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下方所有NPC眼神都變了。
這裏的絕大部分NPC都是第一批被卷進遊戲，如今時過境遷，他們各方麵已經脫離人類社會，道德觀念已經無法束縛住他們，仿佛他們就是為這個瘋狂的世界而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在這個世界不斷往上爬。
如果說從佚名NPC一路上升到高級NPC，需要走一百步才能到達，那跨入BOSS等級，就是必須走一萬步。而現在，遙不可及的一萬步直接濃縮成一步，隻要跨過去，殺死湘良玉，他們就能直接飛升進入BOSS等級，從此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係統再次沉著聲音問道：“湘良玉，我再問一遍，你到底要不要救和你敵對的玩家。你別忘了，你的體內有著永遠被我操控的芯片，你……”
湘良玉打斷它：“是嗎，那你繼續控製我唄，洗腦重置，來啊。”
見係統還是那副陰沉沉的表情，湘良玉輕蔑地笑道：“看來你也發現了，植入我體內的控製芯片被取出去了，否則你也不會讓這群人來攻擊我。”
“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有些後悔給了你自我，電源線會被你藏在哪裏呢，我要好好想一想。”
係統臉色頓時一變，尖聲道：“給我抓住她！”
下方的**一觸即發，湘良玉扶額無奈一笑，伸手擒住雲盼山手臂拽著他，往前迎著所有躍起的NPC往下落去。
她落腳點，在一個NPC的臉上。
雲盼山表情驚悚無比，要知道浮空層和一樓的距離不算近，他就在失重的情況下，被湘良玉扛在身上落地。
顛的雲盼山差點沒吐出來。
落地後，湘良玉一邊把他丟下，一邊說：“去門口找泉生煙。”
無數NPC湧了過來，雲盼山尖叫著躲避著，抱頭在人群中逃竄。
幸好這幫人都是衝著湘良玉來，沒人想分心浪費時間去找他麻煩，雲盼山幾乎被這群人推出來的，因為他擋到他們路了。
湘良玉的身影已經被淹沒在人群中，拳拳到肉的打鬥聲從裏麵傳來，雲盼山還在發愣，一個身影從身旁掠過，衝進人群。
秀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快走啊。”
她皺著眉把雲盼山拉到門外，隨後在門口猶豫片刻，還是和方紫衝進人群中。
湘良玉在圍困中如魚得水，先不說這些NPC平時依靠的是商城道具，就說他們那些三腳貓功夫，也隻能趁亂揪掉她幾根頭發了。
所以當秀綠和方紫衝進來時，湘良玉微微驚訝。她一人可以與之抗衡，但秀綠二人進來可就不一樣了，她要分心保護她們。
想著，湘良玉拽住麵前NPC的手腕，用力握住後在身側甩了一圈，掃倒數十位NPC。
NPC帶著慣性甩飛了出去，湘良玉則是趁著眾人連連後退時，衝到因人數過多而無法招架的方紫身前，替她擋下那一飛踢。
胸前被踹了一腳，湘良玉沒感覺，反手握住那條腿，雙手用力一壓，慘叫聲頓時尖銳響起。
方紫一口氣還沒鬆下來，看到那些重新圍了上來的NPC又緊張了起來：“怎麽辦！”
“跑啊。”湘良玉一手拉住方紫的手，拽著她往門口跑去，經過還在廝鬥的秀綠身後時，湘良玉順手拉住她的肩膀，將她身體掰過來後，抓著她的手臂。
湘良玉一手抓一個往門外衝去，將她們帶到門外後，她微微一笑：“在頂樓的人麵雕像旁邊等我。”
秀綠方紫一臉蒙：“人麵雕像？”
雲盼山聽懂了，感激地點了點頭。
泉生煙見她轉身又往門內走，下意識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蹙起眉問道：“你要幹什麽？”
湘良玉淡淡看了泉生煙一眼，生命塔中的玩家已經衝了出來，拿著本該出現在遊戲中的道具，凶神惡煞朝著湘良玉跑來。
泉生煙立馬道：“我和你一起去，我能幫你。”
湘良玉：“隨你。”
方紫出聲：“可是頂樓沒有在……”
出聲的那一瞬間，湘良玉已經跟離弦一樣的箭衝了出去，速度快得隻能讓眾人看到她那一頭豔麗的紅發在極快的速度中成為一個點。
泉生煙本想張嘴說明，看到湘良玉的身影後，他頓時肅然，跟在她的身後一同深入生命塔。
方紫：“……人臉雕像啊？”
雲盼山悄悄舉手：“那個，我知道，我帶你們去吧。”
秀綠揚了揚下巴：“路我們知道，走。”
泉生煙緊隨湘良玉身後。
係統依舊懸在半空，就在剛剛，他開啟雲端城可使用遊戲商城的權限，並且還是0元購。
鼓鼓囊囊的商場很快被在場所有NPC洗劫一空，手拿恐怖凶器的NPC和門口兩手空空的湘良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湘良玉語調沒起伏：“我說，你們一定要給這個醜家夥賣命嗎？”
係統眼看不對連忙喊道：“他們都是我精心挑選的NPC！是新世界的管理者，而你，是我花費所有精力培養的未來統治者。”
“現在，未來統治者當眾叛變，為了一個玩家不惜和所有同僚作對，也要將他從手術床救下！”
“湘良玉已經被玩家同化，玩家所有惡的特征她都擁有，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現在，我再說一遍，誰能殺死湘良玉，誰就能頂替她的位置，成為未來統治者！”
湘良玉扯了扯嘴角，直接從BOSS跳到統治者，這番**力，直接讓那些還在猶豫的NPC再次上頭，鬧哄哄朝著湘良玉衝來。
泉生煙握著無意識地伸手牽住她的手，剛後退一步，手心中冰冷堅硬的手腕被抽走，隨後湘良玉攤開手掌：“握好，掉下去不救你的。”
泉生煙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握住她的手，下一秒，湘良玉拽著泉生煙迎麵衝去，在和NPC領頭人即將撞上時，她猛地往上一躍，跳到了人群的正中心。
湘良玉帶著慣性下落，自由的那隻手驟然握緊，纖細白皙的手臂頓時粗了一圈，下方的玩家連忙讓開一個小圈，避免被她一個落地砸死。
而湘良玉的目標似乎不是那群NPC，她這一圈，砸在了地上。
“轟隆”一聲，全場靜默一秒，隨後發起猛烈的攻擊，湘良玉帶著泉生煙在人群中爭鬥，保護他毫發無損的同時，耳朵仔細聽著隱藏在打鬥聲和叫喊聲下的細微破裂聲。
細微到完全無法被常人察覺到的“哢嚓”聲響起時，湘良玉霍地將手上的泉生煙用力往浮空層拋去。
泉生煙一驚：“湘良玉！”
過於專注聽著聲音，又空手送人上二層，湘良玉自然忽視掉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NPC，此刻，一支槍抵在她的額頭，同時，她的四周被無數殺傷力巨大的武器圍攻。
湘良玉站在原地不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因為下一秒，所有人往下一凹，除了湘良玉和一些重心很穩的NPC外，其餘玩家全部在這場凹陷中癱倒在地。
湘良玉屈膝朝著浮空層一躍，碎裂成蜘蛛網的地麵本就不堪一擊，眼下這一跳，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轟隆隆”的坍塌聲伴隨著崩潰驚恐的吼叫，純白的大理石地麵就此碎裂成塊掉落深底。
漆黑的空洞呈現在眼前，以地麵上方的白瓷牆麵底為分界線，下方未經過裝修遮蓋的原始牆磚，以一種誘人的蠱惑感，吸引每一位注視過或曾經注視過的人，無盡下墜。
湘良玉落在浮空層，此刻係統不知為何，電子屏忽然閃爍起來，隨後它在屏幕內指著湘良玉喊道：“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死玩家！”
說完，屏幕一閉，吵鬧的生命塔徹底恢複安靜。
湘良玉走到平層中心，看著上方有序的電纜，跳起來抓住其中一根，爬上去後，她蹲在電纜上穩住身體，和泉生煙交代：“你在這裏等我，我記得紅寶石眼睛是在這裏的。”
泉生煙點了點頭，趁著湘良玉在尋找時，他說：“後來，你的神像為什麽會被砍頭？”
湘良玉扒拉電纜，說：“諸葛砍的。他原來的計劃是改造係統為他所用，隻是他不知道係統有自我意識，改造後係統就不想聽他的指揮，也在教堂把他改造成NPC。”
“他打不過係統，在輸之前把我頭砍下來泄憤，然後就被改造成NPC了。”
泉生煙沉默片刻，說：“這堆電纜，如果損壞會怎麽樣？”
湘良玉：“這個世界會坍塌。我的神像在手落下的時候，就無法讓這個世界成功運轉了，係統也知道這一點，就將世界的運行依靠在這些設備上。”
泉生煙：“我以為這是係統的。”
湘良玉整個身體陷進去電纜當中，隨後她又從層層疊疊的粗壯電線中鑽出來，慢慢在電纜上移動，隨後往下一躍，說：“係統的電線被它自己藏起來了，不在這。好了，我找到了，來牽著我，我帶著你走。”
泉生煙“嗯”了一聲，伸手牽住她的手。
“我去！這是什麽東西！！”方紫發出震驚叫喊。
雲盼山瑟瑟發抖：“人麵雕像。”
秀綠掃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定在人麵雕像上，似是呢喃道：“好眼熟。”
雲盼山聽到後心說你當然覺得眼熟。現在他還是有些不爽，憑什麽姬忍冬孟典秀綠全是NPC，就他還在玩家陣營拚死拚活。
但這個想法僅僅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就被他渾身哆嗦的強硬拋之腦後。
忽的，一陣陰風四起，揚起的灰塵迷了雲盼山的眼，隨即他腦袋一暈，毫無征兆地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風停，秀綠和方紫揉了揉眼，適應後秀綠走到護欄前，看著前方廣闊的區域，感歎道：“好漂亮。”
“馬上就能隨意進出了。”雲盼山嘶啞的聲音傳來。
方紫多看了幾眼，說：“風把你嗓子吹啞了？”
雲盼山揚了揚嘴角：“可能是剛剛喊的，湘良玉來了。”
方紫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
“哐當”一聲，湘良玉推門而來，沒有廢話一句地開始將手中一對紅寶石按在人臉雕塑的凹陷的眼珠內。
清脆地哢嚓聲響起，人麵雕像開始轉動，和湘良玉麵對麵，似乎在確定什麽一樣。
確認完畢後，雕像下方的雕塑台開始移動，一個方形白光呈現在眾人眼前。
方紫“哇”了一聲：“這是什麽？”
湘良玉說：“這是離開這個世界的出口，雲盼山，趕緊跳下去。”
雲盼山抬腿往前走，慢慢地，隻是走的方向不是出口，而是湘良玉身後。
泉生煙見狀橫在她的背後，說：“你走錯了。”
湘良玉轉過身，雙眼毫無情緒波動地看著雲盼山。雲盼山在她的眼神下絲毫沒有任何變化，而是聳了聳肩：“別緊張，我隻是想多看看她。”
泉生煙：“你麻煩她的已經夠多了。”
雲盼山“哦”了一聲，改變行走軌跡往出口走去，走到湘良玉身邊時，他說：“湘良玉，我其實非常滿足哦。”
當他加重“滿足”二字時，雲盼山驟然伸出左手朝著湘良玉抓來。
而湘良玉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麽一樣，先是攥住身旁泉生煙的手臂，不讓他為自己進行任何抵擋行為，下一秒，湘良玉感覺自己胸膛一涼。
她攔著進入自己心房裏的那隻手說：“你知道，我是不死的。”
雲盼山的容貌漸漸溶化，諸葛尋真的臉漸漸顯露，他說：“我知道，但沒了這顆供給的心髒，你還會醒嗎？”
湘良玉依舊沒什麽動作，甚至連臉色都不變：“諸葛尋真，把我放在神像上的天平上。”
聽著湘良玉的對話，泉生煙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悄悄將手覆蓋在湘良玉身後為她治療。
諸葛尋真一愣，似乎沒想到湘良玉會是這種反應。
“諸葛尋真！你大爺的有病嗎！”方紫一個箭步衝到諸葛腦後，想將他和湘良玉分開，而近距離看到諸葛做了什麽後，方紫忽然不敢動了。
諸葛尋真的手伸進了湘良玉的胸膛，握住了她的心髒。
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期間，諸葛尋真猛地抽出手，他的手上多了一顆銀之心髒，還在閃爍著電流。
方紫：“湘良玉！”
諸葛顛了顛心髒，說：“還挺麻手，你放心，係統一定會發現你的異常，重新給你一顆心髒。”
“這一顆，我就收下了。”
湘良玉意識迷失，身體癱軟往後倒去，她倒在了一個顫抖的懷抱裏。
泉生煙征神一瞬，回過神來時，他的雙手已經懸空覆蓋在她空****的心房，不留餘力開始治療。
“明明，明明你可以躲過！為什麽不躲！”
泉生煙眼睛睜大，無數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更多的是氣憤，他氣憤自己！他完全沒料到，他居然會被嚇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湘良玉被挖心。
方紫秀綠二人在湘良玉身側，發現她的身軀比原先還要冰冷，簡直像一塊千年寒冰，無法靠近。
泉生煙驅散心頭那團情緒，麵目猙獰地開始拚命給湘良玉治療，他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空洞、露出無數電纜的傷口。
眼睛越瞪越大，越來越紅，顆顆晶瑩如同鑽石的淚水掉落，防止淚水掉落傷口引起不可逆的損傷，泉生煙低側過頭，無法堅持地崩潰低聲落淚。
“為什麽，你明明能躲過……”
他的治療沒有任何效果。泉生煙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無欲望的追求讓他從小低人一等，他弱小，在她麵前渺小又透明。
得了幸被她施舍一個技能，從能讓他在世界上有一隅之地生存，沒了湘良玉，泉生煙連活著的盼頭都如將滅之殘燭，靜靜泯滅。
他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泉生煙徹底支撐不住，抱起湘良玉上半身，頭抵在她的額頭，無聲地哭泣。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從未有過的如此激烈的情緒波動每時每刻警告著他，他如常人般，愛上了麵前高不可攀的女子。
在無數個日夜出現在他腦海的身影，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模糊，相反越發清晰，她是泉生煙在那片無光之海裏唯一的光。
幻想過和她無數次絕美邂逅的女主角，因為他的無能，死在了他的身邊。
泉生煙咬著牙不願哭出聲，過於激動的情緒會調動他體內那顆毫無存在感的心髒。
當他感受到胸膛中怦怦直跳的心髒，忽然眼前閃過一個想法。
泉生煙直起上半身，將自己手腕上的黃金表摘下，顫抖著手戴在她的手腕上。
而就在手表戴上她手腕的時刻，轉動的三針忽然靜止不動，宛如時間暫停。
泉生煙將湘良玉擁進懷中，在她耳畔低語：“三針在我們重逢之時會劇烈轉動，這是我們重逢的證明。”
“我會永遠記住你。”
隨後在秀綠方紫焦急阻止的動作下，他伸出手刺穿自己的胸膛。
當那顆還在跳動的溫熱心髒，放入湘良玉空洞充滿無數電流的心房時。
她破開的胸膛開始痊愈，透著銀白的皮膚開始變成正常，透著健康的血色。
泉生煙暈倒在地，鮮血染紅一地。
方紫捂著嘴，跪在湘良玉身旁，顫抖著觸摸她的皮膚，不再堅硬冰冷，而是溫熱的柔軟。
人類的皮膚，人類的血肉。
方紫哽咽道：“湘良玉長出了血肉……”
秀綠猛地抬頭看向天空，快速思考後，她說：“讓湘良玉去地球，係統不會放過她，被發現她依舊會被改造，不能白費泉生煙的那一顆心。”
方紫抱起湘良玉，有些不舍：“我們其實可以把她藏到係統發現不到的……”
秀綠按住方紫的手，認真道：“隻要她還在這個世界，不管她躲在哪一個角落，係統都能找到她。”
“快點！係統要來了！”
方紫移到出口邊緣，將湘良玉輕輕放了進去，她輕聲說道：“再見，湘良玉。”
出口被合上，當係統氣衝衝的聲音傳來時，秀綠和方紫圍在泉生煙身邊，大聲喊：“係統！泉生煙要堅持不住了！快點救他！”
世界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