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
“主持?”
元慶聽著來人通報,臉上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元慶如此,元室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們現在總算明白宋青書口中的攤牌,等待是什麽意思了。
王保保離開軍營大亂,加上蒙古那邊的亂事,陳友諒主持興和大戰,這一戰根本就沒法打。
元慶到是想過去主持,過去勸說,可他過去說什麽。
他自己本身就不是打仗的材料,至於軍中的將領他也不熟悉,胡亂安排不如不管。
“你們傳信大都吧,我過去無用。”元慶看著泛白的月光,揮了揮手。
彎月高掛,月光朦朧,如同給大地披上了一片白沙。
如此美景他卻無心欣賞了,原本勝券在握的局麵在這一刻轉變了。
這時,空中一團烏雲遮住了彎月,送信之人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這一切好像預示著元室之後的陰霾。
“呼呼……”景不凡看著被遮蓋的月光,右手一股內勁發出,直接點燃了不遠處的一堆雜草。
頓時間,漆黑的黑夜再次被點燃。
微風襲來,燃燒的火苗隨風擺動,火焰蔓延開來。
原本清爽的微風這一刻對元室來說如同刺骨的寒風,火焰綻放的溫度似乎給了眾人一點溫暖。
火光照耀在宋青書等人的臉上。
楊雪,幽蘭竹雅臉上平靜,隻有宋青書帶著微笑看著神情緊繃的元室眾人。
“陳友諒就算吃下這五萬大軍,損失也很大。”景不凡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怎麽也沒想到陳友諒會丟下主戰場來這邊。
陳友諒,朱元璋……這兩人可是死敵。
陳友諒過來就是給朱元璋機會。
中原三大帥,齊木,朱元璋,陳友諒,這三人都是讓元室大軍必須謹慎對待的存在。
陳友諒現在掛帥興和,雙方盡管還沒交戰,可元室大軍氣勢已經少了一大截,自己先亂了。
人未到,名先到。
這就是威名!
這一戰……元室絕對不能打,也能打不了。
“我知道。”宋青書聳了聳肩膀,緩緩坐下靠在大樹上,看著一片漆黑的夜空。
“所以我說想找你談談。”
景不凡沉默數秒:“談什麽……”
宋青書轉頭看向景不凡,火光照耀下,火焰的陰影在景不凡緊皺的眉頭臉上來回擺動,那雙如同深淵般的雙目卻沒有絲毫波動,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宋青書。
這是宋青書第一次看到景不凡如此模樣,緊張與冷漠並存,其中還夾雜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決然。
“皇城與我們打一架。”宋青書同樣直視景不凡的眼神沒有絲毫避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曾經給你提過,你拒絕了。”
“這一次……你還拒絕嗎?”
這時,天空遮擋彎月的烏雲散開了,銀色的月光再次鋪滿大地,照射在元室眾人臉上。
眾人臉上都是錯愕。
“打一場。”驚愕的聲音夾雜在樹木燃燒的滋滋聲中響起。
聲音不大,卻帶著疑惑,不解。
他們沒想到宋青書的目的僅僅是跟他們打一場,如此簡單。
他們之前都以為宋青書關鍵問題是張無忌。
這才是眾人為難,景不凡為難的根源。
大軍不圍剿張無忌,就是等於讓張無忌幫助齊木等人對付元室修煉長蛇經的十三人,這對元室修煉長蛇經的人不公平。
一邊是軍隊,一邊武林以後的根基,所以大家為難。
“我沒想讓你們為難。”宋青書在元室眾人的震驚與不解中開口。
“我的確可以讓你們命令元室大軍不對張無忌圍剿,可那樣元室修煉長蛇經的人就要出問題。”
“大軍,武林……不好選擇,我懂。”
說著,宋青書笑著看向景不凡:“老景,你當初答應留齊木等人性命,給堪比倚天劍的長鞭王賀,留武當香火,這情我都記著。”
“我不會逼你抉擇。”
“我隻要打一場,就打一場,而且這一次你必須打。”
“這是雙方武林的事,跟雙方大軍沒有關係。”
景不凡露出了一絲笑容,這笑容有幾分感歎,幾分真誠:“是我狹隘了。”
“宋青書有自己的驕傲,底線。”
“謝謝。”
宋青書哈哈大笑,這一刻他與景不凡有一種心心相惜的感覺:“別,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啊。”
“換成你,你也不會逼我,不是嗎。”
“大家彼此彼此。”
這一刻,眾人都笑了,楊雪與幽蘭竹雅也好,元室其他人也好。
他們很多時候不理解景不凡與宋青書決定,可他們都尊重。
他們這群人雖說動手就是分生死,可底線,驕傲一直都有。
笑聲過後,景不凡長呼一口氣,感受著燃燒後的火焰帶來的溫度,隨手一拍,直接撲滅了周圍的火焰。
隻見,原本燃燒的火焰在一瞬間熄滅,沒有燃盡的雜草,樹木上麵出現了絲絲白霜,晶體。
月光之下,這些晶體格外的耀眼。
“我不想打。”
景不凡的聲音不大,其中夾雜著幾分無奈與歎息。
眾人看著被景不凡撲滅的火焰,還有因為內勁外放形成的白霜,晶體,目光一聚。
微弱月光下照耀的晶體,這一刻格外的耀眼。
內勁外放,撲滅火焰的同時,還能瞬間凝固,而且是隔空出手。
這份實力,內力,讓人震驚。
元室也好,宋青書等人,大家都是如此。
強……很強!
元室知道景不凡這隨手一擊用了長蛇經,這似乎不是隨手一擊,而是在告訴宋青書他的實力。
打一場……宋青書有把握嗎?
大家不動手,可以把酒言歡,可以開玩笑,可一旦動手,那就是死戰。
皇城……那不是荒郊野外。
皇城一但開戰會有無數人觀戰,他們不可以像以前在荒郊野外那樣打著打著就收手,或者達到了什麽目的,時間夠了停手。
皇城……一定會要分出個你死我活,勝負。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打,除非你有必勝的把握,你有嗎?宋青書!”景不凡看著遠處盯著水珠麵露沉思宋青書,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元慶,元哲,我三人都有長蛇經。”
“到了我們這個實力,你很清楚代表什麽。”
“我們不敢直麵你太師傅,可西門歐陽,少林三渡,我們敢一戰!”
這話語中有警告,有勸解。
景不凡因為宋青書的尊重與坦率,也露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不希望與宋青書打,真的不想。
江湖是江湖,武林是武林,朝廷是朝廷。
他很清楚元室的朝廷已經沒救了,中原已經贏了,宋青書沒必要冒險了。
宋青書給元室武林留了退路,他也給武當留了王賀這個香火。
他們這些人肯定要打,可絕對不能是皇城。
楊雪,幽蘭竹雅眾女目光都看向了宋青書。
景不凡的實力超出了他們的預估,之前他們隻是猜測景不凡等是否修煉,或者到了什麽地步。
現在景不凡出手已經明確告訴了他們。
“打!”宋青書起身挺直身軀,目光深沉的看著景不凡與元室眾人。
“我能贏!”
“我肯定!”
景不凡就這樣看著宋青書的眼神,一句話也沒說。
他在宋青書的眼中看到了決心,看到了火焰。
不管宋青書是否能贏,宋青書都會打,為了一個他不知道的目的而打。
“如果不打會怎麽樣!”巴古滄眼神凝重的看著宋青書。
“皇城一戰,對我們沒有絲毫好處,你既然敢打肯定有底牌。”
“雙方重傷,對我們沒好處。”
“哪怕死掉這五萬大軍,我也不想打。”
“元室已經完了,這五萬大軍不是死在這裏,也會死在其他地方。”
“對於元室武林來說,不值!”
元慶,元哲,羅應,羅尋,四人都沉默了。
巴古滄的話盡管狠心,可這是事實,對於元室武林來說,不值。
如今這中原,元室大軍他們救不了,能做的隻是護住元室的武林,他們也隻能做這些。
“直撲蒙古!”宋青書幾乎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響起。
“陳友諒吃掉這五萬人後,我會讓他配合天鷹教直撲蒙古。”
“相信我,現在的蒙古很亂,根本沒時間布防。”
“一但那樣,後果不用我多說。”
“那樣之後,你們武林的確保存了,可沒有了根,蒙古四大汗會對你們有意見,這其中代表什麽大家都懂。”
“一個武林得不到百姓與朝廷的認可,被抵觸,那你們就是過街老鼠。”
“我不想動蒙古,真的不想,所以天鷹教那邊隻是鬧,沒有殺。”
“如果你們逼我,那我沒得選。”
聞言,元室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哪怕是景不凡也不可置信的看著宋青書。
所有事情在這一刻全部釋然了。
齊木在蒙古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逼他們跟宋青書在皇城打一場。
然而,他們還沒辦法拒絕。
元室覆滅,蒙古就是大家最後的退路,最後的根。
如果因為他們蒙古被入侵,陷入戰亂,那蒙古也會容不下他們這些武林人。
陳友諒與興和的大戰,陳友諒會贏嗎?
眾人心中都有答案,肯定贏,隻是代價的多少。
哪怕最後陳友諒所剩的人不多,可一但他們大軍奔襲蒙古,蒙古也會陷入戰亂。
戰亂……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事。
馬蹄之下皆是屍骸,仇恨。
中原因為大戰已經是一片廢墟,宋青書可以不在乎大戰,最多也就是持續時間長一點,可他們不行。
蒙古至始至終都沒有大規模戰亂。
一但陷入亂戰,陳友諒,齊木,雙帥主持戰場,加上沈萬三後麵的軍需支持,蒙古很難。
輸贏不說,至少蒙古百姓短時間很難有好日子過。
中原這邊的主戰場,朱元璋其實就夠了,如今的元室已經節節敗退了,氣勢全無。
“你就不考慮下中原嗎?”景不凡無奈一笑:“大戰對誰都不是好事。”
“雖說中原的確百廢待興,可你這樣做隻會加深苦難。”
宋青書沒有回應,而是直接說道:“告訴我答案。”
“打……還是不打!”
“如果你答應,我會讓陳友諒接到張無忌直接就走,蒙古那邊會直接罷手。”
“屠殺的牲畜,倒塌的帳篷,我會讓天鷹教與沈萬三賠償,蒙古那邊沒有傷人,一切都能談。”
“這一切我會讓趙敏善後。”
“第一,趙敏既然是張無忌的媳婦,我會為她考慮,趙敏一但處理善後,她在蒙古的地位會提高。”
“第二,趙敏會成為蒙古那邊與中原的紐帶,隻要趙敏不死,那邊不會有大矛盾出現。”
“你清楚我的為人,我能做這麽多就已經代表了我的決心。”
“蒙古的天鷹教也好,陳友諒也好,沈萬三也好,我為了逼你們跟我打一場,我動了太多東西,其中死了很多了,消耗了無數錢財,我不可能罷手。”
聞言,元室眾人麵麵相覷,盡管宋青書在逼他們打。
可其中的安排,他們不得不佩服。
趙敏一但善後賠償了蒙古的事,那趙敏的確就成為了蒙古與中原的紐帶。
哪怕以後中原武林與蒙古武林鬧矛盾,趙敏也能從中調節,不會出現大規模的事件。
趙敏……張無忌的媳婦,宋青書的弟媳,這個身份足夠趙敏在中原得到所有人尊敬。
這樣一來,蒙古武林不管如何都會延續,趙敏活……蒙古武林就在。
這是宋青書給眾人的保證。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大家會懷疑,可趙敏大家不會懷疑。
趙敏是元室郡主,哪怕在蒙古地位也很高,趙敏喜歡張無忌不假,可心中一直有元室,有蒙古。
同時,張無忌與趙敏的經曆他們知道,張無忌的性情,實力,影響力大家也知道。
而且,趙敏跟殷離的關係也好。
殷離……這可是以後的中原接班人。
“打吧。”巴古滄苦澀的搖頭,盡管他不知道宋青書為了什麽,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選擇。
宋青書已經逼的他們沒有選擇了,而且已經給他們選好了退路。
不管從哪方麵講,他們都沒理由拒絕。
如果他們不打,趙敏就不可能在蒙古為天鷹教的事善後,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得到天鷹教,以至於整個中原的認可。
那樣,哪怕以後元室武林跟中原武林有矛盾,趙敏也不可能從中調節。
“哪怕我真的死,我也認,至少元室武林無礙。”巴古滄見眾人不出聲,灑脫一笑,拿出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酒,再次開口:“我們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以後的武林有一個延續嗎?”
“趙敏郡主那性情我們都知道,如果趙敏郡主得到了中原認可,其他勢力對元室武林出手,那怕元室武林真的不敵,趙敏郡主肯定會找中原人幫忙。”
“不是啊?”
“當然,用什麽方法拿就不好說了。”
“哈哈……”
說著,巴古滄再次喝了口酒,笑容中有幾分懷戀,抬頭仰望天空,他視乎看到了趙敏曾經古靈精怪的摸樣。
“趙敏那丫頭算是有個好歸屬了。”
“挺好。”
話音落下,巴古滄把酒壺直接丟給了一旁的元慶,笑眯眯說道:“是不,王爺。”
“你個老東西。”元慶接過酒壺,笑著撇了一眼巴古滄。
咕咕……
咕咕……
“打唄,宋大俠都給我們想好退路了,沒理由拒絕。”元慶喝了幾口之後,笑著把酒壺丟給身後的羅應。
羅應,羅尋兩人兄弟喝了之後,之久丟給元哲。
月光之下,酒壺在元室眾人之間傳遞,先是元慶,之後是羅應,羅尋兩兄弟,再然後是元哲。
眾人臉上有幾分灑脫與淡然。
好像所有的壓力都在酒壺之中,伴隨酒壺的酒越來越少,眾人壓力越來越小。
當元哲把酒壺遞給景不凡的時候,擦了擦嘴角的水滴,咧嘴一笑。
“以往都是你做選擇,我們執行,這次我們來選,你配合我們。”
“打!”
“不管宋青書這小兔崽子有什麽目的,反正我們已經護住武林了。”
“不是嗎?”
“不管是受傷,還是重傷,還是死人,我們都願意。”
“中原這爛攤子該結束了。”
“來……喝!”
景不凡接過酒壺,看著眾人臉上的笑容,頓時覺得手中這已經見底酒壺無比沉重。
他知道自己沒拒絕的資格了,沒有選擇了。
大家知道自己的顧忌,自己的為難,所以大家代替自己選了。
他……也的確沒有選擇了。
宋青書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元室大軍,元室武林,蒙古四大汗……所有路都被堵死了。
不管怎麽選……都需要代價,而且這個代價很大。
月光之下,景不凡緩緩的舉起了酒壺,他從未覺得一個小小的酒壺能如此沉重,沉重到讓他高高舉起都無比緩慢。
酒水順著酒壺流出,景不凡就那樣任由酒壺之中的酒流進口中。
這一刻仿佛出了景不凡哽咽的聲音再無其他,他的目光一直留在彎月之上。
元室眾人看著眼前的景不凡,心中猛然一震,眼中露出一絲複雜,他們在景不凡身上看到了不該有的落寞與淒涼,這個元室的接班人好像失去了什麽,失去了無比重要的東西。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當最後一滴酒水滴落在景不凡口中,他的眼神變了,不在複雜,不在彷徨,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夜空之上,彎月好像不在是彎月,他在其中看到了秦九這個武林的接班人的身影。
漫天繁星不在是繁星,而是以後蒙古武林的繁華,每一個亮點上麵都是熟悉的人影,後輩。
“如此美景,的確是約戰的好日子。”
“宋小子,說時間吧。”
“皇城一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