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不行的!”
卓思衡還沒見潘廣淩被嚇到臉色發白說話發顫,隻見他幾乎是跳出老遠,使勁兒朝自己擺手:“你讓我繼續在工曹裏忙活吧,我還有好些事沒著手,岩窯的事也放不下心!”
“原來你從前和我說過的那些什麽自己‘心係一方黎民’,要做西門豹那樣的地方官這樣的話,都是哄上司開心?”卓思衡佯裝恍然大悟。
“我哪敢!我和大人說過的哪句都是心裏話!”潘廣淩急得快哭了,“可是當長史……我真不成啊……我除了工曹這些事什麽都不懂也不會,怎麽能擔得起這樣大的職責?”
卓思衡輕撩下擺優雅回坐道:“你生來就會工曹這些事務,那還真是神童了。這不是要你學麽?難道你要永遠做個小小工曹?你自己心中明明有更大的抱負,為何卻畏懼機遇?是不敢相信我的安排和信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本領和胸懷?”
一連串尖銳的發問卻由輕緩的語調說出,潘廣淩已出了比跑馬還多的汗,又急又不安,答不出個所以然。
卓思衡看他模樣可憐也是心軟,於是安撫道:“量才處任是我的分內之事,但聽從上峰調遣卻是你此時該做的。不能因為一件事自己沒有嚐試過便百般推諉,你想想,如果咱們是這樣,那百姓豈不是日日都要處於積弊當中?你我都盼望鄉隴清晏之日能早日到來,難道你就打算隻等別人來做?三年後要是我調離此處你要怎麽辦?再等下一個卓思衡外任到來?那如果再來之人是何孟春或是崔逯你又當如何?像從前那樣憤世嫉俗滿腹怨懟,繼續蹉跎自己與百姓的光陰麽?雪赫啊……我們做人父母官的,斷不能如此!”
潘廣淩聽他溫言稱呼自己的字,然而其餘話語都是千鈞之重,心中猶如百川蹈海,到處都是奔流躥湧,仿佛此時在他眼前的不是卓通判,而是他的一位兄長在諄諄教誨,滿揣殷殷的私切關懷之意,句句引著他朝從未去過的心胸之內天涯之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