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
坐在禦案前的朱見深可不知道自己老爹的青年煩惱。
他正在把玩著自己的青花壺,好不快活。
觀賞了一會兒後,朱見深便將青花壺遞給了張保,讓他放回原位。
而後朱見深心中輕歎:”已經到了成化六年了,到了成化十五年,我就能親政了。”
對於明朝皇帝親政的年歲,實際上並無統一之規定,也是根據帝王的品德,治國的經驗來衡量的。
他心中既已存了想跟於謙好好聊聊的念頭,一雖直想要行動,卻總是找不到開口的契機。
雖然對於謙的坦率為人,忠誠為國之心很是信任。
但朱見深還是怕自己的理念與於謙的治國之策,背道而馳。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特別是於謙,從小就有大誌向,其治國之策一定也是經過百般打磨。
李賢於謙二人一直都是遵循舊製,這些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清理官吏,讓朝廷為之一肅,讓民間少些欺壓。
於謙與李賢主政的這麽多年,並未起過更改國政之法,難道是於謙,李賢兩個人都看不出大明朝的隱患嗎?
當然不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帝王尚幼,若是兩人獨斷朝綱,想要更改一些體製的話,怕被戴上以權謀國的佞臣帽子,二來也是怕那些各地的藩王在拿皇明祖訓為幌子,跟永樂皇帝一般打出清君側的口號造反。
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己雖然表現得很優秀,但也不會老道到可以跟於謙商談國政得地步,很多事情按理說自己不應該知道。
朱見深拿起了孫祥前段時日上的奏章。
這是一月前的奏章,上麵記載著遼東石亨,孫祥等人搞出來的巡境之策。
現在的女真人不算合格的敵人,石亨這樣搞,風險並不算太高,在保境安民之上也能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可被動的防守策略,永遠都是處於下風。
孫祥也在奏章中言明一直以來劫掠遼東,殘殺百姓的禍首也已經找到。
就是建州女真董山部。
遼東明軍也在尋找戰機。
這段時間,朱見深也一直考慮著女真人的禍患,到底該如何解決。
現在的女真人與成建製的明軍,相差極大,想打他們隨時隨地都能打。
可打完之後呢,殺個幾千人,甚至數萬人,可他們還會在休養數年後,重新回到這裏來。
持久性掃**嗎?
估摸著大明官員都不會同意這一舉措。
耗費極大,並且女真人在努爾哈赤沒有統一女真部之前,一直都算不上是大明的對手,在前期,大明的對手一直都是蒙古草原各部。
可等到女真人成為合格對手的時候,大明自己又不行了。
成化犁庭確實打擊了建州女真,但並沒有將他們徹底打趴下,而努爾哈赤在起兵之前,也算是明軍的一部分,隻不過後來反叛自立了。
不可能將所有的異族隨從軍全部幹掉吧。
在遼東明軍之中有一成的人都是蒙古,女真人,若是真的想要一刀切,不用打,遼東明軍都開始自亂陣腳了。
實際上朱見深一直都很清楚,隻要是大明軍隊的建設一直不落下風,女真人對大明絕不敢有謀逆之心。
可曆史的發展,不是僅僅依靠一個帝王就能完成逆轉的。
現在自己還未主政,諸多的改製並不知道會推行到什麽境界。
悠悠然歎了一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
“陛下,大年下的,為何歎氣啊。”張保在一旁輕聲詢問道。
朱見深看了一眼張保,可不能說是對國政憂心,隻能將自己的老爹當作借口說道:“父皇巡遊北疆,已有六個正旦節日未歸,朕實屬想念啊。”
張保一聽朱見深又提到了朱祁鎮,趕忙開口說道:“陛下,聽來往的宮人們說,太上皇在蒙古生活極好,那蒙古看我大明興盛,可是不敢懈怠了太上皇的啊。”
朱見深聞言點了點頭,而後說道:“朕知道,可朕總是有些不安啊。”
朱見深知道大臣們在說謊騙他,估摸著有些精明的臣子也知道朱見深知道他們在騙他,可朱見深就是不說,我老爹就是在蒙古,朕還很想念他。
對於這種無心插柳的行為,朱見深很是受用。
不在京師,對自己的威脅就微乎其微。
張保輕聲說道:“陛下,太後娘娘派人說了,今日,想讓你去她宮裏用膳。”
朱見深點了點頭,而後詢問道:“這幾日可有遼東的兵文,題本轉送來。”
“陛下,沒有,待會奴婢差人去內閣看看。”
……
內閣值班房中。
李賢拿著由五軍都督府轉送來的兵文,遞給了正在處理公文的於謙。
盡職盡責在於謙身上體會的是淋漓盡致,自正旦節後,每天都過來處理公文。
這讓想休息幾日的李賢,也找不到借口,也隻能陪著於謙過來。
其他內閣的官員一看到,老大老二天天上班,自己要是在家裏麵呆著,估計到了解印的日子,自己會被一腳踢回翰林院中。
當下所有的官員都準時打卡,於謙憑借一己之力把整個內閣都給卷了。
“看來女真人確實是猖狂啊,竟然敢糾集部眾,私自進攻巡境之軍。”於謙看完之後冷冷的說道,而後忽然想起了什麽:“陛下看過沒有。”
“沒有,這才剛到此處。”李賢抿了一口茶水後說道。
“陛下若是看到了,該如何想。”
“剿賊務盡的想法會在陛下的心中更加堅定。”李賢放下茶杯輕笑著說道。
“遼東之事,有官員想著以撫為主,剿為輔,而陛下卻覺得以剿為主,方能得到奇效,現在雖然獲得一場勝利,可女真人窩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想著除惡必盡,也難以辦到啊。”於謙歎了口氣說道。
即便他下定了主意支持陛下,可也不願意遼東戰事一直持續下去。
打仗打的是銀兩,是國力。
李賢看著於謙的這種憂愁麵孔,哈哈大笑道:“這可不是本官認識的智鬥寧王的於太保了,困難是有的,可若是想做,也一定能成功,眼看著蒙古人這幾年安生了許多,確實應該趁著蒙古人無力南下之際,把遼東的隱患全部拔掉,不然等到蒙古各部,又決出雌雄,我大明也沒有閑心去管女真人了。”
李賢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於謙不太愛聽,當下輕笑著轉移了話題:“算了,新年之際,不說這般煩心的事情,聽說冷貺有信件來了。”
“太上皇神神叨叨已有數日,冷貺有些害怕,想讓你我二人定奪一番。”於謙說著,從桌子上找到了冷貺的書信遞給了李賢。
李賢接過信件,看到最後,忍俊不禁:“這件事情該如何定奪,這都是天家的事情,就算我等把太上皇接回皇宮,他就不會做夢夢到曆代君王了嗎?”
原來冷貺本是想替太上皇保護這個秘密的,可太上皇每日都差人來尋自己,告訴他自己又想到的夢中細節,而這冷貺也確實被神神叨叨的朱祁鎮給嚇到了。
當下,也顧不得替太上皇保存秘密了,將太上皇找自己解夢的事情,乃至夢中挨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寫在了信上。
“當然不可能接回來,不過這些事情,是不是要給太皇太後匯報。”
“不行。”李賢立馬拒絕。
“為何?”
“太皇太後本來克製住了念子之情,可若是知道太上皇每日被噩夢折磨,隻怕會心疼無比,到時候,若是下旨將太上皇接回來,你我二人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種事情,就裝作不知道。”李賢說著,便拿著冷貺的書信走到了小火爐旁,將書信扔了進去,看著書信在火中燃燒起來,李賢回過頭看著於謙說道:“於太保,有些事情,能說,有些事情,要瞞。”
於謙正在沉思的時候,一名小太監走了進去。
“兩位大人,有沒有遼東的兵文題本,陛下等著看呢。”
“有。”於謙說著,將其重新封好,而後遞給了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