背脊上冒起一股寒意。
地麵上的水已經到了白衣女鬼的小腿肚位置,水裏麵漂浮著一些黑色的東西,水麵很平靜,它卻在一起一伏。
好像是活著的某種東西。
“水裏麵是什麽東西……”季思危凝神看著越來越高的水麵,聲音有些訝異:“頭發?”
水裏麵那些長長的光滑的像絲綢一樣的東西,起伏之間還會散開,果然是一大團長頭發!
而且,這些頭發是從電梯底下長出來的,像海草一樣,會動。
看著水裏飄動的長頭發,季思危心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就像看見有人被摁在了水裏不停掙紮一樣,看得他有些透不過氣。
但現在更大的問題是,那些黑色長發,朝著他的輪椅飄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