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是一点一点侵蚀季昭大脑的。
他时清醒时糊涂,回到宿舍,死活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
被扶着坐在凳子上,他迷迷糊糊,看清楚身边的人是闻寒,皱了皱眉:“哥哥,谁又欺负你?”
哥哥眼圈好红。
可恶,肯定是狗男人又干了什么好事!
“叫他出来!吃我一拳!”他醉眼朦胧喊。
“别闹!”闻寒拉下他胡乱挥舞的手,尴尬地朝纪宇笑笑:“多谢帮忙。”
他腰不行,缺了纪宇,单靠他跟小何,扶季昭回来还真够呛。
纪宇没说什么,沉默着点点头告辞,正要转身,却被一双手紧紧搂住腰——“云哥!”
纪宇愣了愣,僵在原地:刚才老院长和闻寒聊天时,他就在他们后排,并非有意,却听到不少。
闻寒也僵了僵,上前扒开季昭手指:“昭昭,你认错了……”
季昭手指被扒开,又更固执地圈上去:“云哥你别走!”
“你给我画幅画再走!”他使劲儿抱着纪宇的腰,脸埋进他温软的毛衣,语气特别委屈:“我认识一个新哥哥,他跟你好像,也很善良,也爱画画,画的比你还好呢。可是他不给我画,呜呜,他给那些鼻涕虫和丫头片子都画了,就是不给我画,他不喜欢我……云哥给我画!”
“昭昭……”见他真心实意委屈,语气都哽咽了,闻寒又无奈又心疼,掰他的手又掰不开,不由看向纪宇,给他使了个请求似的眼色。
“画。”纪宇半垂眼眸,嗓音喑哑。“给你画。”
“真的?”季昭仰起脸来,眼睛清透的让人无法直视。
“真的。”
季昭放了心,手松了松,语气却紧张起来:“云哥,你还冷吗?”
“不冷。”纪宇声音比他更滞涩。
季昭松开他的腰,握住他的手,笑了:“真的不冷,是热的。”
他抓着他的手,眼神赤诚极了:“云哥,你不是一个人。”
纪宇眼睫颤了颤,轻而又轻地“嗯”了一声。
“我也不是一个人。”季昭松开他,“你放心走吧,我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哥哥,宇哥,小何哥……”
艹,小何鼻子一酸:虽然不懂季总在说什么,但被提名好感动——另外,他是不是不用担心被开除了?
他懵里懵懂想着,见纪宇快步出了门,他家寒哥也没招呼人家一声,红着眼圈愣愣发呆。
他们季总倒乖巧得很,老老实实坐着,但坐不稳,都开始摇摇晃晃了——小何赶紧扶了他一把:“我去拿毛巾来——”
话刚说到一半,腰一紧,他也被搂住了!
“熊仔!”他们季总搂着他,笑容甜蜜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熊仔,你长大了!”
小何:悔不该穿件羊羔毛外套……
察觉季总脑袋在他肚皮上蹭了蹭,他有些顶不住,脸不由一红,随后颤颤惊惊看向闻寒:不是,哥,我直男!祖传八辈子保真直男!
“给他抱。”闻寒抓揉了把季昭头顶的碎发,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
行叭。难得寒哥大度,小何老老实实当他的熊仔。
还一时没忍住,偷偷戳了把季总带点儿婴儿肥的脸蛋——他想戳很久了!
“手!”闻寒进屋,把他这贼悄悄的动作捉了个正着,顿时黑了脸。
嘶……小何咧咧嘴,“嗖”地把手背到背后:寒哥大度,但有限。
帮闻寒把季昭哄到**,问过闻寒不需要帮忙后,小何识眼色地告辞。
闻寒给季昭擦洗了,换好衣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药膏来,俯身轻轻在他额头涂抹。
“这是、什么?”额头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季昭神志都清醒了些。
“祛疤的,别乱动。”闻寒一边说,一边压下他不安分的胳膊,继续擦药。
季昭手被他压住,安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侧过脸避开他的手:“我不要擦!”
“不擦怎么行,会留疤的。”闻寒不知他又闹什么。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季昭干脆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瓮声瓮气的:“我就要留疤!”
闻寒气笑不得:“别闹,转回来。”
“我没闹。”季昭气哼哼的,委屈巴巴的,“你嫌弃我。”
“没有嫌弃你。”闻寒声音轻柔。
季昭却不信:“你嫌我丑。”
闻寒轻笑出声来:“别胡说,昭昭怎么会丑。”
明明是哄他,他却更委屈了:“那你就是嫌我留疤,留、留疤,就不像他了。”
“傻瓜……”闻寒一阵头疼:清醒时都说不通,醉了就更说不通了。
他干脆不跟他解释,只把他脸扳正:“药都买了,不擦浪费。”
季昭这回没再躲——虽然不大清醒,他大体还是听话的,惦记着哥哥是“双身子”的人,不能惹他生气、让他为难。
万千委屈吞进肚里,季昭躺平任闻寒施为。
“哥哥你开心就好,我怎样都行。”他闭着眼,一副舍身成仁仗义捐躯的模样。
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对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闻寒先是生气,气完,心里又不由自主发痒:“怎样都行?”
“怎样都——”季昭说到一半,耳朵一凉,头本能侧了侧:“别捏,痒。”
闻寒把玩着季昭左耳的手指顿了顿:“别捏哪里,这里吗?”
他语调温和散漫问着,细腻温润的指腹,却毫不客气,捏住他耳垂,上下左右,揉捏了好几下!
“哥哥……”季昭极度怕痒,耳朵尤甚,闻寒这一捏,他整个人都快痒哭了,绷紧身子,难为情地喊闻寒停下。
听见那句带气声的“哥哥”,闻寒眼神倏地幽深,鼻息也微微加重,收了手,不再□□他耳朵,掌心却不自觉覆上他胸口。
“昭昭……”他嗓音沙哑地叫了声,清俊至极的脸孔染上一抹薄红,指尖勾上季昭睡衣前襟。
“嗯。”季昭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耳朵被放过,他绷紧的身体顿时放松,几乎只用一秒,就歪着脖子,沉沉睡着了。
混蛋……闻寒用力攥了把他睡衣,又无可奈何松开,指尖隔着衣服在他胸口漫无目地游走片刻,最终无处可归,落回他脸上,轻轻掐了一下。
灯光落在闻寒脸上,映得他眼底暗涌深沉,潋滟生波。
潮起无人听,终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早,季昭醒来,头疼欲裂。
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只模糊记得给哥哥吃了面——那就好。
室内空寂,季昭抓了耳蜗戴好,才听见门口有人说话,隐约像是闻寒的声音。
他爬起来,扶着脑壳“嘶”了两声,才勉强起身走到门口。
门外确实站着闻寒。
闻寒旁边是小何,小何旁边是两只黑色行李箱。
季昭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房间:闻寒床榻收拾的整整齐齐,桌上更空空****。
“哥哥,你要走?”他心里一空,身体不知哪里,忽然难受的厉害。
“是我们要走。”闻寒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衣领歪歪斜斜露出锁骨,伸手帮他整理了下。
“我们?”季昭又愣了愣。
“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收了,去洗漱一下,换了衣服我们就出发。”
“哦。”季昭迟缓地应了声,应完,嘴角控制不住上勾,露出个憨里憨气的笑容。
小何简直没眼看:亏寒哥还担心他不肯跟他们走,土匪似的把他行李都打了包……
正想着,季昭就收敛了笑容:“可是——”
“可是什么?”
哥哥眼神莫名凛冽,季昭哆嗦了下:“可是我还没吃早饭……”
闻寒脸色又肉眼可见的和缓下来,语气也温柔不少:“给你准备好了,路上吃。”
嘶,哥哥怎么时冷时热?孕期情绪就是不稳定……
虽说距离并不远,到底孩子是要离开,季昭他们出发前,老院长和胖婶都来送行。
胖婶给他捡了一大筐菜,菜上压着一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碎冰,碎冰中间是一大坨暗红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季昭好奇。
“脑子。”胖婶答。
“啥?”季昭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脑花!我一大早去市场买的,给你补补。”早就该给孩子补补的,一直没顾上,这一眨眼他又要走了。
胖婶一边把筐往后备箱放,一边快言快语叮嘱季昭:“回去记得先放冰箱,尽快吃,清蒸就行,蒸之前一定先拿料酒泡半小时,不然有腥味,蒸之前放油、盐、胡椒粉拌好,多配点儿姜丝——”
“婶你说慢点儿……”季昭听不过来,也记不过来,一阵着急。
“傻小子。”胖婶看他认认真真使劲儿听的样子,没忍住,一把抱住了他。
她的小孩儿呦,让人疼死了。
胖婶个头儿不算矮,但跟季昭不能比——她还没到季昭肩膀。可她一抱,季昭自动把背弯下来,下巴搁在她肩上,乖得不得了。
搁完他又有些臊:他都是大人了,胖婶怎么能像他小时候一样抱他呢,哥哥还在这儿看着呢……
想归想,他却没舍得立即撒开。
胖婶富态,这份富态,使她的拥抱格外饱满温厚,厚的让人踏实。
“婶儿你放心。”季昭心里热乎乎的,下意识保证,“我会好好做饭吃饭的。”
“傻小子,就知道吃!”
胖婶笑着松开他,正色叮嘱:“回去听你闻寒哥哥的话,不许惹他生气。他说往东,你不许往西!”
为啥呀?季昭懵懂,难道——
“你听到没有?”胖婶踮起脚拧了把他耳朵。
“听,听到了。”季昭躲开,小声问胖婶:“婶儿,你也看出来啦?你放心,我会让着哥哥的。”
孕期情绪波动大,他一定尽量顺着哥哥。
她看出……什么来了?胖婶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