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心中莫名，又转身走到同村相熟的某个年轻女子面前，此刻对方也在望着他。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太多气力，被挤在旁边，没抢过其他人。
周黎蹲下去，递过野果，“帮我看着阿瑶，给你。”
“谢谢！”
村里头的女子狼狈接过野果，慌忙啃咬，而阿瑶则是乖巧地跟来，与周黎目光交错，留在了女子身边。
安慰一番，周黎回到原来位置，闭上眼睛静静冥想。
深夜。
山谷漆黑一片，仅有草神轿子内传来光亮，许多孩童凑过去，抱在一起取暖。
稀疏星辰挂在天空，山峰很冷，将寒意吹入骨髓，周黎紧了下粗布麻衣。
两只红色纸人高约八尺，此刻不知疲倦地围着孩童，来回游**着，它们手里拖着宝刀，袖摆晃动，被寒风吹拂。
“哒。”
陡然，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放在其中一只纸人肩头，纸人似有所觉，猛然目光回望，却不知手中一轻，握着宝刀的手掌被人切掉。
它疑惑地回头，艳丽的妆容挤出诡异怪笑，挠挠头，将目光回望过去，甩着只剩半截的空挡袖子，继续望风。
“啪。”
远处传出两道轻响，两只红色纸人被吸引，顿时飞了过去。
此刻一道黑影欺身折回，悄悄向着有亮光的轿子摸过去。
温暖车轿内，四尺高草神静静盘坐，香火在他身畔燃烧，冒着细长的青烟，不断被他吸入鼻中。
“忽——”
迎面突然凉风吹来，草神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挠挠脸。
嗤的一声，刀刃沿着他的手臂从他胸前劈过，这时草神一愣，胸前麻痒传来。
“不对！”
他霍地睁眼，面露惊恐，自己的半截身体正在向下掉落。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目光，只见双手握住刀柄的少年，刀尖直直对他眉心刺来，那把刀他眼熟的很！
“你！”
他话未说完，那刀剑刺入他的门心，少年面罩寒霜，杀意翻腾！
“啵！”
一道轻响传来，草神体内某种东西被打破，滚滚浓烟从他体内冒出，这时候，他的脑袋已经被砍成烂泥。
“想走！”
忽然，草神脑袋之中蓝色的光芒想要逃遁，周黎一剑劈过，那光芒直接炸裂，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唳。
动静很快引来马车外孩童注意，他们惊愕的望向轿子，只见光芒之中有道身影不断举刀下劈，动作凶狠，惊得他们眼皮直跳。
人群中，女童阿瑶静静地观望这幕，姣好的面容为之动容，她的眼眸里情愫深邃，异彩连连。
“砰！”
轿子炸开，草神破烂的身躯被周黎砍成黑灰，随山风急速消逝，只剩小半金色神魂被那少年握在手里。
少年身姿挺拔，背着光影走来，面堂笼罩阴影。
“噗。”
下一秒，草神仅剩的半块神魂被少年徒手捏爆，拳头松开，金色光芒沿着指缝逸散。
“轰~”
不远处燃起火光，红色纸人原地燃烧，火光蒸腾的向天空咆哮，那光芒照来，点亮少年平静的脸孔。
他目光如潭水般幽深，轻松的呼出一口，面色流露笑意。
少年目光左右寻找，发现人群中某个水灵女童，轻轻挑眉。
“如何？”
“嗡~~”
剧烈的抖动在脚下扩散，周围的景物开始坍塌。
大日东落西升，日夜快速更替，时光向回而返。
周围的年轻男女随着草木沉入大地，青石从地上攀升而出，而又变作汪洋，循环往复。
人群里，唯有那双目生神的女童阿瑶没有变动，她微笑起身，向着周黎迈步走来。
随着她的靠近，女童姣好的五官开始变幻，身形缓缓拔高，一身气质出得冰冷无双，她轻轻挽发，轻纱便遮住姣好面容。
她身上的朴素衣衫褪去，春光乍现间，生出华贵的长袍，雪白脖颈慵懒的一甩，裙摆披在她的身后，来到少年身前。
她俯视望来，声音清冷，“你如何能够发现？”
周黎暼着女子，皱了下眉，“我拔刀砍那草神，我发现砍出了剑意，可我未曾修行剑术。”
“原来如此。”
女子目光打量周黎，轻轻颔首，她眼神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周黎思忖片刻又道，“而且...你只是模仿她对我的情感，却不知...她若是做出那些刻意行为，一定别有目的。”
“每当我想起曾经过望，幻境世界中的事态便会发生反转，将我生硬的拉回去，这也不合理。”
“你为何变作这副模样？”
周黎最后郁闷问道。
他三个月的山村生活竟是幻境，他大梦一场，却没曾想那些都是假的。
更令他在意的是，阿瑶模样，竟是儿时的灵萱...
“我的手段不太高明，借用你在意之人，混淆起来容易许多。”
女子张开手臂，天地变幻得更加迅速，时光倒回两个月前，某池塘边，周黎拥着阿瑶嬉戏的画面从中闪逝，两个脱光身影不知害臊的嬉水，相互泼闹。
周黎见到画面，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天地继续倒退，很快来到周黎穿越之前，整个世界开始崩塌，从中折碎融入大地，朦胧雾气飘散而来，恢复天地本来样貌。
周黎目光一顿，他见到此刻自己竟是站在湖边，身上落了不少灰尘，他的身体倾斜，湖水中灰色藤蔓生出，轻轻抵住他的身体。
在周黎旁边，还站着两道枯老身影，他们身着白色衣袍，袖口镶金，满头白发遮面颊，隐约见到里面的皮囊已经枯死，干瘦风化。
“他们...”
周黎张了张嘴，凉气轻吸。
“我给了他们许多时间，他们让我失望。”
白衣女子清冷摇头。
她目光忽地望来，神念组成的虚影散发着圣洁光辉，那一双眼眸内敛神性，对视起来很难生出邪念。
她微笑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能够通过？”
周黎双手作揖，“在此之前，我想请问前辈，若我有一处令你不满，那我...”
“你也会同他们一样。”
女子轻声说道。
她的回答并没有令周黎感到庆幸，心头反而一阵冰冷。
初代掌门走到湖畔，目光遥遥的望向天空，声音从周黎后方传来，“倘若我流云宗弟子，只是那些光顾修行的蠢货，心性不佳，做起事来游移不定，我怎会放心他们继承我的宝物回去！”
“不过，你做的很好，每一次选择都符合要求，你通关了。”
周黎抬起头，转身望着初代掌门背影，轻声道，“弟子不懂，为何会是这种考验，你将我困在幻境中三个月，只是想要这种结果？”
他实诚发问。
仅仅砍死草神，对他来说太过轻松，并非某种苦大仇深开局。
而在那幻境中，初代掌门假扮司灵萱，与他的那些经历，仿若鹅毛骚闹着周黎心窝，令他心底难言，心绪复杂。
“我有我的方式，那些过程并不多余。”白衣女子盈盈转过身来，淡淡微笑，“众多选择里，勇敢与责任，是我最想看到，也是最为看重的品质，两种品质决定很多，甚至一眼望穿修士终生道途。”
“是吗...？”
周黎低下眼睑，想起萧良的警告，没有反驳。
“你得到功法，懂得隐忍，心爱之人过问也未曾松懈。”
初代女子自顾自道，“不光如此，你面临神灵欺压，朋友惨死，没有盲目出头，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你前面两人，却是卡在这关，掌握些本事便自认了不得，去救助一些无关之人，最后暴露自己，白白葬送性命！”
“还有一点。”初代女子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狡黠，“那神灵对你心爱之人的侮辱，是我故意为之，而你忍住了。”
“你没有直接动手我感到意外，没想到你考虑如此之深，懂得半路下手，不留痕迹。”
“你杀死那草神的方式也很谨慎，没有打草惊蛇，不动则以，动起来果决狠辣，以上种种，都是我让你通过的原因。”
周黎轻轻点头，脑中天人交战。
思忖片刻，他出声反问道，“倘若我没出头，任由那草神将你带走，我会如何？”
初代女子眼中一凛。
“那我会杀了你！”
她毫不留情的说道，随即冷哼一声。
“负心之人，不配存活，你若敢这么做，我亲自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