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化五十八年,皇後,皇太子相繼離世。
皇後的離世讓朱見深很是傷心,龍體受恙,最危急之時,已有駕崩的趨勢,但皇太子去世之後,朱見深知道,若是自己在皇太子之後死掉,那麽大明朝就有一場重大的危機。
因為他在大明的西南縱容培養了一個可以顛覆皇權的人來。
自己也撒手人寰的話,皇太孫是不可能震住朱祐榐的,雖然朱見深不認為,朱祐榐能夠順利的從安南起兵,從南朝北打,能夠獲得勝利,完成太祖高皇帝的壯舉,但戰爭一開,大明朝所有正在進行的一切都要停止,海外的掠奪會停擺,新大陸的移民也會結束,甚至會將盛世拖成玄宗的天寶。
有了這個想法的朱見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死。
作為一個父親,他相信朱祐榐,可他也是一個禦極五十八載的帝王,作為皇帝,他誰也不相信。
強大的求生欲望,促使他活了下來。
皇太孫被皇帝陛下再一次的確定了身份,這個龐大的帝國繼承人再次被確定下來了。
雖然朱見深身子骨沒有像之前那麽硬朗,可他也能感覺到自己能在活個幾年。
朱見深之所以縱容朱祐榐,是因為他發現了朱祐榐帶兵打仗的天賦,可能是因為十幾歲便在叢林中作戰,對於半島的地理了如指掌,這些年,他百戰百勝,安南行省的固有領土得到穩固,又先後滅亡了緬甸的蒲甘王朝,八百、車裏、老撾、大古喇、底馬撒、底兀剌等諸多強大的勢力,在半島之上,早就沒人喊朱祐榐的封王號了,而皆稱謂大王。
半島之上錯綜複雜的民族情況,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掌握。
召朱祐榐入京,敘父子之情,這很是敏感,可以說,除了真正的皇帝之外,沒有任何人敢下這個旨意。
因為朱祐榐勢力太過龐大,弄不好就是逼迫其造反,這個曆史責任除了朱見深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夠擔起來。
當傳朱祐榐的旨意到了交州城後,形勢變得撲朔迷離了。
所有的當權者都在等待著朱祐榐最後的決定。
是聽從旨意,返回京師,還是裝病不歸,兩種不同的結果,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態度,而他的兩種不同態度,也代表著大明西南政策的改變。
朱祐榐有五子,除了長子不喜兵事之外,其餘的四個兒子也都是久經沙場,每個人都是各領一軍,駐紮在緬。
在接到旨意,兩日之後,朱祐榐還是對外宣布,要返回京師,王府上下,全都在勸阻,駐紮在外的四個兒子,也是紛紛寫信勸告自己的父親,可朱祐榐下定決心,誰也勸說不了。
而這些王子們,便退而求其次,不想讓大哥跟隨父親一同前往京師,交州需要主心骨,不過又被朱祐榐拒絕。
王世子朱厚煌二十八歲,雖不息兵事,但一直在交州城調度。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朱祐榐其他四個帶兵打仗的兒子,誰也不服氣誰,唯獨王世子,也就是他們的大哥能夠震懾他們。
這麽多年了,朱祐榐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青蔥少年。
他在得到旨意之後,心中便是掀起來軒然大波,他想回到京師,見見已經老去的父親,母親,若是有機會還能去先帝,皇爺爺的陵寢前祭拜一二,可他也心中也清楚,回去就要做好放棄安南偉業的打算。
他也清楚此番回去,父皇一定不會讓自己輕鬆的離開北京城,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要拿出自己的虔誠,把自己培養十幾年,經常得到朱見深誇獎的王世子帶上。
皇太孫並不是皇長孫,而朱厚煌才是皇長孫,不過沒有出生在京師,可也去過兩次京師,除了皇太孫之外,在這麽多的皇孫中,也就隻有朱厚煌能夠讓朱見深高看一些。
帶著他們前去,一來是想用親情打動皇帝父親,另外一方麵,也是想告訴皇帝,我沒有二心,若是我回不去了,王世子也回不去,半島之上沒有掌舵的人,黔國公府,以及幾個兄弟藩王,是沒有能力對抗我的四個兒子的,既有柔軟的手段,也有別樣的心機。
在兩個月後,他帶著自己的長子,現在已經二十八歲王世子朱厚煌,以及王嫡孫,五歲的朱載㙺,進入了他闊別三十年之久的北京城。
在他熟悉且陌生的乾清宮中,朱祐榐見到了他的父皇。
他最後一次見父皇,還是十餘年前,他受詔返回京師,接受嘉獎,那個時候的父皇才剛剛五十歲,沒有一絲黑發,而那個時候,站在父皇身邊的人,還是自己那個頗有手腕能力的六弟,可此時,父皇的頭上已經有了白發,瘦了許多,精神也大不如從前,最為重要的是,站在父皇身邊的人,換成了自己的侄子,以前的皇太子,現在的皇太孫。
朱祐榐,王世子朱厚煌行禮之後,而後,朱祐榐便例行公事的稟告安南的近況,朱見深一直聽著,時不時的問上一句,這個時候還是君臣關係。
公事聊完之後,朱見深便看了一眼皇太孫。
皇太孫明白其用意,便借口帶著朱厚煌離開了乾清宮。
等到乾清宮中,隻剩下朱見深父子兩人的時候,朱見深才開口說道:“為父以為你不會回來?”
“父皇讓孩兒回來,孩兒怎敢不遵旨意。”朱祐榐輕聲說道。
“回來好,回來,咱們父子能見到最後一麵,真好,你不知道啊,前些時日,為父差點死了……”朱見深輕聲說道。
此時的朱見深宛若慈父一般,眼中充滿著對朱祐榐的愛憐,而朱祐榐看著父親的這般模樣,心中竟是有些心疼。
“父皇洪福齊天,定能安然無恙……”
可朱祐榐卻不清楚,一個當了幾十年皇帝的父親,是不需要兒子心疼的。
朱見深的柔情時刻,就在那一瞬間。
“對了,前段時間,皇後,太子相繼病故,朕身體不佳之時,你可曾有過其他的想法。”
而聽到這句話的朱祐榐抬起頭在看,哪裏還有那個舐犢情深的父親……
“孩兒絕不敢有其他想法?”
“有,是人之常情,但能克製住,才是最難做的,若當時你真的起兵,我們父子就會成為大明朝的罪人……”
“孩兒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