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平的小出租房裏,七歲的小女娃穿著漂亮的新裙子站在女人麵前,女人溫柔的蹲下身子,給她穿上小襪子小鞋子,“年年,今天要去見姐姐,見姐姐一定要禮貌的叫人知道嗎?”
小女娃臉蛋粉撲撲的。
眼睛和江筱有點兒像,都是亮晶晶的,都像女人的眼睛。
盡管女人已經快四十二歲了,但是看著半點兒都不像四十多歲的女人,頂多三十出頭。
“好。”趙年月眨巴著茫然無措的眼睛。
女人提上小蛋糕,趙年月問,“媽媽,我不能吃蛋糕嗎?”
趙素道:“這是給姐姐的,年年已經吃了很多了,不能再繼續吃了,要給姐姐吃好嗎?”
“好吧。”趙年月小嘴癟了癟,“那姐姐不吃的話,能給我吃嗎?”
趙素頓了頓,“你可以問問姐姐。”
趙年月一聽,眼睛又滴溜溜的亮起來,乖乖牽著趙素的手跟著她到了約定的地方,然後乖乖坐著。
趙素看了看時間,望著窗外。
看著黑色的商務車到門口,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下車,趙素緊張的站了起來。
然後反應過來趕緊從包裏拿出鏡子給自己補妝,確定自己沒有失儀。
江筱沒有了昨天的那種情緒,或許是因為昨天已經哭過了,所以她現在內心很平靜,不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深吸了一口氣才上去。
服務員帶著她進包間的那一刻,第一時間吸引住江筱的不是女人,而是坐在她旁邊漂亮的像個小公主的小女娃,奶白奶白的,穿的也是一條白色的小裙子,黑色的小皮鞋。
“江筱,你來了!這,這是趙年月,她是……是我的女兒。”趙素想了想,還是把那句你的妹妹壓了下去,“年年,快叫姐姐。”
“姐姐。”趙年月口齒清晰,眼神澄澈,聲音倒是很清脆。
“嗯。”江筱的目光轉向女人。
她和女人長得不像,唯一像的地方就是他們倆都有一雙漂亮的杏眼。
江筱鎮定的坐下。
趙素道,“江筱,你想喝些什麽?這裏的咖啡不錯。”
“檸檬水,謝謝。”江筱反應過來道。
很快服務員端著冰糖和檸檬水過來,“女士,糖可以自己加。”
“好。”江筱道。
檸檬水有點兒燙,江筱用吸管慢慢的攪著,餘光是窗戶外的黑色商務車。
她不知道說什麽,所以一直沉默。
趙素也感覺到氛圍有些尷尬,想起來連忙把蛋糕推過去,“江筱,吃蛋糕嗎?這是我做的,用的是動物奶油,熱量很低。”
江筱看著蛋糕愣了一下。
半刻後搖頭,“我不喜歡吃甜食。”
趙素尷尬的笑了笑,“沒事,拿回去,陸寒吃也行。或者你喜歡吃什麽,告訴我,我開了一家麵包店,生意還行,會做一些蛋糕。”
趙年月認真的問,“姐姐為什麽不喜歡吃甜食啊,媽媽做的蛋糕很好吃的。”
“年年。”趙素責備的斥了一聲。
趙年月絲毫沒有覺得害怕,反而理直氣壯道,“媽媽,你說姐姐不吃我就可以吃的。”
趙素看了江筱一眼。
江筱道:“給她吃吧。”
說著自己打開蛋糕禮盒,然後推到了趙年月麵前。
趙素眼底閃過一絲失落,但是內心卻更多的是自責。
她看著江筱,“江筱,你,你不喜歡我我知道……畢竟當初是我對……”
江筱打斷趙素的話,“趙女士,如果你隻是想見我,那我們已經見完了。”
聲音有些硬。
她說不出來這是什麽感覺。
她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也知道趙素想見自己。
可是看到趙素和趙年月出現的時候,她還是生出了一些很莫名的情緒。
她看起來也是一個好媽媽的啊。
可是,卻不是她的。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不適合出現在這裏,也不應該見這一麵。
趙素慌了,“不是……”
最終趙素咬緊了牙關,“江筱,你想聽聽我的事嗎?”
江筱沒說話,但也沒說不聽。
趙素垂眸,“我年輕的時候和一個社會上的人談戀愛,那時候我還小,我懷孕了。因為我懷孕了,但是卻沒到結婚年紀,那個人說他會照顧我,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我瞞著家裏人跟他走了,去了一個小出租屋,家裏在找我,但是我不敢出去。”
後來那個人賭博,欠高利貸晚上酗酒跟人打架掉河裏淹死了,那些欠高利貸的還要找她麻煩,她一個人沒有收入來源,還懷著孕,她害怕。
“一個人帶著你我活不下去,我害怕,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卻相信了另外一個人的話。江筱,我那時候不懂事,帶著你我回不去。所以……所以我就把你放到了孤兒院門口……”
趙素難以啟齒的說。
沒有人知道她生過江筱,沒有人知道她有過一個孩子,這個秘密她藏了很久。
回家後她被父母打了一頓,後來她就去了一家美容店做學徒,一做就是好幾年,遇見了後來的老公。
這個秘密她依然不敢告訴她的老公,因為生過孩子她一直很自卑,內疚,在婚姻中也抬不起頭來。生年年的那一年,她看見了江筱,也看見了江筱的身世,她猜測江筱是不是就是她丟掉的那個孩子。
但是她不敢說。
生年年的時候她大出血,切除了子宮,年年是她唯一在身邊的孩子,那時候她仰仗丈夫的鼻息生活,她更不敢告訴對方自己認出了江筱的事情,也不期望對方能夠接納自己的過去,所以事情一拖再拖。
年年三歲那年,她的丈夫出軌了,對方懷孕檢查出來是個男孩兒。
丈夫分了她一半的家產,她帶著年年開了一家麵包店,一家美容院,還有一家瑜伽館,生意都不錯。現在年年是放暑假,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剛好江筱的消息過來,她就想來看看江筱。
“江筱,我不奢望你的原諒。有了年年之後,我才意識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才越來越多的想起你。”趙素說的很坦白。
至少在年年出現之前,她一直覺得生過江筱是她人生中的汙點,可是年年出現後,她每一次叫她媽媽,她都會想起當不懂事的自己,想起那個繈褓裏的嬰兒,現在她獨立了,她不害怕了,可是她愧疚。
每一次看到年年,她就會想起自己曾經放棄過的另外一個孩子,所以她想見江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