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165章 番外十一:疯比皇帝下跪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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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以为按着上一次的时间线,他们这一次回来这里搞不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很可能阎云舟的侄孙子都出生了。

却不想这一次这里的时间和他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一样,只过去了三个月,他们此刻不是在王府,而还是在玉清观中。

就在玉清观祖师爷生前居住的晁天阁的后院,阎云舟从寝殿出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院子的附近都是暗卫,熟悉的气息让他知道,这就是王府的暗卫。

暗玄几乎是立刻出现在院子里,三个月没见他的眼底都是红血丝,人也瘦了不少,跟着他在身后,那一身邋遢样子的可不正是青羊道人?

“王爷,侯爷你们可出现了。”

阎云舟唤了人进寝殿,这才知道时间没有过去三年,而是只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可有出什么乱子?”

他们能回去纯属谁也没有想到,自然也不曾提前交代,他和宁咎忽然之间消失了,难免不出什么事儿。

暗玄看了一眼身后那邋邋遢遢的青羊出声:

“当日见到王爷和侯爷不在寝殿我便悄悄散出人手去找,三天也没有找到人,这个时候青羊道人回来了。

只说王爷和侯爷于他们祖师爷有缘分,不日自会出现,让我不要声张,我思及侯爷从前,也就没有敢声张,只让暗卫围住了院子,对外只说王爷和侯爷在斋戒。”

宁咎看向了青羊道人,眼睛微微一眯,这事儿怎么这么巧?他们刚失踪,青羊道人就来了?

“青羊真人越发精进了,占卜之术了得啊。”

两人因为从前黑火药的事儿倒是很熟了,青羊道人就知道宁咎猴精猴精的:

“侯爷快别揶揄老道了,是我们祖师爷留下的祖训,若是双魂之人到了这玉清观中有什么异变,不要声张,且等上一段时间。”

宁咎回头看了看那晁天阁,里面还有一个雕像,瞧着仙风道骨的一个人,这么神?

他猜到这个祖师爷多半也是个穿越过来的人,他之前是个大夫,到这里来也就是治病救人,但是这位却被尊成了祖师爷,难不成那人穿过来之前是个道士?

不过这样的事儿他也参不透,既然回来了,这日子也要过下去,好在阎云舟得了这样的奇遇算是将一身隐患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下午的时候他特意沐浴更衣,给里面的祖师爷敬了香。

“这位前辈咱们也算是老乡了,要是你真的在天有灵,就护佑我和阎云舟能到八十岁寿终正寝吧。”

为了表达敬意阎云舟和宁咎又在玉清观斋戒了三天才返回京城,他们离开的时候是秋天,现在已经入了初冬,这几日京城附近白天下雨,晚上变成雪,天气也寒的厉害,这回去免不得坐车。

宁咎就见那个从前坐在车上还算是怡然自得的人,如今眉心微皱,坐在车中的软榻上总是在变换姿势,那模样倒像是他从前刚坐车的样子,他凑到了那人身边施施然笑道:

“由奢入俭难啊,现在王爷知道我从前的落差有多大了吧?”

阎云舟从前还不知宁咎嘴里的奥迪A6是何物,现在却被眼前这颇为明显的对比给打败了。

斜着身子靠在了软榻上,腰后抵了一个软枕,眉眼轻敛,倒是丝毫都未收敛身上那股子骄矜劲儿了,反倒是顺坡下:

“被宁主任养娇贵了呗。”

一句话倒是堵的宁咎没什么话说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说短也不短,已经足够朝中掀起一道风浪了,阎云舟前脚刚到了府中,闫贺文便后脚进来禀报,神色少有的急躁:

“王爷,侯爷你们可回来了。”

阎云舟瞧着他的样子便是有事儿,将人叫了进来:

“朝中有事儿?”

“王爷,您刚出京城不久京城便连日雷雨,一道雷劈倒了文华殿前面一棵树,浓烟升腾,极为骇人,一棵树顷刻间就成了焦木。

此事引得朝野震动,月余之间竟然愈演愈烈,钦天监上书言说有异星冲宫,暗示朝有奸佞,有祸主之嫌,天降灾祸,甚至说这异星不除甚至有损国祚之本。”

阎云舟刚刚坐下听着这话眉心已经紧紧蹙起了,宁咎直言:

“鬼扯,一道雷而已,怎么扯出这么多的事儿,还有损国祚之本?那就是树上少个避雷针而已。”

这古代的人不了解这种自然现象的本质,经常将什么雷啊电啊什么的看成是老天爷的惩罚,人嘴两张皮,怎么说不行?

阎云舟却嗅出了这后面不同寻常的味道,神色已然冷厉了下来:

“国祚之本乃指东宫,陛下虽然过继了宗室为皇子,但是登基几年以来无后宫更无后,这宗室的皇子毕竟不是太子。

异星冲宫,不除有损国祚之言便是指陛下无后,而朝中能令陛下无后的“奸佞”又是在映射谁?”

宁咎一下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这钦天监是冲着洛月离去的?”

阎云舟冷哼一声:

“一个钦天监哪有这样的胆子,恐怕是朝中那股子被打疼的人在反扑了。”

阎云舟心中清楚此刻朝中的局面如何,这朝廷毕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朝廷,李彦登基以来,倚重洛月离等从龙之臣。

甚至从第二次的春闱开始,走马换将,换走了从前那等老儒生的主考官,殿试时也从从前朝中喜好华表诗文变成了喜经世务实的学子。

这样一来,新臣旧臣一相逢,朝中便出现了两股势力,但是新人毕竟人微言轻,李彦喜好用干吏,这两届科举名列前茅者不似从前留任京城,入职翰林院,反而外放到了地方。

这一批人不似从前诗文姣好,一笔锦绣文章,拜在朝中重臣门下的所谓门生,反而各个一腔热血,一股子实干的劲头,得如此名头,又有天子勉励,可不是要牟足了劲头干活?

这干的自然是李彦的旨意,洛月离的新政,这无异于给当朝权贵的地盘上插入了几颗烫手的钉子,这些人便会暗自拧成一股绳,成为洛月离改革路上最大的阻力。

阎云舟此刻的脸色不好看,洛月离那个人滑不溜手,人鬼的和狐狸一样,本应是毫无破绽的一个人。

但是此刻他和李彦那说不清的关系,变成了致命的罩门,君臣之义,师徒之名,都是摆在世人面前的,唯有此事洛月离无言相对。

宁咎不削地哼了一声:

“倒是会借题发挥。”

阎云舟的目光扫向了闫贺文:

“陛下是不是做了什么?”

宁咎也看了过去,闫贺文的脸色也有些余悸:

“此事在朝野中发酵良久,陛下以钦天监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动摇超纲为由杖责了钦天监监正,副监,主簿,中官等人。

人人四十廷杖,监正回去没两天便死了,随后有御史上奏直言陛下之过,那几日雷雨还是不断,陛下便命这个御史站在树下一夜。”

宁咎挑眉:

“劈死了?”

闫贺文的神色有些无奈:

“没有,这个御史第二天整个人都疯癫了,屎尿糊了一裤子。”

宁咎…

“怎么这么大出息。”

阎云舟撂下了茶盏,神色有些凝重,微微摆手:

“都说完吧,陛下还做了什么?这三月朝中还发生了什么?”

“此后几乎每日早朝都有人被廷杖,皇极殿前的凳子便没有闲着过,据说陛下的脸色日日阴郁,朝中自危者不少,就连民间都有了流言。

而就在这个月的月初,京郊皇陵外的一处皇庄走水,此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民间甚至将这件事儿和之前捕风捉影从宫中传出的雷劈事件联系在了一起。”

闫贺文看了看阎云舟继续出声:

“而从那天开始,洛大人进宫之后就再未回到府上。”

阎云舟和宁咎对视了一眼,这个节骨眼上洛月离不回府多半是那二人之间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十一月初,雨水夹杂着雪花簌簌落在养心门内的青白玉砖上,养心殿关着门,整个院子中除了张福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而此刻养心殿中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而吵架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天下间顶尊贵的人。

张福垂着脑袋,生怕多听到一个字。

而没过片刻,当今天子压抑着怒火,声线却寒厉如刀,透着不可辨驳的威严: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洛尚书这是什么意思?觉得代朕受过这风波便可以平息?”

张福的脑袋埋的更深,随即他便看见养心殿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出来的人一身还未及换下的正二品朝服,洛月离的步子都未乱上半分,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连脚步都未顿便直接步入了寒凉的雨夹雪中。

张福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这位可浇不得啊,他赶紧将伞撑在了那人的头上,洛月离却手一压,推开了这把伞。

他微微仰头,冰凉的雨水在他素白的脸上化开,他走到了这养心殿院子的中央,手中举着一个油蜡封着的筒子,就这样跪在了地上。

“陛下有罪,罪在臣,罪己诏不可下,此事不可无人担,臣请陛下速速决断。”

雨水从洛月离清泠的眉眼下落下,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甚至有一部分淹没在了这雨中,但是只那隐约传来的声音便让李彦的怒火直上头顶,随手便扫落了身侧桌几上的棋盘和茶盏。

那瓷器落地的声音穿了出来,洛月离却不为所动,依旧举着那个油蜡筒子,半分都不肯退,张福过去打伞也被他给推开了。

李彦焦躁地在里面踱步,却是一圈都没有走下来便推门冲了出来,在看见那跪在冰冷白玉砖上周身都被淋湿的人时,眼底的阴郁偏执大盛,仅存的一点儿理智也被这样的画面给浇灭了。

他大步走到了雨里,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人给扯了起来,洛月离的膝盖酸麻疼痛,本麻的没有知觉的脚此刻一起来反倒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一样,他一个踉跄,却被李彦的紧实的手臂扶稳。

眼前的帝王早就已经褪去了从前生涩的模样,眼底深沉如潭水,却带着一股凌驾众生的威仪气势,目光恣锥,紧盯着眼前的人,雨水从他的下颚上滚滚滴落:

“老师,朕这一生注定会和你纠缠不清,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你这一封请罪折上去,朕便会让那皇极殿外鲜血铺地。”

李彦的指骨用力地捏紧了洛月离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极度克制的证明,洛月离看着眼前眼前这个再不复那插科打诨模样的帝王,听着这话,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声音在这雨夜甚至有几分凄厉:

“李彦。”

李彦一只手抹了一把都是雨水的脸,神色是癫狂前的理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钦天监,李老匹夫,世家门阀,还有背后那群蝇营狗苟的杂碎,凭什么就会觉得朕会在乎人言可畏?”

李彦松开了握着洛月离手臂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墨色的发丝,玄色的龙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明明狼狈至极,却带着天地间独一份的尊贵:

“天下人的嘴朕确实不能都堵住,那又如何?一棵树,一个雷,一场火,几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便能动摇朕的江山?”

李彦走上前,抬起手,在触及眼前那人容颜的时候眼底软和了片刻,眼睛微红,他的指尖抚摸了在了洛月离的脸上,帮他抹了脸上的雨水:

“老师,我知道此刻并非对上门阀的最好时机,我也知道朝堂天下的安稳不易,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明白你缓缓图之的意图,但是朕偏要强求,这一步朕不退。”

时隔五年,眼前的人终于从从前那个流放幽州的边缘郡王,变成了欲独掌乾坤的帝王,便是此刻洛月离也震慑于此。

李彦的手从洛月离的脸颊上落了下来,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张福,从此刻起,养心殿封殿,一只鸟也不准放进来,养心殿外不得有外臣进入,着人好好伺候。”

他撂下了话便独自一人走向了门口,背影终是消失在了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