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孟春披星戴月趕路歸來,一入泉樟城所聞所見卻和往日祥和沒有區別,午後令人倦怠的陽光透過香樟和芭蕉的縫隙落滿青灰色石磚鋪就的街巷,往來行人各有各的懶散和匆忙。
夫人口信所說郡衙危矣,他半點都沒看出來。
直到卓思衡也來接他,滿麵愁容人憔悴好多,沿路告知他究竟發生了何事,何大人聽完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臉色比卓思衡好不到哪去。二人共失魂魄一同回到府上,何夫人屏退左右,直截了當問何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關在牢裏的崔長史,何大人支支吾吾,又說“痛心疾首”又道“識人不察”,就是說不出該如何是好。
何夫人一拍桌子,開始對卓思衡與何孟春進行同步無差別人身攻擊:
“你們兩個還是讀書人!遇到事情都先沒了主意,還要我個女人拿主意!聖人書裏難不成隻有修身養性就沒有治國之道了嗎?這樣的臣子留在朝中,豈不是你們不能替官家分憂?我看這個官你們做得可真窩囊!一個刺史一個通判,被一個長史欺負成這樣!可憐可笑!”
何大人已經習慣在老婆麵前不敢出大氣,就是在卓思衡麵前略有些羞慚,但看卓思衡挨罵也是畏縮瑟瑟,頓時便有同病相憐之感,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
“好,現在事情已經鬧成這樣,若是再不決斷拖下去,姓崔的是在咱們手裏了,那姓王的人還在永明,你們兩人哪有那個本事管到人家?”何夫人怒氣不見消減。
“既然崔長史……姓崔的已然伏法,全家又都在控製,怎再能通風報信……夫人且寬寬心。”
何孟春本想安慰一下妻子,誰知反倒要她幾乎暴跳如雷,指著他怒道:“你說寬心?我怎麽寬心?捉拿姓崔的那天,若不是我小心防備,咱們早教人賣了!你一天到晚掛在嘴上的摯交竟然在咱們府上埋了眼線,探聽到消息便要去報信,還好我王府戎衛不是隻會說不會做的無能文人,當即將人拿下一並押好,這才沒有後患,否則消息真要遞出去,他跟咱們魚死網破,我們哪有如今這籌碼?你還大言不慚在這說‘怎能通風報信’和‘寬心’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