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玩家全部離去後的半個小時,湘良玉從另一個方向折返回來,手中還拿著一件衣服。
大門自動打開。
神像做出的指天動作已經恢複原樣,湘良玉慢慢踱步走到神像前方,從她的角度,神像雙眼是平視前方,不膽怯不瞻前顧後,平靜又固執。
她收回目光,繞過神像身側,走到水池邊。解開水池的封印後,泉生煙就不願意再沉浸在池水,而是探出上半身,池水會完全遮蓋他爬滿鱗片的腹部,露出遒勁的腰身。
冰冷的池水沒有水霧彌漫,但有花葉遮蓋,乍一看,湘良玉倒像是誤入了未知之地的迷途少女,無意間觀賞到她永遠不可肖想的人物。
她走路輕,泉生煙背靠門口,自然聽不見她的腳步聲。愣神間,肩膀上忽然一涼,泉生煙下意識撇過頭,和池邊湘良玉對上眼神。
湘良玉開門見山:“把你忘了,下關沒有腿很難辦啊,這麽短的休息時間也不夠修複的。”
泉生煙這次沒如驚弓之鳥一樣反應巨大,相反還主動靠近池邊,說:“你的水池下麵,是岩漿。”
湘良玉苦惱地思考,隨口回答:“用Z的話來說,應該叫‘地獄’,不過無所謂了。這樣,借你一個能力好了,記得還。”
泉生煙疑惑,還沒說出口,他就看見湘良玉唇部溢出一股鮮紅的血,隨後,她的手按住自己腦後,壓著自己往她麵前撞。
泉生煙:“!”
四唇相觸,泉生煙猛地掙紮,整張臉漲得通紅。湘良玉那張寒冷無溫度的唇,在此時恰好能給他降降溫。
湘良玉鬆開他,看到他唇上的血時,有些不滿道:“閉那麽緊幹什麽,又不讓你死,張嘴。”
泉生煙搖頭,甚至想鑽回水裏,湘良玉掐住他的下巴,往下一按,鮮紅的唇微張,在泉生煙尚未反應過來時,湘良玉再次覆蓋上去,溫熱的**流入他的口腔,如火燒般的灼熱燙紅了他的眼。
湘良玉正盤算著還要不要繼續渡入時,從剛才一直僵硬不配合的唇忽然動了動,在他想往前探之時,湘良玉鬆開了他。
她擦了擦唇邊殘留的鮮血後,說:“有感覺嗎?體內熱熱涼涼的。”
泉生煙紅著臉潛入水,露出一個黑色的頭頂。
原先的寒冷徹骨完全沒有感覺,他隻感覺這池水似乎都要被滾燙的身軀捂熱,他皺緊眉頭蜷縮著身體,因為用盡力氣壓□□內的那團火,他身體無比緊繃,額頭甚至凸出青筋。
片刻,他徹底無法忍耐,動身在池水中遊動,試圖讓其他區域寒冷的水給自己降降溫。
湘良玉看不懂水中的洶湧,隻覺得**是肯定夠了的,想著,她隻當泉生煙在生氣自己沒提前告訴他,她說:“我相信你能很好運用這個重塑能力,你可以給自己造一對完美的雙腿。”
“當然,禁止在挑戰中使用哦,否則都會死哦。”交代完畢後,湘良玉轉身就走。
湘良玉在教堂最頂端就座,她看著這個被她一手創造出來的世界,眼中略帶迷茫。
湘良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隻知道從睜眼開始,身下是柔軟的草地,天空是湛藍的天空,身邊是同樣迷茫的諸葛尋真。空氣是她們身體運轉的源泉。
他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地球變化,每個文明的誕生與毀滅,他們都參與其中,隻是不留下任何痕跡,就像過而消逝的風。
不會有人會刻意記下吹到身邊的風,或許有,但又會被下一縷更驚豔的風取代記憶。
所以,她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太過模糊,她的記憶,都是屬於別人的,旁觀每一位人物的軌跡,不會有人認識她,也不會有人想認識她。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不願意身處曆史的洪流,她在地球的無人之地創造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永眠在無人發覺的秘地,這是她的夢想。
但很顯然,諸葛尋真不願安穩,他愛上了人類毫無規律的思想和智慧,他喜歡群居,喜歡人類世界,於是,他離開了湘良玉,鑽進人類的世界沒有回頭。
再回來時,他帶著一身喧囂。湘良玉知道他這一路不太順利,就送給他一雙可以飛翔的翅膀,隻是,他要求將翅膀上的羽毛,改成他帶來的碎裂骨頭。
湘良玉滿足了他的想法,而後,他繼續沉默著生活,莫名的行為多次惹惱湘良玉。
在湘良玉數不清第幾次跟諸葛尋真打架後,他帶著一身傷,說要和自己打個賭,賭善惡和分辨。
諸葛尋真選惡,湘良玉選善。
他們互換身份,扮演西方虛構的神。湘良玉改造世界,諸葛尋真挑選合適的玩家,一個簡易版的挑戰準備完畢。
前三關尚還和睦,死傷不多,但湘良玉還是察覺到了諸葛尋真的變化,他開始易怒,表裏不一,下陰招,這些都和湘良玉記憶中的諸葛尋真不一樣。她找他談了談,麵對親如家人的諸葛,湘良玉根本沒有警惕心,導致她被諸葛尋真偷襲,腦袋嚴重受損,記憶丟失。
湘良玉知道,諸葛尋真看上了自己的重塑能力,這是比修複還高一階的創造之力,將想法轉變為現實,是所有創造者都夢寐以求的能力。
細微的開門聲傳到湘良玉耳中,她低頭看去,一個勁瘦的人影從門中緩緩走出,是泉生煙。
比想象中適應得還要快,湘良玉驚訝地想著。
給他拿的衣服是一件古服,他頭發長,身上有著獨特的溫潤氣質。要不是泉生煙身上有著不屬於那個年代的黃金手表,她幾乎就要以為諸葛尋真是不是有什麽穿越時空的能力了。
她看著泉生煙離去的背影,手撐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興致,如果諸葛尋真發現,他費盡千辛萬苦想得到的東西,結果不在她的身上,他的反應會是如何呢?
湘良玉笑笑。
最後一關的地點,在教堂。
以神像為中心,左腿位置被天使所站,右腿位置被惡魔所站,人數不平衡的兩隊也映照神像不平衡的天平。
湘良玉坐在神像左手手背,一條腿翹在另一條腿上,神情懶散。她拒絕了人工智能的規則說明,而是算著時間,片刻,她放下腿從手背上一躍而下。
穩穩落在兩隊正中間,說:“最後一關,‘淪失’。看到那個不平衡的天平了嗎,天平不會傾斜,除非它少了點東西,這個東西,就是你們。”
“殺夠足夠讓天平平衡的人,搬著屍體放在高的一端秤盤上。天平一旦平衡,以人數最多的一方獲勝,同時,天平到達最大不平衡極限時,視為失敗。”
湘良玉朝惡魔方輕飄飄揮了揮:“加油哦。”
黎明師不屑的“切”了一聲:“這麽點誤差,一個人我都嫌多。”
說著,他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天使方的隊伍,朝裏麵最弱小的玩家下手。閃著銀光的利器劃過一道刺眼的光,姬忍冬反應迅速,立馬橫身攔在隊友身邊,伸手握住了他刺來的刀刃。
兩端刀刃劃破手心,鮮血順著手臂浸濕衣服,滴落地麵。黎明師抽出匕首,抬腳揣在他腹前,即使姬忍冬伸手護住,也被這一猛力踹倒在地。
這幾乎是一瞬間,而後,混亂的團戰即刻爆發。
諸葛尋真揮動翅膀來到閃到湘良玉麵前,橫攔住她:“我們這樣獨善其身,好嗎?”
湘良玉抱臂:“你也跟我打?我們打了上十億年了,你哪一次贏過我了?”
諸葛尋真笑笑:“萬一這次贏了呢。”
湘良玉:“非要打?”
諸葛尋真還是笑著臉。
湘良玉歎口氣,後退一步,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這是她和諸葛尋真打架前的固定姿勢,每次最先進攻的人,一定是諸葛尋真。
可這次,諸葛尋真沒有像往常那樣衝上來,而是後退一步,學著湘良玉的姿勢站著,翅膀收著,他說:“我想了想,我的失敗可能是我太過主動,要不,你先出招?”
湘良玉覺得他廢話多,抬腿往前邁開一步,腳底還沒落地,湘良玉身體閃爍片刻,隨後以秒速消失,又在諸葛尋真完全沒反應過來的下一秒,出現在他的身後。
邁出去的那條腿,在諸葛尋真身後落地,期間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仿佛她的一步,就是跨越這麽大。
湘良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握拳砸向他的後背。
諸葛尋真沒有反應過來,不代表他身後的翅膀無法反應,在湘良玉閃到他身後的那一秒,那雙碩大無比的翅膀瞬間張開,白骨製成的翅膀豎起,形成一道鋒利的屏障,試圖阻絕她的攻擊。
而湘良玉力度不減,以破竹之勢直直砸向他後背兩處翅膀根,鋒利的白骨被她砸成齏粉,牽連頂端的翅膀尖,一同碎裂成粉。
劇烈的疼痛就在眨眼間猛烈襲來,諸葛尋真彎腰躲過了湘良玉下一步攻擊,忍著後背劇烈的疼痛往一旁躲避,他看著地上的粉末,眼中劃過一絲狠戾。
而湘良玉卻沒有繼續進攻,天平浮動的清脆聲音吸引她的目光。
惡魔方巫雲站在天平低端一側,將一具屍體放在高的秤盤上。
此時天平已經不會因為活人的重量而變動,唯一能讓浮動的籌碼,就是屍體,還有……
屍體被放在秤盤的那一秒,巫雲從天平一躍而下,此刻所有的爭鬥已經暫停,玩家們不謀而合盯著那個不平衡的天平,隻見它兩端開始上下浮動,像是被兩端被一同放上了籌碼。
金屬搖晃的聲音無限放大,最後,天平呈現的角度,依舊不平衡,甚至,差距比剛才還要大。
黎明師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雲盼山怔怔說著:“除了屍體,還有什麽是有重量的……”
“靈魂。”泉生煙抬頭看著天平,目光平靜說,“靈魂也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