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後山,柏樹林立,樹幹筆直而高聳,仿佛是大地的守護者,矗立在天地之間。
它的樹皮粗糙而厚實,上麵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段曆史變遷和時光的流轉故事。
樹枝則向四麵八方延伸,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這都是曆代武當犧牲弟子最後的歸屬。
烈陽透過隨風擺動的樹葉,照耀在宋青書身上。
隨風擺動的樹葉,搖晃的陽光仿佛在述說什麽。
宋青書在這裏站了許久,他懷中抱著張淵,內力一刻不停的往張淵身體輸送。
烈陽照耀下,張淵體內寒氣往外流淌。
從興和城一直到武當,宋青書一直都在用內力保住張淵的身體不發生變化,持續到現在。
“兄弟,中原會平息……一定。”宋青書在看著懷中的張淵,發出一聲輕歎。
從興和到武當,從未離開宋青書懷抱的張淵在這一刻被宋青書放下了。
也就在這一刻,遠處有幾個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張無忌,齊木,柳白等十一人,幽蘭竹雅,楊雪,大家都來了。
“公子……”
“哥……”
“青書……”
“……”
眾人看著宋青書喊了一聲,宋青書沒有回頭,而是俯身下去捧起一把泥土。
“都來了就送送吧。”
張無忌,齊木等人走了過去,做出了與宋青書相同的動作。
他們來之前已經做好了迎接宋青書憤怒,可這一切都沒發生。
平靜……異常的平靜。
可就是這種平靜讓所有人心中堵的慌,以至於他們根本不敢看宋青書。
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
當眾人把張淵下葬之後,張無忌長久以來擠壓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他跪在了張淵墓前。
沒有言語,沒有聲音,沒有眼淚……
他就這樣跪著,那樣的普通,那樣的沉默。
可所有人都懂,張無忌已經沒有淚了,他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了。
自責,悔恨,深深的埋在他心中。
曾經有人說過,一個人的悲傷不是眼淚,而是沉默。
這句話形容現在的張無忌在合適不過了。
“雪兒,你們去安排其他事。”宋青書看著眼前的張無忌沒有任何勸說,也沒有任何詢問,也沒阻止,隻是轉頭看向楊雪等人。
楊雪點了點頭,路過沉默不語齊木等人身邊的時候,安慰的看向眾人,微微搖頭。
眾女陪著宋青書回來的路上,盡管宋青書一直沉默不語,可她們還是看出了宋青書轉變。
宋青書最開始的確憤怒,可之後已經冷靜下來。
有些事發生了,就已經無法改變。
樹木因為微風發出了沙沙的聲音,在眾人耳中回**,天邊出現了成群結隊的鳥群,可沒有任何叫聲,異常的平靜。
壓抑,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壓抑。
這氣氛讓人窒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傳來震耳欲聾的鷹鳴之聲。
“鳴……”
“鳴……”
清脆且具有無與倫比的穿透之聲,然而這一切絲毫沒有引起眾人的關注,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打斷這份壓抑,沉思。
然而,這鷹視乎就是為了故意打破這份壓力而出現。
高空之上,白鷹那潔白如雪的展翅俯衝而下,速度奇快無比,眨眼之間站在了張淵上方的柏樹之上,眼神靈動的看著宋青書,揮動著翅膀發出陣陣強風。
宋青書看著眼前白鷹腳下的信件,沉默許久,複雜的聲音響起:“太師傅……你都知道了嗎?”
“來吧。”
宋青書伸出了手臂,他就如同接收天鷹的黑鷹一樣。
白鷹的確動了,可它落地的地方不是手臂,而是宋青書的肩膀上麵,用頭在宋青書臉上來回蹭動。
宋青書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摸了摸白鷹的頭,拿下了信件:“回去吧。”
白鷹在宋青書等人頭上徘徊幾圈,而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鷹鳴之聲,展翅高飛。
唧唧……
呼呼……
一時間,後山之中無數鳥禽發出驚恐的叫聲,而後全部衝向了天空,像是在逃離一般。
放眼望去,天空之中全是飛禽,陽光照耀下五顏六色。
如此大的動作,讓眾人抬頭看去,除了張無忌……
宋青書看著天空許久,直到天空再次恢複平靜目光才轉向齊木等人,而後向著遠處一塊巨大的青石而去,緩緩坐下。
齊木等人知道公子宋青書的意思,眾人目光複雜看著跪地不起的張無忌,而後向著宋青書那邊走去。
“張淵家裏那邊安排好了嗎?”宋青書平靜的聲音響起。
齊木嘶啞的聲音響起:“安排好了。”
宋青書點了點頭,無悲無喜的聲音響起:“想報仇嗎?”
“想!”齊木等十一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找誰?”宋青書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輕笑。
“景不凡等人?元室修煉長蛇經的十一人?還是所有元室?”
“還是我?”
“我有能力不讓你們亂來,我能改變一切,可我沒有。”
說著,宋青書自嘲罵了一句:“就是為了他娘所謂的大局。”
齊木等人看著宋青書自嘲的笑容與聲音沒有出聲,而是雙手緊握。
宋青書沒理會眾人的反應,有些緬懷的聲音響起:“我已經忘記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放縱你們了。”
“也許是你們九陽神功大成,也許是沉峽口一戰,我不知道。”
“你們陪我走到現在,我很幸運,你們也很幸運,因為我們從來沒有徹底失敗過。”
“最初的我差點死掉的紅楓林也好,之後的白望峰,東嶽城,沉峽口,蒙古,等等……”
“我們從未敗過,哪怕是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會失敗,可我們都贏了。”
“我隨著實力地位的提升,我越來越自信,自信到可以控製一切。”
“我是如此,你們也是如此。”
說著,宋青書聲音停頓下來,目光停留在遠處張淵的墓碑很久才再次開口。
“張淵死的那一刻,我很憤怒,可更多的是自責。”
“那一刻,我真想殺了所有人,我甚至想過掀起大戰,推了蒙古。”
“景不凡也好,元室長蛇經那些人也好,元室武林也好,我想殺了所有人。”
齊木等人心神一顫,盡管宋青書語氣很平靜,可其中的決心他們沒有絲毫懷疑。
因為這就是公子的性格與性情。
“呼……”宋青書長呼一口氣:“可我看著張淵那安詳的帶著笑容的麵容,我壓住了心中所有的憤怒,衝動。”
“我知道張淵是為了什麽自殺,他是為了幫我平息中原,而不是讓中原混亂繼續。”
“如果我動了殺心,那張淵就是白死,徹徹底底的白死。”
“我不能這麽做,不能……絕對不能。”
“我盡管心中有野獸咆哮,可我也要壓製,懂嗎?”
齊木等人依舊的沉默,他們能理解宋青書難,他們又何嚐不是呢。
這些日子他們想了很多,可更多的是迷茫,自責。
“公子,中原馬上就平息了。”齊木低沉且嘶啞的聲音響起。
宋青書看著齊木那堅定的目光:“我知道。”
“最多三個月,陳友諒跟朱元璋就會平息中原,元室會徹底敗走蒙古。”
“然後呢……”
嘩嘩……
齊木等十一人全部跪在了宋青書麵前,眼神無比堅定。
“我們不入武當!”
“我們不入武當!”
“我們不入武當!”
“公子,將我們從武當除名吧。”
“……”
宋青書這一刻心神都在顫抖,眼神無比掙紮的看著眾人,他清楚眾人做了什麽選擇,要做什麽,近乎顫抖的聲音響起。
“人……我來殺!”
“你們留在……武當!”
“落葉歸根……你們必須有一個根!!”
“必須有一個根!!”
最後一句,宋青書幾乎是吼出來。
他不想齊木等人去蒙古,那是一條不歸路。
齊木等人實力天資已經走到了極限,他們去找元室修煉長蛇經的人很危險,危險。
更多的是死亡。
“公子,我們本無根。”張倉第一次反駁了宋青書,從跟著宋青書開始到現在,這是第一次。
他反駁了那樣堅決,那樣不帶一絲猶豫。
其他人盡管沒出聲,可他們的眼神說了一切。
“公子,這就是我們以後的路,以後要做的事。”柳白無比堅定的聲音響起。
“有些事需要我們自己來。”
“不然我們心中無法釋懷。”
“與其那樣活著,不如死亡!”
宋青書心如刀割的看著眾人,他很清楚這些人的性格,一但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
“你們……”
“你們……”
宋青書看著眾人堅定的眼神,想說什麽,可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中原平息後已經不需要我們了,我們也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齊木知道公子的憤怒,可有些事必須做。
“我們這一輩子值了。”
“我們從微末走到現在,參與天下,平亂天下,我們經曆了無數人沒有的人生,夠了。”
“公子,我們滿足了。”
“公子,求你成全我們。”
“成全你們?”宋青書臉上露出了悲涼:“成全,成全……”
他就這樣無比諷刺念著這兩個字,向著遠方走去。
這一刻,他的身影不在挺拔,仿佛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東西,如同行將就木的老者。
“亂了,全亂了,所有的一切在最後全亂了。”宋青書內心瘋狂的嘶吼。
原本一切是那樣的順利,那樣的完美,可現在……全亂了。
張淵死了,齊木等人陷入了執念。
他最親近的十二兄弟死了一個,而後其他十一人也將如此。
他曾想過平息中原之後的歡聚一堂,想過大家的策馬奔騰……
可現在……一切都破碎了,全部破碎,碎的那樣徹底。
不知不覺中,宋青書走了自己從小到大修煉的青石這邊。
在陽光的照射下,青石的輪廓在地麵上清晰可見,它的質感堅硬而冷峻,如同時間的見證者,默默地承載著歲月的痕跡。
這裏如同當初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唯一的就是周圍多出了苔蘚。
他依稀看見了以往自己修煉的樣子,看到了張無忌,也看到了自己敗到在少林之後的頹廢,迷茫。
哪其中還有太師傅帶著自己晨練的場景。
太師傅仿佛永遠都是那樣,一身寬鬆的道袍,一頭白發與哪長長的白色胡須。
歲月仿佛沒留下什麽。
可歲月真的會遺忘太師傅嗎?
不……
歲月是公平了,不會遺忘任何人。
“我大了,太師傅也老了,父親老了,武當的叔叔們也老了,齊木等人……也老了。”
宋青書看著眼前的青石,想起了曾經,想起了現在……
這一刻,他拆開了之前太師傅利用白鷹傳過來了書信。
“太師傅……這就是你曾經經曆的一切嗎?”
“發自內心的無奈,卻無力勸說,無力阻攔。”
宋青書站在青石上麵,他的身影視乎與張真人重合在一起。
他以前有過猜測太師傅經曆了什麽,可僅僅是猜測不懂。
現在他懂了。
張淵的死亡,齊木等人不可勸的執念,這已經不是武力能解決。
這一切讓他心中充滿無力。
【光明頂上。】
【白眉鷹王力戰元室武林,力竭……而亡!】
【遠橋……重傷……死亡!】
【我在皇城等你!】
【張三豐……留!】
一股無與倫比的恐怖內力從宋青書身上爆發出來,腳下巨大的青石四分五裂,飛濺出去。
破碎之上響徹雲霄,在武當山中久久回**。
巨大的青石碎石順著山崖掉落下去,在墜落的過程中,巨石不斷地翻滾和撞擊,發出震撼人心的聲響,落地的瞬間整個山穀都在震動。
宋青書看著眼前的書信,身體在顫抖,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茫然。
“死了……”
“死了……”
“怎麽會死,怎麽會死……”
“外……公,父……親,他們不是在峨眉派閉關嗎?”
“光明頂,光明頂……他們怎麽在光明頂。”
“這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宋青書幾乎瘋狂嘶吼起來,內力不由自主的運轉起來,響徹整個武當山。
這一刻,不管是武當內的弟子,還是正在忙碌安排的楊雪等人,還是在遠處跪拜的張無忌,已經沉默的齊木等人,全部臉色大變。
“公子!!!公子的聲音!!”齊木等人發瘋一樣的跑了過來。
他們太清楚公子的性格了。
公子從未有過如此失控,從未有過,不管什麽時候都沒有。
而現在……
巨大的破碎聲,山穀巨石跌落的聲音,幾乎崩潰的吼叫……這所有的一切都告訴眾人一件事。
出事了……天大的事,不然宋青書不會如此。
武當之中無數人向著宋青書這邊而來。
最先來到的是張無忌,而後是齊木等人,之後是楊雪,幽蘭竹雅,等人。
而後是武當其他人……
所有人看著眼前的畫麵全部呆了。
宋青書站在的位置是從小到大修煉的地方,那快巨大的青石不僅僅是青石,而是一種象征,一種念想。
無數武當弟子迷茫時,都會過來遠遠的看著青石。
那是張真人曾經修煉的地方,也是宋師兄修煉的地方,他們仿佛隻要看著那塊青石就心中的不平,不滿就能得以平靜。
而現在……碎了。
碎石散落一點……
宋青書站在碎石中心,雙手顫抖的拿著一份書信,目光一直停留在信中,那書信仿佛有魔力一般,死死的抓住宋青書的目光。
沒人見過宋青書這樣。
武當弟子也好,齊木等人也好,最親近的楊雪也是如此。
在無數人心中,宋青書永遠是那樣的自信,這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理智的人。
可現在……
楊雪無比痛心的慢慢走了過去,她走的很慢,很慢。
原本一閃而過的距離,她走了許久。
宋青書至始至終目光都在書信上麵。
“青書……”楊雪來到宋青書身邊,輕喚一聲,同時右手握住宋青書顫抖的手臂。
也就這一刻,她看了書信中的內容。
【光明頂上。】
【白眉鷹王力戰元室武林,力竭……而亡!】
【遠橋……重傷……死亡!】
【我在皇城等你!】
【張三豐……留!】
她的痛苦極速放大,如同看到了世界最恐怖的東西,眼中全是不可置疑與驚恐。
“怎……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
楊雪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所有的一切又擺在眼前。
這字跡是張真人的字跡,錯不了。
而且,這天下……無人敢冒充張真人!!
也沒人敢造假這樣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