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是個喜歡捉弄人的壞小孩。
若耍起壞來，往往窮盡其所有，先施舍些希望，再慢慢地揉碎，看盡世間百態。
就如背著蘇小魚的司馬炎，十餘裏狂奔近乎力竭，在成功躲掉全知教眾的追殺後，與神秘領地也愈發臨近，希望的曙光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於是，司馬炎停頓了下來，稍微喘上幾口粗氣，一步踏入被汲血魔燈籠罩的雪地。
“哈哈，哈哈哈……”
當光灑在臉龐的瞬間，司馬炎放聲大笑，轉瞬又悲愴地痛哭起來，“小魚，我們，我們活下來了！”
麻癢、酸脹的感覺猶如生長的藤蔓，迅速纏繞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像有無數蟲子爬過一般，雪花飄落的聲音在耳畔無限放大，仿佛響著海嘯奔騰的轟隆聲，眼前的世界在顫動、模糊。
近乎麻木地憑著一絲本能，司馬炎向前狂奔著。
但笑意漸漸凝固，變得古怪又茫然，他扭頭望向東側，樹林間閃過嘯叫的風聲，仿佛有人影在極速逼近。
“是神秘領地的人來接應我了？”
“快跑！”
電光火石之間，雷文豪的身影從後方閃爍至頭頂，一束雷電徑直向東方劈落。
哢嚓~~！！
一束耀眼白芒衝霄而起，竟將雷電粉碎在半空之中。
司馬炎瞳孔大震，他雖疲憊至極，但經驗告訴自己，那白芒正是劍士揮出的一縷劍氣。
有敵人正在靠近！
拔開仿佛灌了鉛的雙腿，司馬炎咬緊牙關，繼續向領地舍命狂奔。
“異端，你們逃不掉的，盡情享受全知的洗禮吧！”
遠處，一個身披黑袍的男人拔出佩劍。
一抹嫣紅的弧線順著司馬炎劃來，凜冽的寒光迸射出驚人的殺氣。
“唰！！”
危急時刻，司馬炎揮出佩劍，做出招架的姿勢。
雙劍碰撞的瞬間，司馬炎身體在原地一滯，下一秒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道轟得倒飛出去，另一個方向悄然飛出一個黑影，一柄鋒利的蛇形寶劍以刁鑽詭譎的方式刺來。
簡直就像腹部被一個炮彈擊中，鮮血在半空中狂噴了出來。
司馬炎呈拋物線向遠處飛射，兩名劍士持劍窮追，正準備補上致命的一擊——
“他媽的！給老子滾開啊！！”
雷文豪青筋暴起地咆哮了一聲，近乎是將洶湧的怒火在這一聲咆哮中釋放，聲音如怒雷震響。
呼呼呼呼~~！！
狂雷肆虐亂舞，像是有無數個雷電狂魔棲息在一具軀骸上，於是更加洶湧的雷霆在雷文豪周身向著四周劇烈擴散，蓬勃的氣勢竟然要比兩名劍士更甚幾分！
“雷蛇狂舞，雷罰降世！！！”
一個從未用過的招式，從雷文豪的法杖頂端呼嘯而出。
一大片蓬勃翻滾的蛇型閃電將方圓百米盡數吞噬。
雷芒翻動，就連不遠處的馮科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這雷霆的威力，更不用說已經被雷電吞沒在最中央的兩名劍士。
雷電狂劈下，密切關注著這場戰鬥的全知教教眾們瞪大了眼睛。
-1！
-1！
-1！
……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傷害以每秒數十次的速度向外飄出。
哢嚓哢嚓哢嚓~~！！
傷害搞得全場一片錯愕，這聲勢磅礴的一擊，傷害竟如此可笑？！
可沒過多久，籠罩著兩名劍士的雷電漸漸消散，**在眾人眼中的一幕，卻是如此古怪。
兩個宛如沐浴在雷海中的身軀矗立在原地，四個瞳孔瞪得溜圓，身體呈繃直且怪異的姿勢，仿佛被打了石膏無法動彈。
「僵持」
群體僵持！這狀態足足持續了五秒！
“呼……”
雷文豪立在柳樹樹冠上，長長舒了口氣，向著兩名劍士唾了口唾液，罵罵咧咧道：“這狗娘養的，想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殺人，還他媽嫩了點！呸！”
罵完，**地轉身，像是老鷹捉小雞般，抓住不遠處司馬炎的後脖頸子，拎著向遠處飛躍。
劍士站在那裏，呆若木雞……
他們眼睛裏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劍氣所向披靡，可以斬除一切可見攻擊的軌跡，隻要速度足夠快，便能立於不敗之地。如今他們的劍氣被雷電趕超，身體被雷芒控製，更恐怖的是，紅衣大主教交代的擊殺目標正不斷逼近領地。
距離任務失敗，隻剩一步之遙。
“不！！”
像是想起某種可怕的酷刑，一名劍士怒聲大喝，無比吃力地揮出佩劍，劍刃指向自己，一束劍芒自頭頂直貫而下，雷芒瞬間被清除。
又是一劍，如法炮製，身旁劍士也恢複了自由。
他們望著遠處極速閃爍的雷芒，痛苦、恥辱、驚愕、畏懼在不甘的眼眸中交加。
“殺！殺啊！”
“為全知教！”
話畢，二人提劍狂奔，劍氣在森林間肆意破壞，一棵棵柳樹被攔腰折斷，速度也越來越快。
而這時，不知是有意無意，感覺著身後兩名劍士正在追來，雷文豪竟然放緩了速度。
“嘖嘖，窮追不舍啊，得給你們看個大寶貝！”他望向通天貫地的淩霄植株，在鐵幕與湧動的黑暗迷霧之上，三朵鐳射花蕾正凝聚著耀眼的光芒。
……
某處。
透過精神感知，鬼城目睹著兩名劍士一路以來的遭遇，猶如身臨其境，渾身輕微地顫抖著。
“你在耍我！”
啪的一聲脆響，路七時臉上留下了個巴掌印，他抬起頭，壓抑著心底的惱怒道：“大主教，用不著說成這樣吧。”
“路七時！”
啪！
一聲更大的脆響，鬼城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近乎跳起，向著路七時另一側臉頰揮出一拳，然後甩了甩手掌。
有點疼——
但這不是重點，他懊惱道：“你給的情報沒有一條準確。就拿這個雷文豪來說，王安是怎麽觀察的？你又是怎麽監督的？評估結果為‘隻是個速度快的廢柴法師，毫無威脅’，現在呢！”
路七時不打算回避，他抬頭仰視著鬼城，這一拳一巴掌打在臉頰上，反倒令他漸漸冷靜下來。
這老頭本就想報複，對自己當初和他爭奪紅衣大主教一事懷恨在心，不管自己是對是錯，終究要被挑出毛病。
王安窺視的景象以及對神秘領地眾人的綜合評估，早在奚鱗進入領地後便沒再刷新過，誰也不清楚這期間他們會有何等的成長。
將情報呈給全知教所有教眾時，他著重強調了情報的滯後性，多次表明不可以太過依賴這些內容。
但現在，路七時還是拿這事向自己發難了。
“我……”
但剛想解釋，就見鬼城猛地抬起手製止了路七時。
他雙眼瞪大，仿佛看到了什麽驚世駭俗的景象，暴怒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那是什麽……”
……
沒過幾秒。
兩名劍士便從領地五百米開外追趕至了三百餘米處。
“哼哼，跑啊，接著跑啊！”
見雷文豪越跑越慢，仿佛篤定他沒力氣了，輕蔑的嘲弄連同數道劍氣呼嘯而出。
接著，雷文豪悠然轉身，歪頭一笑：“嘿嘿，不跑了，就是玩兒。”
“施無所畏之德，離怖畏之印明。”
遠處，悠揚的木魚聲徐徐吹來，雪白的大地悠然變得金黃，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會發光的金子，空氣中遊弋著莊嚴而肅穆的佛音。
劍士眉頭一皺，還來不及多想，一股柔和的精神波動落入腦海。
“兩位施主，該上路了。”覺宇從一棵柳樹後緩步走出，輕輕敲擊著木魚，含笑道：“全知教不曾度人，反倒度己。今小僧秉承佛祖慈念，特來接引施主往生極樂淨土。”
轟轟轟~~！！
精神波動剛剛落下，便同鬼城留下的一股精神力碰撞在一起，激烈的交鋒之下，兩名劍士大腦陷入了短暫的停機狀態。
滋滋滋——
刹那間，淩霄植株上的五朵鐳射花苞悄然綻放，五束裂變鐳射齊齊貫穿第一名劍士的身軀，並從傷口處折射出五束雷芒，向著另一名劍士射去。
123！（首次命中）
-95！（裂變鐳射）
……
血條瞬間清空，劍士身體向著一側偏斜，鮮血灑落滿地。
“……嘖嘖，這倆家夥還挺棘手的。要不是爺還藏著一招，這對苦命鴛鴦神仙也難救了。”
雷文豪踢了踢劍士的屍體，摩挲著臉頰，嘴裏碎碎念。
“阿彌陀佛。”
覺宇望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向領地喊道：“盧施主，清理下戰場。”
接著，他又從覺宇手中接過昏死過去的司馬炎和蘇小魚，道：“遠處的八具屍體還沒運回來，就有勞雷施主了。”
“啊？靠，這為點啥啊！！”雷文豪一臉沮喪。
“誰讓你是領地最快的男人呢？能者多勞嘛！”馮科打趣道。
一直唉聲歎氣，也不能改變押送屍體的命運——雷文豪癟癟嘴，隻好速去速回，電芒閃動，一溜煙便沒影了。
就這樣，在盧疏星那瘦弱身板的拖拽和橫抱下，司馬炎和蘇小魚被運到了領地。
至於為什麽要分拖拽和橫抱兩種方式——
女人嘛，總要有些區別對待。
——以上，是名為“雷文豪”的單身狗，向盧疏星言傳身教的脫單名言。
……
鬼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腦袋暈乎乎的。
“死了，都死了……”
因著兩名劍士的身亡，與其精神相連的鬼城，靈魂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哼，廢物！”皓天帝滿臉不屑。
一片震撼之中，眾教徒噤若寒蟬，沒人敢出聲。
“……兩位教徒實力不俗，竟然會這樣簡單地被幹掉，究竟是誰幹的？”路七時皺著眉，平複了一下既興奮又驚駭的情緒，卻表現得不動聲色，一臉恭敬地將鬼城攙扶了起來。
“別擺出這幅順從的惡心模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鬼城卻拆穿了路七時的偽裝，一把將他推開，沉聲道：“是那個叫覺宇的和尚，趁他們不備，用精神攻擊迷惑了心智，然後……然後就是那個東西……”
說著，鬼城指了指領地方向，以一種傲然的姿勢顯露在他眼前的淩霄，仿佛一座大山直壓心頭，令他喘不過氣來。
雖然教眾的隱藏地點與領地相隔甚遠，但因著淩霄實在太高，哪怕是斐思妮山脈的曆練者都能清楚瞧見。
“本以為那植物隻是長得高，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哪知……哪知它會這樣強。”鬼城有些語無倫次。
經曆了兩名教眾的死亡全程，心中的恐慌實在是難以撫平。
“廢物，都是廢物！什麽紅衣大主教，什麽白衣主教，你們根本不配全知王的冊封！”
這時，皓天帝一臉嫌棄地瞪向二人，接著拔腿便走，正是領地的方向。
他竟想一人單挑神秘領地！
“別，千萬別！”
鬼城一把拽住皓天帝的黑袍，喃喃道：“此事馬虎不得，務必從長計議，你實力雖強，但麵對那植物的攻擊，恐怕也抗不了多久。”
“你是不相信我？”
“沒，沒有……”
“那你為何攔我？”
鬼城深深吸了口氣，心底早就將皓天帝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若非實力強勁，就憑這驢腦子，怎麽可能爬上自己頭頂？
但要是不管不顧，任憑皓天帝前去神秘領地，萬一有個好歹，到時候遭殃的恐怕就是自己了，他可不想承受全知王的怒火。
接著，鬼城取出畫板，將一張畫紙攤開。
精神力洶湧而出，化為涓涓細流，在畫紙上勾勒出了動態的山水畫，將八名教徒以及兩名劍士遭遇的一切，盡數呈現在畫紙上。
教眾們將畫紙看完，周圍鴉雀無聲。
皓天帝臉色極不自然，但他沒再執拗地想單槍匹馬殺穿領地，而是回到原來的位置，靜默不言。
良久後，鬼城沉聲道：“首場交鋒，我們可以認栽。但必須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既然無法以最小損失撕裂神秘領地的防禦圈，就用數量壓製他們的火力。”
鬼城望向一旁的路七時，道：“你立刻通知綠庭大陸餘下的十一位白衣主教，把散落在各地的教眾往柯爾特遠古森林集結，這回，我們同時從四個方向發動攻擊，畢其功於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