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玩偶快有兩米高,容裳真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它的身後,一隻灰兔子玩偶,正抓著它的尾巴不撒手。
兩隻玩偶僵硬地步入火堆,發出刺耳的慘叫。
“是他們,容裳,是他們!”
花雲撲進容裳懷裏,眼淚奪眶而出。
“不可能,遊戲而已……”
容裳蒼白著臉,聲音顫抖:“他們就算死亡,也會直接下線,不可能被做成玩偶……”
“什麽破遊戲,花雲,我們不玩了,直接強製登出!”
麵板中有強製登出的選項,是留給突發疾病的玩家使用的,在副本裏也能退出。
不過一旦選擇強退,不僅會掉裝備、等級,還可能丟失遊戲信息,直接刪檔刪號!
容裳慌亂地喚出係統麵板,但眼前隻有一片灰色。
別說強退按鈕,連隊內消息都被封印了!
【由於遊戲正在更新,可能導致個別副本出現bug。如異常狀態退出副本,可能導致神經係統損傷,望各位玩家諒解。】
公告出現的那一刻,容裳再也忍不住,罵了聲*。
“我們快跑吧,花雲,”他懇求道。
花雲搖搖頭:“我體能耗盡,跑不動了。”
她深吸口氣,說道:“為什麽殺不掉他們?如果偷兒在,他一定會說,‘因為怪物有特殊的機製’。”
“機製是什麽,玩偶的源頭是什麽,誰淩虐孩子們,將他們縫進玩偶服裏?”
“副本boss,能做到的隻有它。”
花雲握緊魔杖,將容裳隔開,推向身後。
她用幾乎漠不關己的口吻陳述道:“你快走,去找偷兒,告訴他,不要和玩偶戰鬥,它們越打越多。隻有殺掉boss,玩偶們才能得到解放。”
“你呢?”
“我來攔住它們。”
容裳注視著花雲的眼眸,過了一秒,也可能很久,他沙啞地說:“如果腦機連接不穩定,如果遊戲真出了什麽問題……”
“那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花雲僵著臉笑了一下,推了容裳一把:“快走!”
容裳踉蹌地退後,腿不由自主地跑起來。
跑快點,再快點。
他不敢回頭,害怕看到花雲被玩偶淹沒的場景,更怕自己絕望地衝回去,讓她和好友的犧牲白費。
他太弱了,要找到偷兒,那家夥一定有辦法,花雲,你也要活著……
轟隆!
劇烈的爆炸震得容裳腳步一亂,他望著身後被碎石掩埋的路口,眼角落下淚來。
相戀五載,一朝別離。
心髒絞痛的感覺如此真實,他怎能說服自己,隻是遊戲而已。
容裳朝著何執離去的方向狂奔,魂魄早已飄到九霄雲外。
……
轟隆!
機械牛頭不再掙紮,砸到地上引得塵埃滾滾。
何執嫌棄地扇了扇麵前的灰塵,靠近將機械拆解,可回收的精密零件碼成一排,逐個塞入行囊。
至於怎麽殺死機械牛的,反正是沒捅**……
他靠著高達十五點的敏捷,在米諾陶養母的臉上反複橫跳,抓住機會摘了它兩個眼球。
用貓爪鉤綁住它的兩條前腿,讓它摔倒,無法起身。
再把血薔薇之刺插進它眼窩的齒輪裏,使牛牛全身卡頓。
最後,卡著齒輪間隙,他伸進右手臂,頂著被齒輪絞斷的風險瞄準。
食指一勾,觸發簡易手弩,一箭射爆了能量核心。
過程說著簡單,但哪怕失誤一次,直接萬劫不複。
而且不得不承認,決勝的那發射擊,他有賭的成分。
但終歸,把米諾陶的養母拿下了。
一地的精密零件,錢先生肯定願意用大價錢換。
何執拍去身上灰塵,往記憶中迷宮中心的位置走,忽然看見一個人跌跌撞撞跑過來。
容裳看見何執的身影,力氣頓時泄了,撲通跪倒在他麵前。
“咳咳,救救她,救救她們,求求你……”
他抓著何執的褲腿,反複地說。
何執眯起眼睛,把他扶起來,說:“明白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前往迷宮中心。
找到了何執,容裳的情緒恢複了些。
他連忙把花雲交代他的話,和戰鬥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講給何執聽。
“……就是這樣,現在還是無法強製登出遊戲,我害怕遊戲出了什麽問題,花雲她……”
“不會有事,”何執斷言道。
“真的嗎?”容裳眼裏出現了希望,連何執都說沒事,那就會沒事的。
或許他真的隻是關心則亂。
何執摩挲著下巴,說:“既然玩家會被變成玩偶,不是直接死亡,就肯定會有解救的方案,否則策劃就是多此一舉。”
“到目前為止,《琥珀》還是一款不錯的遊戲作品,不會做出那種純惡心人的環節。”
容裳臉色又白了:“你的意思是,難道你也認為……”
“嗯,失敗的話,不排除有損傷腦部的可能性,”何執捏住容裳的肩膀,手指用力,幫他挺起胸膛。
“但我仍然保留看法,因為會贏的。”
……
迷宮中心的景象,遠遠超出兩人的想象。
沒有破敗的屍體,也沒有戰鬥的痕跡。
綠油油的草地上,紅黃綠三色積木搭建起一座尖頂房子。
旋轉木馬慢悠悠轉著,唱著純真的童謠。
一支秋千晃呀晃,上麵係著淡紫色風鈴,被風吹動,叮鈴作響。
草坪,一塊格子布平整地鋪著,上麵擺放了一些食物。
水果、巧克力、三明治。
“大哥哥,你們要吃一點嗎?”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問道。
長著牛頭的小孩天真地笑著,舉起一塊三明治。
何執看著他,皮笑肉不笑:“這該不會是人肉做的吧?”
“怎麽會!它當然是牛肉的啦!”
“原來如此,”何執嘴角一挑,“但我不吃牛肉!”
他忽然暴起發難,血薔薇之刺化作一道紅光,斬向小孩脖頸!
速度之快連容裳都吃了一驚。
但劃過小孩身體,對方卻隻是虛化了一瞬,宛如水中的倒影。
仍然舉著三明治:“大哥哥,你要吃一點嗎?”
何執收起匕首,朝容裳搖了搖頭。
偵察術顯示,他就是米諾陶。
但是碰不到,這家夥不是boss。
或者說,暫時不是。
“我明白了,大哥哥想認識我的朋友們!”
小孩跑到積木小屋門前,為他們打開大門。
容裳走到門口,往裏看了一眼,頓時怒火中燒。
牆壁上、衣架上、櫥櫃裏,擺滿了玩偶。
有男孩女孩,有動物植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開門的一瞬間,都看向容裳,臉上掛滿了微笑。
可紐扣做的眼睛裏,隻有無盡的痛苦和悲傷。
它們都曾是活人,被米諾陶做成了玩偶!
“你他****牛犢子我***!”
他憤怒地揮拳,卻隻打到小孩身後的積木。
“偷兒,怎麽辦?”
容裳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還要完成什麽嗎?像小說裏那樣,探索反派的黑化曆程?”
按照他的遊戲經驗而言,玩家需要親身經曆反派boss的黑化。
感受一下它的童年有多麽慘,為之後的洗白,或者為強行添加人物弧光做鋪墊。
然後才能不舍地把boss打倒,再切到應用商店對發表五星好評。
讚美遊戲很有深度,沒有人是天生的惡人巴拉巴拉。
何執聳聳肩,說道:“是個法子,但我對小屁孩黑化不感興趣。”
說起來,黑化隻是個偽命題。
它默認了人之初,性本善,反派年幼時都不過一張白紙,都怪外部環境往上潑髒顏料。
但果真如此嗎?
從法律到民俗都如此假設,為未成年罪犯開脫,是否過於樂觀?
依何執來看,善與惡可無法形容人性。
那東西可是薛定諤的屎,無限疊加且變換隨緣。
“既然碰不到他,就把這房子拆了吧,還有那個破木馬,能砸什麽砸什麽,最好把草皮都掀開。”
“積木搭起來,不就是讓人拆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