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的威信在十日內成倍數增長,以至於他踏入六曹衙門來找潘廣淩商討岩窯事務時,嚇得所有官吏都跑出來迎接。
看著在衙門前兩側站成兩排大氣都不敢喘的大小官員們,卓思衡心裏哭笑不得,但表麵上卻非常和藹,對每個人和他們正在補的舊日積壓怠政進行了親切的問候和探討,並且表示何大人昨天來了信,說永明郡山水之美非人間盛景,他已經打算多逗留些時日,要卓思衡替他多多勞心郡內政務。
一群人屏息凝神聽完麵如死灰,落在卓思衡手裏的日子無限期延長,各個都心照不宣:眼前的二把手不但對付下屬有魄力手腕,架空上級也是他的強項。
他們對視一眼後,發覺每個人的內心和目光都仿佛在咆哮著同一句話:你跟我說這是二十四歲新晉官吏該有的手腕和能耐?
六曹衙門的屋子並不大,往最裏走的院子才是工曹,這裏人最少,屋子最荒僻,但可能因為是工部的原因,吏員們動手能力強,年久失修的門窗都是修補過的,看起來舊是舊了點卻還能用個十年八年,倒比別處多了欣欣向榮的感覺。卓思衡知道這是要歸功於工曹的主事潘廣淩,他正在內堂屋裏研究岩窯的釉漿如何提彩,卓思衡一進去就聞到很濃的化學試驗室氣息,乍一看還以為進了哪家道觀的煉丹房:各種爐子燒具、性狀不明的粉末與**,地上堆著的盆筐裏不是碎石就是礦物,還有些他叫不上名的植物。
“卓大人!你來看看這個!”潘廣淩一旦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整個人就會煥發著與平日全然不同的神采,張牙舞爪都透著可愛,卓思衡湊過去看,發現他正在調弄一小甕深灰色的泥漿。
“這就是釉漿?”卓思衡去過窯廠所以能認得出來。
潘廣淩興奮點頭道:“吳興跟我說,他們始終參詳不出如何讓釉色淡一點和細膩點的方法,我想著會不會是因為咱們本地的高嶺土太多水汽疏鬆多孔,燒出來的胎胚表麵就不夠光滑,我想反其道行之讓釉漿更粗糙點能填補空隙,就試著多加些釉料和草木灰,起初不是很融合,掛漿的時候總有斑駁,但後來受大人啟發,燒了點劍麻取出的麻灰進去,你看現在釉漿就順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