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每天都在黏我

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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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禮跟他在沙發上輕輕地吻。

戎玉分不清小少爺到底醉了沒有,若說是沒醉,季禮斷然不會這樣大膽,可若說是醉了,他眼底又哪來的這樣清醒呢?

他掌心下,季禮的心髒聲聲震耳,讓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或是季禮的。

周圍那樣喧鬧,可若有似無的目光還是不住傳過來,他便推了推季禮,笑著哄他:“你別鬧。”

“沒有鬧,”季禮微紅著臉頰,仰頭又灌了自己一杯酒,似乎終於壯了膽氣,伏在他的頸窩裏,含糊不清地低語:“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哪兒去?”

“城堡。”季禮低聲說,“你不是說過麽,公主都住在城堡裏。”

他微微抬起頭來,嘴唇緊張地抿了起,眼眸裏的深藍也漸漸深了:“你願意麽?”

戎玉對季禮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們就這樣跑出了聚會的現場。

起初戎玉以為,他說的城堡,應當是雲琴星、或者是季家所在的帝都,或是公主喜歡的什麽地方。但直到抵達,才發現是一顆很小的,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星球。

這是一顆充滿了水的星球,從飛行器上向下看,沒有一塊陸地。

而季禮的飛行器停在半空,開始播放一種奇妙的樂聲旋律,海水便逐漸開始波濤洶湧,從中間出現一個漩渦,在之後,便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入口。

“這是哪兒?”戎玉問他。

“以前住的地方,”季禮像是做錯了什麽,聲音越發輕了,“我就是……想帶你來一次。”

“一直……想帶你來一次。”

小觸手皺皺巴巴地縮在他的影子底部,蔫巴巴地垂著頭。

戎玉忽然意識到,這種情緒叫做忐忑和低落。

他捏了捏季禮的手,笑眯眯地說:“那走吧。”

季禮抓緊了戎玉的手,便這樣帶著戎玉一步一步走進了水底。

這裏的海水裏沒有生機,瞧不見魚、也瞧不見海底生物,一望無垠的深藍,他們就是這裏唯一的活物。

他們一步一步走。

海水下麵,是巨大的空間,仿佛一個華美的宮城,卻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牽著他的手、穿過空無一人卻華美的禮堂、穿過巨大的圖書館、偶爾能見到有一兩個不斷運作的機器人,用機械的聲音重複著“歡迎回來”。

起初季禮的酒意還沒有散去,還會小聲對他說:“禮堂從沒有人來……”

“我隻喜歡這裏,但這裏有些太暗了。”

可越往深走,季禮便漸漸變了,他不再撒嬌,變得寂靜又幽暗,他走得越深,人就越冷。

一直走到深層,戎玉瞧見了一個幽閉的、巨大的房間。

房間的牆壁是透明的,外頭是一望無垠的深藍。

像他想象的一樣,這裏柔軟巨大的床,有高深莫測的油畫和藝術品,有漂亮的鏡子,也有厚重的書桌、高背皮質的椅子,堆積如山的書籍。

唯獨沒有一扇窗。

戎玉想,這裏如果是城堡的話。

住在這裏的公主一定很孤獨。

季禮走到這裏,瞧見四周的場景,明顯露出厭惡的神色來。微醺的酒意似乎救不了他了,他隱約露出了一點兒懊悔的神色來,沉默了片刻:“不該來的。”

戎玉:“什麽?”

季禮撇過頭去,低低地說:“……我後悔了,本來不是想帶你來這裏的。”

戎玉就笑眯眯地問:“這是哪個星球?”

“J12-人造星。”季禮不情不願地坐到床邊,低聲嘀咕“是季蒙星的附屬星球之一。”

“你隨便看看,看完就走了吧?”季禮的態度忽然變了,他酒還沒有醒透,帶著一點兒無理取鬧的味道。

“不走,”戎玉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為什麽喝酒才想帶我來這兒?這兒是不是有什麽秘密?”

他不自覺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沒有秘密,”季禮垂眸、不願意再看周圍,問:“你冷嗎?”

水底的確是冷的,戎玉是臨時被他拉出來的,隻穿了薄薄的一件製服襯衫,他自己也沒穿外套。

盡管有恒溫係統,但因為主人太久沒有到來,並不能一瞬間運轉如初。

“還好。”戎玉眨了眨眼睛。

“我去給你找件衣服。”季禮匆匆地跑去側間,似乎想逃避什麽似的,趕緊消失了。

臨走前,戎玉注意到,他的影子,漆黑一團,沒有一隻小觸手願意出來看看。

戎玉便坐在了季禮的書桌麵前。

這書桌是漆黑的特殊金屬材質,冰冷又沉重,上頭擺放著整整齊齊的書籍,椅子邊也是堆積如山的書。

戎玉想略微看一看,伸手卻碰掉了一本皮質外殼的筆記,似乎已經有年頭了,散落著摔在地上,頁腳微微翹起。

戎玉本以為應當是季禮讀書的心得,沒大在意,垂頭去撿,卻冷不防被筆記本上的文字吸引了注意力。

6月13日

為什麽還是控製不住觸手,這也是遺傳嗎?

因為這個,他們不要我了嗎?

6月16日

第九條,要長出第九條。

才能完全控製住。

可我隻有四條。

我討厭它們。

6月19日

水裏很冷。

明明溫度很正常,可還是很冷。

6月20日

切掉了一條觸手。

很疼。

是不是要全部切掉,才能出去?

7月1日

又長出來了。

他們說的對,我像是怪物。】

戎玉愣在那兒,明明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後翻了幾頁。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看,可還是被這上頭的話吸引住了。

深藍色的墨跡。

稚嫩卻清晰優雅的字跡。

透過這樣的字跡,仿佛就能清楚地看到留下字跡的、小小的季禮,坐在巨大冰冷的皮椅裏,兩條小小的腿懸在半空,觸不到地。

日記的主人很清醒,也很平靜。

正是因為這份平靜,才更讓人難過。

——他是真的,在討厭自己。

【12月23日

已經讀書讀膩了,他們送來了模擬艙。

年齡不夠進入機甲對戰,隻能玩一玩戰術推演。】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關於戰術的心得,隻有偶爾零散的一兩句,依舊是當初的模樣。

【2月20日

很久了,好像已經不會說話了。

很想出去。

3月1日

會有人會帶我出去嗎?

第八條已經出來了。

醜陋、很凶、還很冰冷。

像這裏一樣。

4月2日

出去了,也沒什麽區別。

“戎玉。”

戎玉愣了一下,抬起頭,瞧見正拿著一件外套的季禮,忍不住愣了一愣,下意識想要把手裏的筆記本藏起來,卻還是被發現了。

季禮的麵色一下就變了:“你……”

戎玉慌忙把日記本合上,慌忙解釋:“對不起,我不小心碰掉了,並不是故意看的……”

季禮的神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垂下頭,張了張嘴:“算了。”

“走吧。”

他凶巴巴地把他手裏的日記本奪走了,粗暴地扔掉,又把外套披到他身上,咬著嘴唇低著頭,想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走吧。”

季禮自暴自棄地把他拉起來,冷冷地說:“這不是我的東西,你不用想得太多。”

戎玉自知自己做錯了事,不好意思辯駁,可總覺得,哪裏都不對。

季禮的情緒不對。

這本日記也不不對。

地上的小觸手也不對。

他本想老實一點,不再說多餘的話的,可看到季禮藍色的眸,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捉住季禮的衣袖,好一會兒,才皺著眉問:“你是不是……”

“不是,”季禮的眼神兒冷淡,就像是每一次否認自己的情緒一樣,像是無形間豎起了一道堅硬冰冷的外殼,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冷冷地拒絕他的靠近,“我不管你看到了什麽,都不是我的。”

“你不需要在意。”

他一再這樣強調。

戎玉反而就聽到了另外的東西。

像是另外一個季禮。

那個喝醉酒以後才會偷偷出來透氣、黏皮糖一樣的季禮,在不斷地強調著什麽。

戎玉皺起眉來,想要聽清對方在說什麽。

季禮用力地想要把他從椅子上扯起來。

戎玉卻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很可愛。”

“什麽?”

“觸手……和你……”戎玉坐在椅子上,小聲地說,“都很可愛。”

季禮的臉,忽然泛起了隱隱約約的潮紅,冷冷地看著他:“……你又胡說什麽?”

戎玉的表情很認真。

他盯著他說:“顏色也很漂亮、很有禮貌、偶爾凶一點也沒關係、吸盤摸起來很舒服……”

“就算沒有絨毛,也非常讓人喜歡……”

戎玉說一句,季禮的臉就要紅上一分,最後氣得捂住他的嘴唇:“閉嘴。”

戎玉卻捉住他的手腕,微微紅了麵孔,繼續說:“……你比它們都讓人喜歡。”

“對不起,”戎玉的眼尾彎了彎,笑得很純粹,“我不是故意看你日記的,但是我要說的……就這些。”

說完,他又把他的手覆回自己的嘴巴上。

眼睛乖巧地眨了眨,像是在等待他的審判。

仿佛有什麽冰冷又堅硬的東西。

出現了裂痕。

季禮恍惚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想要帶戎玉過來。

季禮原本想拉起他的手。

卻一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季禮不再捂著他的嘴巴,卻用另外的東西,堵住了他的嘴唇。

這個吻裏還帶著沒有消散的酒香,和水底的微涼。

他眼尾蒸騰起暈紅來,像是在親吻一團隻屬於他的棉花糖,甜軟又溫暖,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輕飄飄地送到太陽下,烘到滾燙。

他急切地探求著屬於戎玉的暖意。

用舌頭。用嘴唇。用他的意識。

會感到冷的從來都不是戎玉。

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