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金色的光在閃現。
一團絨白的能量團不斷沉浮。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漸漸的能量團逐漸穩定,新生的神識開始蘇醒,第一次探出名為理智的觸須,在一個黑夜或白晝,他認識了時間。
“嘰啾...”
新生的嬰兒還不會言語,他發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音節。
一雙溫柔的手拂過他的頭頂,輕緩的力道將他抱起。一雙沉靜的藍色眼睛,是他對這世間第一種顏色的認知。
他稱她為母親。
“元。”
她是太陽的化身,溫柔地呼喚自己的孩子。
“母親。”
白發金眸的幼童,踩著雪白的雲朵,風也似的撲到她懷裏。
“元,長大了。”
稱為「元」的幼童,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第一次走出金碧輝煌的宮殿。
他對一切充滿好奇。
他第一站來到一片開闊的草原。年邁的獅子,領著新任獅王巡視它的領地。
元好奇地左顧右盼,突發奇想幻化成一隻白毛金瞳的獅子。母親看到他的擬態,隻是充滿無限寵溺的微笑。從那以後,他有了自己的第二形態。
比起金燦燦的人形,他更喜歡變成一隻小號的獅子,人們稱為狸奴的存在。
他穿梭在人世間,就像一縷風,一片樹葉,一滴水......飄忽不定,而又無處不在。
時間流轉。
他懂得越發多,腦海裏開始有自己的規則。某一天醒來,他生出自己的權能,就像人需要吃飯喝水,沒有理由順其自然。
他曾問過母親,「此刻」是現在嗎?
母親回答:此刻便是此刻,你在提問,我在解答。過去已成定軌,未來虛無縹緲,隻有此刻唯一真實。
他走過很多地方,他所到之地時間開始歸位,空間開始構建。一切苦難將要結束。一切開端正在發生。
時間賦予人意義,空間負責開天辟地,唯有此刻見證「此刻」唯一真實。
有了此刻,過去開始值得回憶,未來才生出意義。
看的多,聽得多。他開始對人產生興趣。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母親。
母親最後的道別,是在他走遍整個人類社會,那一天世界步入正軌,那一天他和人的關係徹底糾纏到一起。
————
“元,你醒了?”
巨大的白色獅子睜開金色眼睛。他抖動自己的鬃毛,聽到腳下的‘大地’在和自己打招呼。
更遠的地方,接連不斷的噪音傳入耳膜,吵的元無法安眠。
“好吵。”
絨白的獅子用兩隻前爪捂上自己頭頂,想要借此隔絕周圍的噪音。
元腳下的‘土地’震動,一頭體型龐大,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巨獸抬起頭顱。
“很吵嗎?”
祂的聲音嗡隆作響,活像一個活體大炮,放射出巨額音量。
可即使如此,元的耳邊依然有不間斷的悲鳴和哀嚎。
“玄,人類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被稱為玄的巨獸無奈道:“可是神女離開時說過,不能讓您插手人類的進程。”
“我知道。”
元伸展腰身神色淡漠:“我不會出手,隻是想看看。”
玄沒再言語,重新沉寂。
-
元的速度很快,幾乎眨眼就奔騰到人類的群聚地。
彼時的人類尚在摸索和試探生存的規則。元隻是遠遠看著,不靠近,也不曾離開。
他遊**在人和物的邊界,一點一點探尋他和人的距離。最後他們固定在某一點,不再靠近,也不會遠離。
人類的世界發生鬥爭,哭嚎和鮮血交織。原來傳入他耳中的是人的痛吟。
元靜靜趴著,若有所思。
他一俯身,一抬頭,一落爪,人已過百年歲月。
戰爭平息,有人統領一方,凝聚分散的力量,他們開始耕田織布,開始學會樂器雅言。最初的文字成型,緊跟著人擁有自己的信仰。
元看著人的發展,看著人的思想凝聚成實體,看著祂或者祂們,凝聚人的某一個品格,然後成為超凡而強大的存在。
元微微歪頭,第一次對人這種生物生出好奇。
他們脆弱而渺小,但為什麽能凝聚這樣強大的力量?
元第一次生出想要親近人的存在。
所以他凝聚自己的力量,封禁自己的思想,一隻體型嬌小的幼年狸奴,出現在某一個城鎮上。
“喵~”
“啊,是狸奴!白色毛毛,真可愛!”
“他好像一個人,能不能帶回去養?”
大人溫柔撫摸孩子的頭頂:“那你要自己喂養。”
孩子滿口答應,小心翼翼抱起雪白的狸奴兒。
元跟著孩子回到家,停留在這個有些落魄,卻格外溫馨的家。
孩子不斷長大,曾經的稚童長成少年,再一躍成為青年。
孩子娶妻生子,孩子的妻子很是溫柔。現在叫對方孩子似乎不太合適。
青年家庭富足而美滿,但好景不長,戰爭爆發了。
你看人就是這樣,有時團結,創造出奇跡;有時為了一點東西,引起更大的悲劇。
青年離開家,離開妻子孩子,離開從小養到大的狸奴。毅然決然加入反抗軍的隊伍。
皇帝的暴政,所有老百姓口耳相傳。
反抗軍一路高歌猛進,推翻王朝,建立新的城邦。然而青年的消息遲遲無法傳來。
若這是話劇或者評書,到這裏就會有一個悲劇,或者一個功成名就的喜劇。
但什麽都沒有,青年熬到中年,但他依然隻是一個小兵。
他回到家,帶著滿身風霜,和為數不多的俸祿,繼續為生計和金錢發愁。
但沒有關係,他回來了。
妻子和孩子都在,趕得上先後送別兩位老人,還有他養的狸奴也在。
中年到老年需要多久?也許對元來說隻是一個眨眼,一次呼吸,人就老了。
老人有太多遺憾,但也沒什麽遺憾。
他曾聽老人說起年輕的見聞,戰場上熱血和殺伐。也聽他說起對孩子和妻子的愧疚,沒能讓老人安心瞻仰天年的遺憾。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麽。
他曾熱血,也曾柔情,有過遺憾,也早已釋然。
元靜靜看他瞌上眼睛。
元曾經想過,若是他的一生是大喜或大悲,自己不會覺得惆悵或滿足。
就因為他的一生是眾多人的一生,所以心尖這惆悵的滿足,才能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