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從兩片厚重床簾的合縫處鑽進來, 灑在床頭。
手機在邊上鬧了會兒, 屈一皺著眉頭把他從枕頭邊拿出來, 胡亂按了一通。
房間裏重歸安靜。
過了三分鍾，屈一睜開眼，抓了抓頭發坐起來，玩偶從胸口咕嚕滾動，他很快撈進臂彎，捧在手心裏。明明記得昨天玩偶被放在自己枕頭上了，怎麽醒來就在自己懷裏了。
他笑著用指尖摸了摸玩偶的臉, 抱著它看手機。
有靳塬的消息, 都在昨天晚上一點多發的。
霸霸：【我喝完了，好像……有點兒糊】
霸霸：【不過比我強上不隻一點點】
霸霸：【你睡覺不鎖門的嗎, 而且胳膊還放在外麵】
霸霸：【我抱著你比較好, 實在不行，就你抱著我吧】
霸霸：【桌上有東西】
霸霸：【晚安, 男朋友】
昨天靳塬下去以後，屈一就想起來他沒吃晚飯，悄悄借用了廚房，給靳塬熬了一點粥。
本來想叫他吃, 但二樓訓練室門已經關了，他隻能給靳塬留言。
結果到睡覺前都沒收到靳塬的消息。
屈一光著腳跑下床，在桌上看到十一朵紙折的玫瑰花，擺成了愛心。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才小心拿起最底下一朵。
玫瑰花很輕，靳塬用的是略帶些透明的粉白色石紋漸變拷貝紙, 屈一湊近看了，發現疊不是特別整齊，他笑了笑，沒想到那麽好看一雙手做起手工來竟然也這麽笨拙。
他把玫瑰花放回原位置，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到朋友圈，簡單地配了一個[愛心]。
坐在早餐店吃東西時，朋友圈已經熱鬧了一遍，全都在問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屈一統一回複：【是的，有對象啦】
在這個時間點後，評論就變成了簡單又祝福的：【99】
他含著豆漿勺子笑，一邊刷微博一邊慢慢吃早餐。
一年都發不了幾次微博的職業選手們突然默契十足地出現在屈一的首頁，內容還出奇的一致。
Immotals丶Cra：【@2UTen電子競技俱樂部，你們給靳塬這狗逼吃了什麽東西】
Immotals丶Odette：【PCI是不能開掛的，請注意】
Rabbit丶XXXL：【建議2UTen的LOL分部接收靳塬，我不想在絕地求生裏再看見他】
DAP丶LittleZ:【在線等一位勇士，去靳塬機箱上潑水】
……
最誇張的是，靳塬還給他們所有人都點了讚。
屈一知道靳塬一直都被同行們喊打喊殺，但是這樣集體下場還是第一次，他到搜索框裏準備搜索靳塬，沒想到先看到了靳塬的熱搜。
#靳塬修改ID#
【2UTen隊長兼狙擊手靳塬（原職業ID：2UTen Pteau）於昨日遞交修改ID申請，修改ID為：2UTen P1ateau】
屈一感覺沒什麽變化，又重新把標題讀了一遍，終於發現。
字母l，變成了數字1。
夾在筷子裏的包子掉到地上，屈一愣住，心髒接收到來自靳塬的定向狙擊。
職業選手的ID輕易不會改動，ID很大程度上代表職業選手所有的榮譽，在世界賽場上，他們拋去本名，奮不顧身為之拚搏的無非是國籍，戰隊和自己頭上的ID。
同時，所被銘記的，也隻有這三樣。
屈一將這條信息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最後點了個讚。
他彎著嘴角輕笑，順便也嫌棄起了自己無比貧瘠的浪漫細胞。不是說好藝術家都是浪漫的嗎，怎麽到自己就這麽沒意思！
底下的評論很多，毫不知情的粉絲們積極評論——
【塬爹的意思是 China NO.1！】
【這修改也太細節了，感覺塬爹就是任性，新年新氣象，從微調ID開始】
【哈哈哈哈哈我塬爹實紅，熱搜前排】
【不管怎樣，塬爹牛逼總是對的！】
屈一翻了兩頁，瞥見一條評論：【S大觀光團】，登時嚇得一驚。
他登上學校論壇，發現之前那個【恕我直言，學校表白牆上的大1在我塬爹麵前都是弟弟】的帖子又一次飄在首頁。
“……”他小心翼翼地點進去，一鍵滑到最底下：
3298L：【11剛剛朋友圈說，有對象了……】
回複1：所以是，be了嗎[流淚]
回複2：其實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啊，隻是我們自己YY……我再也不要zqsg地嗑真人了嗚嗚嗚
回複3：但是，塬爹是把“l”改成了“1”啊，會不會是屈一的1
回複4：雖然我覺得樓上說的對，但還是先刪了吧，別帶大名。
回複5：你要是嘮這個我就不困了！我覺得這個解釋非常合理！
回複6：我又活過來了，樓樓樓上的姐妹華佗在世，妙手回春！
屈一搖著頭嘖了好幾聲：“互聯網太可怕了……”這要解碼自己簡直是分分鍾的事情啊。
因為靳塬改ID的事，屈一暗戳戳甜蜜了一早上，也暗戳戳不安了一早上，總想著要抽空上網摸個魚，看看有沒有人說什麽。同時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各大戰隊職業選手要集體出動攻擊靳塬。
據ob的粉絲說，昨天的訓練賽，靳塬殺瘋了。
一直到下午三點，屈一才收到了靳塬的消息，在朋友圈。
霸霸回複：[愛心]
屈一低頭自顧自笑著，準備和靳塬聊天的時候，師傅在後麵敲了敲他。
帶屈一的師傅叫宋覃，年紀不大，三十出頭，看起來特別熱心好說話的大哥哥，他撐著靳塬的椅背：“今天到點就下班吧。”
“怎麽了？”屈一問。
宋覃笑了笑：“今天任務不多，而且，你心思不在這兒。”
屈一馬上掐滅手機屏幕，摸著鼻子：“對不起……”
“好不容易談戀愛了，想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宋覃坐在他邊上，“昨天剛在一起？”
他這麽一問，辦公室其他人就都回過頭來了，偏偏他們的工位還是個包圍圈，屈一被所有人看著，非常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大學同學嗎？”有個姐姐問。
屈一搖頭：“不是。”
“你們這麽刨根問底，算是欺負新人啊。”有同事笑著說。
屈一擺擺手：“沒事，可以說的。”
“那說說怎麽認識的？”宋覃抖了抖眉毛。
屈一低頭笑了：“我們是網上認識的，然後現實裏也見過麵，但是開始都不知道是對方，後來因為一些巧合見麵了……都很喜歡，所以就在一起了。”
“我的天啊竟然是網戀……”女同事們捂著臉，“我的媽……我又相信愛情了，我現在就上網。”
“人家那網戀奔現成功肯定是顏值在線，換你就是翻車現場哈哈哈哈哈哈……”同事說完大家都笑。
屈一摸了摸脖子：“他是挺好看的。”
“這戀愛的酸臭味，嘖嘖嘖嘖……”
關於網戀的話題，他們一聊就聊到下班，屈一知道靳塬在樓下等他，第一個出了辦公室，等電梯時都不太有耐心。
他在電梯裏草草穿上外套，扯著脖子上的工牌蓋在感應器上往外跑。
靳塬依然站在老地方，屈一跨了一大步到他麵前。
“今天這麽早？”靳塬撥了撥他額前淩亂的頭發。
屈一抿著嘴角，邊走邊看靳塬，一眼又一眼。
“幹嘛呢，跟個望夫石一樣。”離公司遠些了以後，靳塬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摟得離自己更近。
屈一用手肘撞他：“你才望夫石。”
“是是是，”靳塬委屈地說，“每天巴巴地跑到你公司樓下挨冷風吹，和望夫石也差不多了。”
屈一安慰地搓了搓他的胳膊：“我今天和同事誇你了，我說你長得好看。”
“這不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嗎？”靳塬說，“你同事還說什麽了？”
屈一莞爾：“他們說咱倆算是網戀。”
靳塬熟練地背誦段子：“上網不網戀，簡直浪費電，吃雞沒情緣，簡直浪費錢，肥水不流外人田，網戀選我我超甜。”
“什麽土味情話，”屈一用腦袋撞了撞他的肩，“我今天看到你改了ID。”
“您今天這是高強度網上衝浪啊，ID下午的時候已經通過了。”靳塬湊到他耳邊，“我是不是能有點獎勵？”
屈一推開他的臉：“回去再說。”
“那趕緊回去。”
屈一拽住他：“再走一會兒，回去了你又要訓練……”
靳塬挽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纏以後放進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了，下周日在Y市有個比賽，周六就得出發。”
屈一在口袋裏抓他的手背，靳塬挑了挑眉：“你在基地要想我，想我的時候可以玩一下我的電腦，可以進一下我的房間，可以抱著我的枕頭……”
“你帶我一起去吧。”屈一小聲打斷他。
靳塬心滿意足地笑了：“誰是黏人精？”
屈一拇指撓了撓他的手心：“那我不去了。”
“我是黏人精，所以你一定要去，”靳塬牽著他進基地，“周日下午回來，還有半天休息，把你室友都叫出來吧，我請他們吃飯。”
屈一把手抽走：“原來你都算好了，故意騙我的。”
“也沒有全算好，”靳塬說，“我沒來得及訂房間，”他偏頭在屈一耳邊，“你隻能和我睡一間。”
屈一揚了揚下巴，嘴硬：“我又不是沒和你睡過一間。”
“那你別怕。”靳塬壓低了聲音說。
屈一推他，卻被靳塬扯了工牌，一點一點拉到身前，靳塬低頭蹭了蹭他鼻尖：“這就害羞了？”
“到門口了，你別鬧。”屈一臊紅了臉，轉移話題，“他們……應該都不知道吧？”
“老八和周衍川知道，其他人看出來的就看出來了，沒看出來的就算了。”靳塬抵著他鼻尖，“你要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我……”
一樓大門被拉開，幫小堯阿姨出門扔廚餘垃圾的vet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