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榜之日,貢院之前早早就擠的水泄不通,衙役們也不敢像對平民百姓一樣蠻橫的用棍子驅趕,這可都是讀書人。
單個還不懼,若是在這節骨眼犯了眾怒,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馮意帶著弟子們坐在何家主留的酒樓雅間內,吃茶品酒,一點也不著急。
掃了一眼看似平靜,實則略有焦躁的子,他悠閑對去看榜的下人道:
“從上往下看,把名次報於我。”
馮意就沒想過自己的弟子會連縣試都過不了,至於考前為何那樣說,當然是為了減輕他們的壓力了。
看見自家包的嚴嚴實實的小弟子,馮意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是他自傲,整個丹陽縣就沒有比玥哥兒更出色的學子了。
案首舍他其誰?
團榜貼出,人群洶湧,大家拚命的往前擠,人堆裏時不時傳來一聲大喊:
“我中了,爹、娘,有我的名字!”
“我也中了……”
也有淒涼的悲嚎:
“寒窗苦讀幾十年,為何連一個縣試都榜上無名,蒼天啊!”
一陣一陣的聲浪從窗戶傳來,馮意揮手將窗戶開到極致,招手讓他們過來看,指著底下或喜或癲的人,難得認真的道:
“這隻是科舉最簡單的第一關,被斬於馬下的就不知凡幾,還有府試、院試、鄉試……一路往下考,難度越來越大。”
“武人所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讀書人若想金榜題名,何嚐不是如此呢?”
這位如其所言,踩著無數讀書人走上金殿的進士語氣中帶著一絲歎息。
眾弟子心有戚戚焉,許玥垂眸看向下麵的學子們。
縣試二十中取一,她有把握可獨占鼇頭,坐在酒樓裏當勝利者,含笑看著失意之人。
那麽,馮師口中越來越難的科試,她也不會有任何畏懼——
既然必然有贏家存在,為什麽這個人不能是她!
馮家的小廝辦事得力,很快就上樓來,喜氣洋洋的道:“恭喜老爺,幾個小公子都在榜上。”
“說名次。”
“賀許小公子,第一場榜首!”許玥彎起嘴角,含蓄的笑了,不出所料。
“賀夏小公子,第一場第二名!”
夏雨激動無比,他日夜苦讀,家裏的節衣縮食,終於見到了回報了。
“賀何小公子,第一場第四名!”
何順喜笑顏開,顯然對結果很滿意,他天性知足常樂,對落後於許玥和夏雨並不放在心上,能參加府試就行。
三人都給了賞賜,下人又是一連串的好話送上。
這時,馮意突然歎了一口氣,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難道這還不滿意?
“莫這樣看為師,我隻是覺得你們的名次有一點問題。”馮意迎著弟子們的目光,十分惋惜的道:
“前三甲占了兩個,何順啊,你怎麽就是第四名呢,這樣會讓為師出去吹噓的時候力度打一個折扣的。”
原來是這個……幾人都有點無語了。
“馮師,這可能是月盈則虧的道理吧,上天總要留一點遺憾給您,不然太過圓滿了也不好。”
許玥麵不改色的道,換來何順感激的目光。
“小滑頭。”馮意白了她一眼。
……
知道玥哥兒中了第一場榜首之後,許地主歡天喜地,卻還按住性子不叫人四處宣揚。
還有剩下四場呢,若是乖孫不小心馬前失蹄,沒成榜首,被人笑話了可不好。
饒是如此,許地主還是賞了一家子下人每人一月的月錢,雖然不多,但也是個意思。
錢到了手裏哪有嫌少的,下人們自然交口稱讚,嘴裏都是對許玥的好話。
麗娘見踩衣服不管用,氣的不行,這個咒人的法子是她早年聽聞的。
她被趕出甜姐兒生父那裏,就是因為被發現麗娘用這法子咒了當家主母,主母一場大病,險些死了。
要不是這樣,孩子都生了,好歹有口飯吃,怎麽會被趕出來。
“這小崽子,命倒是夠硬。”
麗娘嘀咕一聲,卻沒有懷疑咒法不管用,隻是覺得許玥命硬。
念頭一轉,取了衣服用剪子絞成碎片,縫成一個布娃娃的樣子,歪歪扭扭的寫上許玥二字。
卻沒有發現,一個揀毽子的小丫鬟無意間在窗外花叢裏朝裏麵看了一眼……
……
接下來幾場,考的是默寫、帖經、律賦、試四書文、試帖詩。
第一場榜上沒有名字的不能上場考試。
後四場,每一場許玥都遊刃有餘,不過卻沒有再提前交卷了,印象既然已經留下,就不必過多出格。
考完最後一場,出了貢院。
許玥依舊和何順、夏雨二人一起走,邊相互對一下答案。
帖經這一項,考的就是學子們的對四書的記憶,專挑難背、難寫的字句去考,當然這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
三個人答案一致,沒有錯處。
“太好了。”何順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拍著胸脯道:
“我爹說了,若是最後發榜,我的名次在前五的話,就給我把月銀漲到十兩!”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嗤笑,一個少年學子不屑的道:
“隻不過是貼經沒有錯漏,就覺得自己能進前五,也太高看自己了。”他在背後聽了一路,聽到這裏頓覺好笑。
“我師兄發言可能有不妥,但也不是你取笑他的原因,豈不知非禮勿聽?”
許玥冷靜的回懟。
“誰偷聽了,我隻是無意聽到的。”少年麵子上掛不住,頓時炸了,目光緊緊盯著許玥三人。
“既是無意聽見,那為何要貿然插入對話,我等自認與你素不相識。”夏雨冷著一張臉道。
少年支吾了兩下,臉色漲紅,說不出話來,他能說自己就是嘴賤嘛。
倒是何順,聽見兩個師兄弟為自己出頭,心中感動,加上生性豁達,也沒怎麽生氣就打了圓場讓少年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