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袁寨主攻城报私怨鲍提督征谷起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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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鸾等一行人,本是赶奔沟帮子去救袁彪、陆翔二人的。现在眼见二人安然归谷,倒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哩。袁彪见了年小鸾等,也甚奇异,便问:“你们一行人赶向哪里去的?”小鸾道:“奇呀,你们不是被歹人陷害,羁身在囹圄中吗?我们特来援救你们的。你们怎会脱险归来?难道报信的人一派胡言吗?这使我们如堕五里雾中了,快快告诉我们知道吧!”袁彪答道:“你们怎会知道我们遇险,而要赶来救助呢?”
小鸾蛾眉一皱道:“我要你先说,你不必先来问我的。请你先告诉了我们,我也自然会告诉给你知道。”
袁彪见了小鸾不耐烦,便一笑道:“夫人之命敢不敬尊。我们遇险的事,谅你也有些知道,恕不赘述了。且告我们被贼人暗算后,下在狱中,非常愤恨。但因上下手脚都被铁链锁住,防备严密,不能越狱而逃。我们二人又是各闭一室,不相见面的。除了狂怒,又有什么法儿想呢?
次日晚上,我方闭目而坐,想起了山寨中一伙人,心里难过得很。忽见室门轻启,有一人执着烛台轻轻地蹑足而入,那人年纪有五旬以外,乃是监牢里的狱卒。我便喝问:‘你这厮来此做什么?莫非要来暗害我吗?’狱卒道:‘袁爷,你莫多疑。世间的人,决不会都象东方宝林和鲁成一样昧良心的,也许抱关击柝之徒反有仗义之人,未可轻视啊!’我听了他说的话,心里不由一怔。便问他的姓名,究竟来此何干?
“他说道:‘我姓管名慎,少年时也在江湖上东奔西走,后来在这里做了一名狱卒糊口。老妻于前数年病故,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年十五,在家学习女红。男的只有九岁,在私塾读书。我天天喝酒,别无所求,惟心目中最敬爱侠义英雄。一向闻得袁寨主的大名,许为关东俊杰。此番寨主中了人家奸计,下在狱中,衙里飞禀上宪,听说一等公文下来,便要将你们二位杀害,我心中很代不平。所以今天晚上决定把你们二位英雄私下释放出狱,好使二位将来做一番伟大事业。’我听了非常感激他的情意,便对他说道:‘你若把我们私放出狱,那么你何能脱这干系?反要连累你有罪。我们虽得生还,于心何忍!’管慎道:‘我可以诿称你二位越狱潜逃的,至多犯一个看守不严的罪名,不致于送命。你们且回山寨去,不要顾虑老朽。’
“于是,他将我手上足上的铁链一齐除去,领我走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教我躲在树后,他又去放了陆翔兄弟前来,一同领导着,悄悄地从一个小门里放我们走到外边,叮嘱我们快快连夜爬出城去,天明时狱中就要发觉的。于是我们别了他,偷偷地越城而出,跑回螺蛳谷来。中途遇见一群马,由两个马贩子牵引着而行。我们遂抢得两匹坐骑,跨上滑背马便奔,那两个马贩子也不敢追赶,我们遂飞驰回来了。再也想不到你们会知道消息而来搭救的。”
年小鸾听了袁彪一番叙述,遂也将朱翩鸿潜奔山寨报告凶信的事告诉二人听。袁彪不由抚掌称快道:“奇哉,奇哉!不图世间有此奇女子生于魑魅门下,真是难得!红拂女不足专美于前了。”回头对陆翔笑了一笑,陆翔心中也是非常惊奇。这时候心中最快乐的要算年小鸾了。
一同回到山上和众人相见,袁、陆二人逢凶化吉脱险归来,一寨的人无不各个喜悦。年小鸾又引翩鸿来见袁彪和陆翔,翩鸿含羞低头,颊泛桃红,更见妩媚。袁彪、陆翔都向她道谢。翩鸿先说自己的来意,且贺二人安然出狱。袁彪瞧着翩鸿对陆翔说道:“吾弟少年英雄,尚未授室。大约莽莽风尘,尚无奇女子可供物色。现在这位朱小姐虽是东方家里的歌女,而能独具慧眼,冒险出奔,居然识得英雄,侠骨柔肠。若和五弟匹配,真是佳偶,我愿为撮 合山,代你们成就这良缘吧!”
陆翔本爱慕翩鸿色艺,又感激她的深情厚意,所以听了袁彪的话,便向袁彪拱手道谢。翩鸿也脉脉含情,芳心默许。袁彪又道:“现在且等我们去办一件要紧的事,然后再吃你们俩的喜酒。”
年小鸾在旁问道:“有何要紧之事?”袁彪道:“人家救了我们,不知他的情况怎样了,所以我想和寨中人马,杀奔沟帮子去救出管慎一家,心头方得平静。还有东方宝林和鲁成两个恶贼,我们一定也要把他们诛掉,以泄心头之恨。”
袁彪之言未毕,陆翔也说道:“此事本是小弟陪伴寨主前去的,几乎害了寨主的性命,心中甚是歉疚。对于东方宝林和鲁成两个狗贼,我也万万不情愿轻易放过他们的。寨主既有这个意思,我也非常赞成,事不宜迟,我们亟宜早早前去,免得他们有了防备。”袁彪点头称是。遂令欧阳仁、欧阳义和法明禅师带领三百人星夜下山,先到沟帮子分头混入城中,等我们谷里弟兄杀至时,在城中放火为号,斩开城门,里应外合,便到县衙里去杀罗知县。
三人奉命带着弟兄们,就在天暮时下山,在夜间赶奔沟帮子去。到次日,袁彪遂留法空和尚、解大元、马魁把守山寨,自和年小鸾、陆翔、戴超率领五百部卒,杀奔沟帮子去。将到沟帮子时,城中已得到消息,连忙关闭城门。那罗知县在早晨已接闻袁彪、陆翔越狱脱逃的消息,不由大怒,亲到狱中去察勘,见没有什么痕迹,遂疑心到狱卒得贿释放的。即将管慎拘捕鞫问了一番,管慎熬不住重刑,遂自承认私放要犯。于是知县把他钉镣收监,再去飞禀上宪。却不料薄暮时候,螺蛳谷里人马已杀奔前来,好似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惊慌万状。忙请本城游击将军沈用宏,带兵守城。
那沈用宏也是一位能征惯战的骁将,立刻换上盔甲,提了一柄大砍刀,跨上一匹骏马,率领部下登城守御。只见城外火光照耀,如游龙飞腾,螺蛳谷人马已至城下。火光影里有一个年轻壮士,身穿绿袍,坐下白马,倒提一柄三尖两刃刀,正是螺蛳谷的首领摩云金翅袁彪,指挥儿郎们急急攻城。沈用宏很不服气,便令裨将邓先守城,自领二百官兵杀出城来。袁彪见城中果有戒备,便叫部下稍稍退后,自己当先迎上,陆翔和年小鸾左右翼护。沈用宏见了袁彪,大骂:“贼盗!既然越狱逃走,为何又来攻城?目无国法,弄兵潢池,莫非前来送死吗?”
袁彪大怒道:“呸!你自己做了满人的奴隶,还不觉悟,反称我等为盗,真无是非之心的。我今特来取奸人之首,若将东方宝林、鲁成两个贼子交出,方免一城灾殃。”沈用宏举刀便向袁彪头上砍去,袁彪遂将三尖两刃刀使开,和沈用宏交手。两人死命狠斗,但见两柄刀如两道白光上下飞绕。正在酣战之际,城中忽然几处火起,欧阳弟兄等一干人已在内动手了。欧阳仁挥动朴刀,杀奔城上,将邓先一刀刺死。法明使双刀杀到城门边,把守城的士卒一阵乱剁,城中顿时大乱。沈用宏心中不免惊乱,要想回马返奔。
陆翔长啸一声,怒马跃出,一枪刺向沈用宏的胸口。沈用宏怎敌得过这两位豪杰?早被袁彪一刀刺中他的右腿,跌下马来,陆翔加上一枪,结果了沈用宏的性命。败兵正想逃回城去,袁彪早指挥人马随后杀上,二百名官兵杀得七零八落,城门已被法明把守住不能关闭。于是袁彪等一伙人杀入城中。袁彪叫陆翔和年小鸾赶紧杀奔东方家中,去找仇人,又令法明、欧阳仁守住城门,以留退路。自己马上赶奔狱中去,探问明白,救出管慎父子。管慎想不到袁彪竟会杀来救他,心中异常快慰。
那东方宝林和鲁成在家中,起初得知袁彪、陆翔越狱脱逃以后,不免惴惴不安,恐防袁彪等要来复仇。鲁成安慰他道:“省中不日将有大兵去征剿螺蛳谷,他们自保不暇,怎能够来此复仇呢?现在可以再请县官去飞报上宪,火速进剿。料袁彪等虽然勇敢,怎能敌得住大兵?老哥不要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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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又去见罗知县,催他上禀。方知管慎释放要犯,把管慎恨得了不得,要请罗知县从严治罪,遂把管慎一家尽收入狱。东方宝林回家后,心里总觉得不安,加以翩鸿私奔,更使他闷闷不乐,还不知道翩鸿是奔螺蛳谷去报信的呢。下午,他和鲁成在花园里饮酒消愁,唤女乐在席前奏曲劝酒,要想借此消除心中的不安宁。谁知管弦方奏,鼙鼓忽鸣,突然间闻报螺蛳谷中盗匪攻城,沈游击将军出城迎战。东方宝林听了,心中怦怦跳跃不住,口里只说:“如何是好?”
鲁成此时也有些心慌,表面却故作镇定,对东方宝林说道:“我知道沈将军骁勇夙著,一定可以敌得过袁彪,只要别处援军开到,决不会被他们杀入城来的。你请放心,待我到外面去探听一下消息,再作道理。”说罢,立刻走出花园去。
东方宝林坐在厅上,呆若木鸡,一班歌女也都玉容失色,唬软了身子。宅里眷属也跑来问东方宝林作何主张,东方宝林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说等鲁成回来再商避匿之计。
谁知鲁成一去不返,外面喊声震耳,报道螺蛳谷人已在城中放火杀人,作内应,沈将军已战死城外了。东方宝林听得这消息更是害怕,只在厅上团团儿打转。这时候陆翔和年小鸾率领数十儿郎,已杀进门来。陆翔一见东方宝林,喝一声:“不义的贼,我们险些儿被你暗算害死,今日特来取你的首级。”东方宝林喊声:“啊哟!”刚才拔步要逃时,陆翔跑过去把他一枪搠翻在地,又从腰间拔出宝剑,割下他的头颅,提在手里,其余的人却不乱杀,只不见鲁成。
陆翔捉住几个家丁,问他们鲁成逃走在哪里,快快实说,方饶性命。早有一个家丁说道:“鲁师爷在门外打了一个转,便往厨下走去的,至今没有见他出来。”陆翔遂拖着家丁和年小鸾赶到厨下细细搜索,不见鲁成的踪影。陆翔道:“倘被这厮逃脱时,太便宜他了。东方宝林若没有那家伙教唆,不致于要害我们的。这罪魁祸首一定不能够放过!”
年小鸾见西边有一间柴房间,两扇门紧紧闭着,便指着说道:“这柴房间总是开着的,决不会紧闭着,莫非鲁成那厮躲在这里面?”陆翔给小鸾一句话提醒,便道:“对了!”跑过去飞起一足,早将那门踢开,门上的闩都折断了。走至前面,瞧见高高的柴堆满一屋子,有一处凌乱无序,柴会自己抖动起来。陆翔把枪向柴里只一搅,里面早已喊一声:“啊唷唷,痛死我也!你们快不要刺,待我出来便了。”
陆翔和小鸾听着都觉好笑,但等了一会,仍不见鲁成出来。陆翔把枪向柴上点着道:“你不出来吗?我也要把你活活刺死!”接着便见柴内爬出一个人来,正是鲁成。身上已有了鲜血,因为他的腿上恰被枪刺伤呢。陆翔一脚踏住他的背心,喝声:“不要走!”年小鸾上前手起剑落,割下鲁成的头,交与陆翔,和东方宝林的首级系在一起。放走了家丁,一齐回身走出。小鸾道:“仇人已得,不必多杀伤了,我们快去瞧他们吧!”回到街上,冷清清的没有人影,许多人民都匿在屋子里不敢出面,官军已被螺蛳谷众豪杰杀伤殆尽。
陆翔、小鸾跑至县衙前,见欧阳义已杀却罗知县,提了首级前来会合,而袁彪也和管慎等到临。陆翔把两颗头颅献给袁彪验看,袁彪说一声:“陆兄弟杀得爽快,此行不虚。
但我们既已破了城池,索性刮了府库中的财物回去吧,只是不要刮掠良民的家。”陆翔说声:“好!”遂将三颗头颅号令挂在县衙前的横杆上面。他们一伙人又去劫了仓库,搬运一个干净,然后放起归寨的号炮,赶至城门边。早有欧阳仁、法明二人接应着,一同出城。点验队伍,只死伤了二三人,连夜整队回山。天明时候,袁彪等回转螺蛳谷,请管慎一家住在谷内,便叫管慎管理仓中粮食。又择一吉日代陆翔和翩鸿成婚。大家很欢喜地吃喜酒,恭贺这一对英雄佳人的姻缘。不料探马报进谷中说,省里派有一大队官兵杀奔螺蛳谷来了。
原来沟帮子这件事情早已闹大了,省里一向对于螺蛳谷一群豪杰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后来听得袁彪在沟帮子被人设计擒住,当然十分欢喜,即令罗知县就地正法,以防生变。不料公文没有到沟帮子,而袁彪、陆翔早已免脱,不但逃走了要犯,袁彪等反领着部下去攻打沟帮子,杀了官吏。
居然攻城放火,好象古时候梁山泊好汉一样。这般情况再也不能掩蔽过去了,于是奉天巡抚勃然大怒,立即派遣一员总兵,从省会里抽调一千名兵去剿螺蛳谷。那位总兵官的姓名唤穆里武,是满洲人,积军功至总兵,性烈如火,武艺也很了得。奉命后立派帐下两名千总余秀、童一虎带领三百人为先锋,一齐杀奔螺蛳谷去。
袁彪得到警报,便对众弟兄说道:“官军果然来征剿了,但我们不是无能之辈,不用畏惧,必要把他们杀一个落花流水,方使他们不敢正眼小觑。”众人都说愿听调遣,力杀清兵。袁彪遂命小子龙陆翔和赛周仓戴超率领三百部卒出谷去迎战,又命欧阳弟兄在后接应。陆翔和戴超是新到这里来的,况且此次召衅都是陆翔的起因,所以格外要想卖力。陆翔和戴超各骑骏马,一握长枪,一舞大刀,出得山谷,只见前面山路上官军已杀奔而至,便上前到山坡边迎住。
余秀见谷里有人出战,自己舞动一枝画戟拍马而来,大呼:“盗匪快来纳命!大兵已到,管叫扫**巢穴,斩除巨盗。”陆翔不说什么,一马冲向前去,手起一枪,向余秀胸前直刺。余秀当把戟在手,还手就刺,两人斗在一起。陆翔的枪法如神龙怪蟒,使人捉摸不定,余秀哪里是他的对手?
童一虎舞动开山大斧,上前相助。戴超看得手痒,挥动大刀飞驰过来,接住童一虎便杀。战不多时,余秀早被陆翔一枪挑于马下。童一虎见螺蛳谷中人厉害,不敢恋战,便虚晃一斧,纵马反奔。陆翔等乘势追杀一阵,大获全胜。
袁彪得知陆翔歼敌,大喜。即叫陆翔、戴超二人守住谷口要隘,欧阳弟兄在四处巡逻,不得懈怠。明日清军大队人马杀至,总兵穆里武听说先锋余秀阵亡,不觉大怒道:“螺蛳谷盗匪竟敢如此猖獗,我必加以重创。”遂催动人马,于次日杀至谷前,小子龙陆翔闻总兵亲至,贪立功劳,忙和戴超出战。那穆里武坐下乌骓马,善使一枝丈八蛇长矛,年纪有三旬以上,甚是威风。和陆翔接战斗了八十余合,不分胜负。恰巧袁彪和年小鸾亲来观战,见清将骁勇,便鸣金收兵。
陆翔听自己这边锣声大鸣,不得已将长枪向外一吐,压住了那穆里武的矛头,对他说道:“满奴休要逞能,俺并非杀你不过,只因阵上鸣金,只得退归,一颗头权且寄在你的颈上。”说毕,回马便走,穆里武追至隘口而还。陆翔见了袁彪问道:“小弟正要力斩穆里武,寨主何故鸣金!”袁彪微笑道:“我瞧清将十分骁勇,但略有些鲁莽,明日可以用计斩之,让他多活一夜也好。”陆翔遂退去,不再多说,然而心里仍有些不服气。
次日早晨,清兵又来攻谷,袁彪仍令陆翔只许败不许胜,务将穆里武引诱入谷,以便生擒。陆翔听说叫他败,未免扫兴,不得已奉命出战。袁彪又叫欧阳仁、欧阳义过来授以密计。自己也领一彪人马,前去埋伏。他对小鸾说道:“这一些人马我们数人足够对付,你回寨内去安枕而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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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鸾道:“我也要动动手,免得弛了肌肤,宽了筋骨。”袁彪笑道:“你且稍待,此次惊动了省里,往后正有大战哩,不必心急。”小鸾遂回至寨里,去和翩鸿闲谈了。陆翔和戴超出了螺蛳谷,见清军已密布在山前,穆里武持矛而待,便高喊:“清将,快快献上头颅!”穆里武怒发冲冠,咬紧牙齿,将蛇矛挺起,直奔陆翔。陆翔将枪迎住,二人又龙争虎斗般酣战一百合。陆翔记起袁彪的吩咐,伪作力乏,把枪架开蛇矛,一拎马缰,跳出圈子,回头说道:“杀你不过,休要追来。”回马败入隘口去,戴超也只得跟着退下。
穆里武是个好勇之徒,见陆翔败走,心中好不快活,遂下令追杀,冲至隘口。陆翔等弃下土城逃入谷中去。穆里武夺了这座关隘,又向前追赶,想乘胜追杀入寨。童一虎上前谏阻道:“盗党败退,恐其中有诈,我军不可深入。”穆里武道:“此时正好乘势追杀,盗匪无多大能为,何必鳃鳃过虑?”于是杀入谷中。转眼间却不见了陆翔等一伙人,再向前走,只见层峦叠嶂,古木长林,山径蜿蜒,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
穆里武当先挺着蛇矛,顾谓部下道:“咦,螺蛳谷人到哪里去了?我们不管好歹,杀入寨中,擒了袁彪,再作道理。”遂又向前进行,转了几个弯,却不认识道途,只觉曲折幽深,停住马足,遥望前面林子里有旌旗飘动,心疑有什么伏兵。叫数名健卒前去窥探时,却见林子里空****的,没有人马,只虚插着四五面旗子,健卒回报,穆里武笑道:“这明明是敌人故作疑兵,要唬退我军,我们不要上他们的当,快快追杀。即使真有伏兵,何惧之有?”遂又向前赶去,又绕了几个弯,却转到原处来,不得进路。穆里武道:“我们外来的人不识途径,只要捉到几名盗党,便可逼他作向导,杀入山中了。”
正在踌躇之际,忽见前面一座小山坡上竖起一面白旗来,旗上大书“满奴穆里武死于此”八个大字。穆里武见了,心中火起。便指挥部卒杀上这山坡去,等到他上了山顶,却仍不见一个人影。
四面山峰有如星罗棋布,瞧不明白进谷的途径。于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率众徐徐下山。穆里武刚至山下,忽又听得山上金鼓大鸣,突然有许多螺蛳谷的盗党杀下山来,个个勇悍异常。当先一头白马上,坐着一个魁梧英俊的少年,手中挺着三尖两刃刀,如奔雷掣电般驰下山坡,大呼:“贼子死在头上还不觉悟!螺蛳谷首领袁彪在此!”穆里武至此心中有些虚怯,便舞起蛇矛接住袁彪酣战。袁彪舞动两刃刀,精神抖擞,大战穆里武。
穆里武心中七上八下,忽又听得信炮响,欧阳弟兄率领众健儿从左右山弯杀来,清兵顿时骚乱。穆里武方知情势不妙,便令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连连退出螺蛳谷。自己将蛇矛一摆,回马便奔。袁彪从后追杀,螺蛳谷众健儿大呼:“满奴往哪里走!大家要把穆里武捉住。”穆里武和童一虎率众乱窜,不明地势,早被袁彪等围住。童一虎心慌意乱,被欧阳仁一刀斩于马下。穆里武狠命杀出重围,向谷外奔走。
忽然前边林子里高声大呼:“败军之将往哪里走?和我斗一二百合去!”跳出一个黑面大汉来,正是赛周仓戴超率领数十儿郎拦住去路,穆里武愤怒不已,举矛便往戴超脸上刺去。戴超将手中刀迎住,狠斗五十余合。背后追兵已至,穆里武只得丢了戴超,往斜刺里奔驰。前面山坡边一声鼓响,又杀出一队人马,当先马上坐着一个绿袍少年,英气虎虎,正是小子龙陆翔,向他哈哈大笑道:“满奴,你今日中了我们的妙计,还能够逃到哪里去吗?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穆里武咬牙无语,上前和陆翔恶斗。陆翔精神大振,使出平生本领来。穆里武久战力乏,心中又是异常惊慌,陆翔等他一矛刺空时,把枪迅速地横扫过去,正中穆里武的后腰,翻身落马。陆翔又是一枪,把穆里武刺死在地,割了首级。清兵全军覆灭,不能走的都投降了山寨,只有二十多名逃了回去。
袁彪收众回寨,设宴庆贺,大家都觉快活,袁彪又向众人说道:“清兵虽败,其势尚不干休,必有大军前来。我们应当格外严守,万不能因胜而骄。”遂命欧阳弟兄把守谷前要隘,一面又派出探子到省里去探听消息。果然不出袁彪所料,奉天巡抚得知穆里武总兵身死军败的噩耗,不由大惊,觉得螺蛳谷的盗匪果非寻常可比,非派能征惯战大将前去,不能奏功。于是想起兴京的提督鲍干城来,立刻遣人急送公文前去,请鲍提督来省商议。
原来鲍提督本在宾州,还是去年奉调到兴京驻节的,在东三省素有宿将之名,声威甚盛。鲍提督得到巡抚召请,马上进省。谒见后巡抚和他商议,要请他去征剿螺蛳谷,全省军队听候他的调遣,鲍提督以为绥靖地方,自己不能推诿,毅然答应。巡抚又说,军饷一节请鲍提督不要顾虑,省中自当尽力接济。并设宴款请,礼遇隆重。
次日鲍提督告辞回去,立即飞调辽源都司王殿扬,凤凰城游击李威到来,听候调遣。这两人乃是有名的骁将,和鲍提督有葭莩之谊,因此鲍提督要他们来相助。隔了两天,二人都已奉命赶至。鲍提督便请二人为先锋,领一千精锐先行,自率二千骑步兵在后进发。
他近年曾延揽得两位武士,都是河北人氏。一位姓魏名大钟,一位姓屠名开,都有很好的本领。鲍提督拔擢他们做侍卫。此次出兵带着同行。还有鲍提督的儿子鲍文远,他自己吃了荒江女侠的亏,眉毛虽然剃去,行为却渐知敛迹,不再敢自命风流,拈花惹草了。鲍提督又严行教训儿子,朝夕要他习武。近年他又得魏、屠二武士的指导,武艺也进步了不少。经鲍提督的携带,已加得游击将军的衔了。此次鲍提督出征,他也欲随往。鲍提督遂允带他同行。
大军一路出发,秋毫无犯。李威、王殿扬领兵先到,马上向螺蛳谷攻打。袁彪得到警报,早命法空、法明两禅师去助欧阳弟兄,守住谷口,清兵来时可以迎头痛击。他因前次交战,都是陆翔立了头功,寨中旧弟兄未免有些既羡且妒。
法空、法明也跃跃欲试,所以此番他就令二人当敌。留陆翔守寨了。法空、法明见了欧阳弟兄说:“陆翔新来屡立功劳,人人夸誉,寨主十分敬爱他。但我辈旧人觉得扫颜,所以我们也要努力一番,给陆翔看看。”欧阳弟兄自然赞成。恰好清兵前锋已至,李、王二将进兵攻打,法空、法明请欧阳弟兄押阵,自率部兵三百出谷迎战。
王殿扬手握双刀,坐在马上,见谷中出来的盗党为首的乃是两个和尚,不由哈哈笑道:“和尚也来打什么仗?快到寺中去诵经吧,休要送死!”法明大怒,使开手中双刀,跑过来说道:“小子,休要看轻佛爷爷。吃我一刀!”说罢,一刀劈向王殿扬头上。
王殿扬将剑架住,马上步下,接着一场酣战,斗至三十合以上不分胜负。法空举起手中月牙铲,出来助战。清将李威拍动坐下马,挺枪来迎。翻翻滚滚又战了六七十回合,法明忽然虚晃一刀,跳出圈子,回身便走。王殿扬喝声:“贼秃,哪里走!”纵马便追,不到十数步,法明回身将手一扬,便有一枚铜镖发出,直奔王殿扬的头上。王殿扬连忙把头一偏,那枚铜镖在他耳旁擦过,落向背后地上去了。王殿扬刚喝一声:“贼秃,休放暗器!”不料法明又有两镖首尾衔接而来。王殿扬闪避不及,胸中已中一镖,翻身落马。
李威大惊,弃了法空,回马来救时,欧阳弟兄挥众掩杀过来。李威救了王殿扬,死命敌住追兵,并令部下速放冷箭。欧阳弟兄见清兵临败不乱,恐伤自己儿郎,遂鸣金收兵,止住追赶,回至谷内。李威收拾残众,退兵十里扎下营寨,检点部卒死伤三百余人。王殿扬镖中要害,无法施救,只得用棺木把他收殓后,运回他的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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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鲍提督大军已至,便在距离螺蛳谷不远之处,相好地形,扎下大小营寨。李威进帐报告,鲍提督听说折了王殿扬,出军不利,心中有些不悦。法空、法明探得鲍提督兵到,便率三百部下出谷挑战,欧阳弟兄在后接应。鲍提督闻报螺蛳谷人挑战,暗想他们真如虎生三日,气吞全牛,不知我的厉害。遂令李威和自己的儿子鲍文远领兵五百,从小路抄到谷前,等到敌人追赶,便可乘势抢夺隘口,拦截他们归路。自己亲自上阵,并叫魏大钟、屠开迎战,且附耳向他们暗暗叮嘱数语,二人诺诺连声,各骑战马簇拥鲍提督上阵。
鲍提督坐着黄鬃马,手中抱着一对黄金锏,瞧见来的乃是出家人,暗暗称奇。法明、法空在阵上大呼:“鲍提督,快来纳命!”鲍提督便叫屠开出战。屠开是步将,善使一对纯钢板斧,有赛李逵之称。摆动双斧和法明接住酣战。法空冲上前时,魏大钟一马冲出阵来,挥动手中狼牙棒,恰好接住。四人三步一马,在阵前死命狠斗。
欧阳弟兄见今日来的清将都是很有本领的,恐怕二头陀不能取胜。所以欧阳仁挥动手中大刀,一马前奔。鲍提督见了,也纵马出阵,展开双锏和欧阳仁厮杀。欧阳仁觉得鲍提督的锏法甚是纯熟,无懈可击,不愧为宿将,很用力地和他交手。欧阳义也纵马上前相助。鲍提督假作力怯,落荒而走。魏大钟和屠开也跟着退下,清军纷纷后退。法空、法明当先追赶,欧阳弟兄也随后奔上。追不到三里许,忽报官军从旁抄袭,正在攻打谷口。
欧阳弟兄慌忙鸣金收军,法空、法明只得退下。鲍提督回军杀上,早将法空、法明围在核心,冲杀不出。欧阳弟兄赶回谷口,见清兵正在攻打,尚未占领。因为李威和鲍文远两路兵到时,恰逢袁彪闻鲍提督亲率兵至,不放心他们四人,遂率陆翔、年小鸾、戴超三人亲来接应,所以没有被清兵抢至要隘。
李威等攻打了一阵,见谷中守备严密,无隙可乘。欧阳弟兄又已回兵来救,恐防反被包围,遂从两旁退去。袁彪听说两头陀被清兵所围,遂和小子龙陆翔率精锐五百名,飞驰前去援救,而让年小鸾及欧阳弟兄留守谷口。那鲍提督已将法空、法明层层围住。屠开等奋勇酣战,想把二头陀擒住。
二头陀冲杀不出,心中也暗暗发急,忽然东边阵上兵马大乱,有一壮士驰马骤入,一柄刀上下翻飞,正是袁彪。屠开丢了法明,过去拦住。接着,西边阵上清兵纷纷闪开,又有一个绿袍少年杀入阵来,手舞长枪,正是陆翔。枪到处,清兵东西倾倒。魏大明连忙弃了法空,过去迎住。法明、法空见自己这边援兵已至,精神振奋,杀向鲍提督处来。鲍提督见情势不妙,只得重又退下。袁彪等乱杀一阵,救出法空、法明。因见清军势大,未可轻侮,也就退回螺蛳谷去。
鲍提督回营,李威、鲍文远上前报告说谷口戒备甚严,恐被包围,故仍退回。鲍提督见自己的计策无效,螺蛳谷的好汉个个勇健异常,断难一时取胜。坐在中军帐里闷闷不言,一手捋着须髯,自思自想。鲍文远在旁说道:“这螺蛳谷的狂寇比起以前青龙岗的罗晋安、樊大侉子等还要厉害,无怪穆里武总兵全军覆没。我们须得增兵添将,悉力和他们应战。最好能有荒江女侠和岳剑秋那些剑侠前来帮助,我们方才可破螺蛳谷,生擒袁彪了。”
鲍提督叹道:“玉琴、剑秋确是风尘奇侠。若有他们前来相助,何忧袁彪等巨盗?只是他们自被你无礼相待,双双远行以后,怎知道他们现在何方?他们是东奔西走的,荒江老屋那里,我曾有好几次差人前去探访,室迩人远,杳如黄鹤,女侠始终没有回乡过呢。”他们父子说话时,魏大钟在旁忍不住上前禀告,说出一件事来,足使螺蛳谷平添许多虎争龙斗的武剧。英雄豪杰不期而遇,也使人骇目惊心,震魂夺魄。
第八十四回制胜倚双雄头陀殒命出奇探间道勇将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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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鲍提督苦念玉琴、剑秋之时,魏大钟却上前禀告道:“大人不要忧虑,大钟在河北时,结识当地豪杰甚多。在大名府那边有宗氏弟兄,都是有高深武艺的英雄,大钟可以去请他们来帮助。只要他们答应,何愁不能战败袁彪?”鲍提督听了,欣然问道:“你且说那宗氏弟兄是何许人物?魏壮士如此夸赞,一定不错的。”
魏大忠又道:“他们俩是黄河两岸有名的人物,一向住在大名城里。兄名宗亮,别号一盏灯,善使杨家枪法。弟名宗寰,善使双锤,能用暗器,别号八臂哪吒,马上步下,十八般兵器,件件都精,江湖上谁不知道宗氏弟兄?他们又有一位好友,卫辉府的云中凤萧进忠,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大钟也有些认得,只是没有和宗氏弟兄一般相熟。在前十年时,宗氏弟兄给当地大吏猜嫌,致有不利于他们弟兄。而大钟有一位至戚在大吏幕府中,很得大吏信任,所以宗氏弟兄曾托大钟去设法消弭。大钟代他极力排除困难,消除猜嫌,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宗氏弟兄感激我的情意,留大钟在他们家里一住两月,彼此非常莫逆。
“只因他们淡于利禄,怀着绝技,自甘隐居,不肯为人使用,一辈子遂未能取得黄金印,封侯立功。不过江湖上的豪杰却没有不知道河北大名府宗氏弟兄的英名的。大人这里需要能征惯战之辈,大钟亲自往大名府走一遭,十分之中倒有八九分把握的。”屠开在旁边听着也说道:“魏兄说得甚是。宗氏弟兄的武艺非常高强,远非我们所能望其项背。有他们到来时,还怕袁彪、陆翔等猖狂吗?他们弟兄虽然杜门不出,不事王侯,高尚其志,然以魏兄的情面去邀请,不愁他们不肯徇魏兄之请了。”
鲍提督听了二人之言,转忧为喜,立即舒展愁眉,向魏大钟说道:“魏壮士之言一定不虚,我就修书一封,烦魏壮士明日便骑快马入关一行,克日把宗氏弟兄请来,相助我们同破螺蛳谷,他日魏壮士的功劳当推第一。”魏大钟道:“请大人今晚把书信写好,明晨大钟即可上道。”说罢,遂和屠开等退出帐去。
这天夜里,鲍提督吩咐幕府写好一封谆切恳至的书函,盖上自己的图章。一到次日清晨,大钟进帐来听令,鲍提督将一封书递给大钟,另外预备几件厚重的礼物,叫两个差官跟着魏大钟同去邀请。大钟和差官带上礼物、书信,别了鲍提督,各骑快马,立即上道,昼夜兼程赶奔大名府去。
鲍提督自魏大钟去后,吩咐部下严行防备,轻易休要出战。晚间巡逻更严,恐怕袁彪等要来劫营。袁彪自和鲍提督等鏖战一场,虽觉鲍提督兵力雄厚,非穆里武可比,但也非绝大劲敌,所以次日又令法空、法明和陆翔一同出谷挑战。
却不见官军迎敌,不知是什么缘故。一连三天,鲍提督那边并无动静,袁彪不信鲍提督败了一阵就不敢交锋,遂差人去探听,也探听不到半点消息。猜度鲍提督也许到省里去请兵添将,等到援师一至,再要攻打的。年小鸾献计道:“他们不来攻打我们,岂能一辈子和他们厮守?不如夜间前去劫营,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袁彪道:“鲍提督非寻常颟顸之将,安有不防备我们去夜袭的?”陆翔道:“让他们有防备也好。我们若去劫营,可以伺隙进攻。万一他们严备时,我们不妨整旅而退,不要轻进。我们的目的是要试探试探他们的兵力,以便如何进攻。”袁彪道:“陆兄说得甚是,我们去攻击也好。”于是,到了晚上,大家饱餐以后,袁彪分兵三路,令陆翔、戴超率二百儿郎为左翼;法空、法明二头陀率二百儿郎为右翼;自和年小鸾率三百儿郎为中军,留欧阳弟兄守谷。黄昏时悄悄把人马移动出了螺蛳谷,分头杀向清兵营里去。
鲍提督刚要睡眠,忽有人报称东边营里被螺蛳谷盗匪冲入。这是李威所统部下,鲍提督便叫李威休要轻进,只须把鸟枪弓弩向对方射去。同时又传令西营的屠开,也是如此办法。一面又令鲍文远等快快调集弓箭手预备,自己披甲上马。袁彪已和年小鸾杀至营前,呐喊之声震天动地。鲍文远令弓箭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只顾放箭。袁彪本待冲入,却被乱箭射住。鲍提督已指挥人马从两旁抄袭过来。袁彪知不可侮,急忙退兵。鲍提督也不敢来追。法空、法明右中翼杀至清军西边营里时,只听梆子声响,箭如雨下。
法空等见清兵果有防范,黑夜里恐反要损折自己的儿郎,遂收兵而去。只有东边清营,因陆翔等进兵神速,被螺蛳谷人踹破了几重营寨,后来也用乱箭射住。陆翔等数次三番冲突不进,也只得退转谷中。
袁彪便对诸人说道:“这样我们已试到了鲍提督的兵力了,锐气未挫,举措有方,我们尚不可加以轻视。最好诱他们杀入谷中,方可出奇兵拦截。”陆翔道:“鲍提督非穆里武可比,瞧他是个很稳健持重之辈,决不易使他入彀的。”年小鸾道:“隔一天我们不妨试试看。”次日,鲍提督仍坚守不出,不来攻打螺蛳谷。
一方面他因昨晚险些受螺蛳谷的暗算,所以将部队重新调整,叮嘱一切小心防备。又派人往省里去乞援。过了二天,袁彪忍不住又想出谷去试行他的计划,他先叫陆翔、年小鸾、戴超、欧阳弟兄率领众儿郎在谷内要道口埋伏,自和法空、法明两头陀率四百名儿郎出谷,来到清军营前摆下阵势,擂鼓呐喊。鲍提督本不欲出战,因螺蛳谷内静寂了两天,今日忽然整旅出战必有缘故,自己不得不出去一观虚实。即令儿子文远领一千精锐埋伏在寨后,倘然见自己人马退下,敌人来抢营寨时,便可出而截击。安排后,方和屠开、李威率领大队官兵出营应战。
袁彪提刀跃马,见了鲍提督便说:“我们今天可以决一雌雄,后退的不是好汉!”屠开早扬起双斧,虎吼一声,跳过去照准袁彪马足便砍。袁彪把刀护住马足,回手一刀,刺向屠开头上。屠开左手斧架住刀,右手斧又向袁彪身上劈来。袁彪舞刀和他酣战在一起。法空、法明左右冲出,李威迎住法空,捉对儿的厮杀。鲍提督也接住法明厮杀。他手中的一对儿黄金锏上下翻飞,丝毫没有破绽,恰和法明的双刀战个平手。李威的一枝枪也颇不弱。法空的月牙铲虽然使得疾如风雨,也占不到半点儿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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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在阵上酣战良久,袁彪佯作力乏虚晃一刀,回马败走。屠开不知是计,喝一声:“草寇往哪里走!”飞步追敢上去。法空、法明见袁彪退走,也各跳出圈子往后退下。鲍提督觉得法明的刀法尚未散乱,忽然退走。而袁彪的武艺本是很高强的,今日如何会不济事?莫非其中有诈,和我一样的用意吗?螺蛳谷中的人马已很快地向后撒退,屠开、李威奋力追赶,鲍提督在后赶上,细察螺蛳谷的人马步骤一些也不零乱,退得很快,明明是诈败了。遂令屠开、李威迅速止步,休得穷追,以免中计。
李威、屠开只得奉命不追,徐徐退回。鲍提督便对二人说道:“螺蛳谷中诸匪首本领都好,尚有一个姓陆的今天也未出战。况且上次他们奋勇酣战,今日怎么不敌起来呢?当然是有意诈败,引我们入彀。我们须要稳重,切不可上他们的当。好在并无什么损伤,不如回营歇息吧。”遂收兵回营,鲍文远的埋伏也即撤除。
袁彪等一路败退入谷,本想诱敌,却见清兵止住不追,便知鲍提督十分精明,果然不上自己的钩。也即撤除陆翔、小鸾等埋伏,对他们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鲍提督决不肯冒险轻进的,我们须得好好儿和他周旋呢。”这天以后,袁彪据守不出,鲍提督也不攻打,相持了许多日子。
省里又调派两员大将,一千步兵前来援应。两将都是守备出身,一个姓靳名大霈,一个姓周名达。周达以前也曾在鲍提督麾下效力的。鲍提督得了这支生力军,自己的军队本没有折挫,所以兵势格外雄厚。袁彪在隘口山上蠪望官军又添了营帐和旗号,以为鲍提督添了兵将必来攻谷了,下令众人严备,但是依然不见什么征兆。便又派陆翔、戴超出去挑战,清军仍不理会。
袁彪很有些奇异,便对欧阳弟兄说道:“鲍提督只是不攻,莫非他正在那里行使什么诡计吗?我们螺蛳谷的正面地势曲折险要,又有你们把守住,料他们断难攻入。鲍提督也许在那里探寻间道,要想攻我们的不备呢。按我们的山寨形势,最好也没有了。外面人很难明蠪谷中途径,倘然走错了,无异自来送死。只有两条小路不可不防,一条是从小羊山通此的间道,一条是后山的摩天岭。
这两条路比较起来,当然是小羊山近便一些,可是山中草木塞道,虎豹逞威,十分难走。摩天岭那边樵夫很多,也许有人甘心作汉奸,去引导他们。但摩天岭此处路途遥远,他们也有深入重地的顾虑。鲍提督既是稳重者流,也许不会行险以侥幸吧。好在这两处我早已派儿郎们在那里守望巡逻,他们若来,我们便要杀得他们一个不回。”
陆翔道:“准是这老头儿在那里找寻间道了,我们须要好好提防。”
螺蛳谷中人纷纷猜测,谁知鲍提督正在伸长了脖子盼望宗氏弟兄早早到临。这一天,鲍提督正坐在军帐里披阅兵书,侍卫报称魏将军已自大名府驾返,求见军门。鲍提督便问:“可有人同来?”侍卫答称:“有的。”鲍提督连忙整冠束带,亲率文远、屠开、李威等众人出迎于辕门之外。
魏大钟风尘满面,两个差官上前拜见。鲍提督说了一声:“辛苦你们!”让他们起来后,魏大钟便介绍了宗亮、宗寰上前相见,说道:“大钟此去尚幸不辱大人使命,已把二位英雄请来了。”鲍提督见了宗亮年纪已有五旬以上,颌下胡须甚长,身躯很是健硕,面上精神饱满,双目奕奕有神。
宗寰个子生得很高,人较宗亮略瘦,面色白暂,年纪还不到四十岁,鼻梁里有一点很大的黑痣。弟兄二人都穿着蓝布的袍子,朴素整洁,一种磊落光明的景象一望便知。见了鲍提督长揖不拜,鲍提督请宗氏弟兄入帐,分宾主坐定,献上香茗,寒暄数语。
鲍提督先对二人说道:“久闻二位英名,渴慕殊深。此番干城奉上峰之命,征讨螺蛳谷,本望一鼓而下,歼彼小丑。无奈匪首摩云金翅袁彪等,都是勇敢善战,奋不畏死。又仗着他们的地势险峻,负隅不下,因此干城心中焦灼,不遑宁息。遂烦魏壮士特地到贵邑来请二 位侠士出山,助干城一臂之力,同破螺蛳谷。干城不胜感激。”宗亮便道:“某弟兄山野武夫,无才无能。承蒙大人不弃,厚礼敦请,又有大钟兄再三促驾,所以立即到此,愿效犬马之劳,听凭差遣。”
鲍提督笑道:“二位言重了。待破螺蛳谷后,请二位大驾至兴京一游。二位到此,干城愉快何如!”魏大钟在旁也说道:“这次去得真巧,再迟一步,他们贤昆仲将有衡湘之行,便不可及了。幸大钟极力说项,方才请得二位到此,这是大人的洪福。可惜行期急促,卫辉府云中凤萧老英雄那边没有去请了。”
宗寰道:“萧进忠老英雄的武艺是著名于黄河南北,为家兄至友,彼此相稔。若得他来,必破贼了。”鲍干城道:“有二位到此,已足破袁彪而有余了。异日倘有机会,再可求见。现在省中又派一千兵马前来,有靳大霈、周达二位将军前来协助,兵势也格外雄厚,来朝可以大破螺蛳谷,打破多日的沉寂了。”
这天晚上,鲍提督又在营中设宴,为宗氏弟兄洗尘。除邀魏、屠二壮相陪,并宴请靳、周二将。宾主欢聚,举觥痛饮。宗氏弟兄的酒量殊宏,能各尽四五斤不醉。夜间,鲍提督特择精美的营帐,为二人下榻。且差马弁二名,随侧同候。次日,鲍提督遂分军为三:请宗氏弟兄和李威,率领人马为左翼;靳大霈、周达和鲍文远为右翼;自己和屠开、魏大钟率弓弩手,及骑兵五百为中军,准备攻打螺蛳谷,再和袁彪等决斗。扑通扑通放起三声号炮,三路军队浩浩****奔进谷前。
袁彪在谷内,听得号炮响,探子报道:“清军大队人马,已杀奔谷前来了。”袁彪对陆翔等说道:“鲍提督久不出战,此番倾师而来,其势必然厉害。我们须努力对付。”陆翔道:“怕他做甚?他不出战,我们奈何他们不得。今日既来讨战,凭小弟之力,必刺死老贼。”欧阳仁、欧阳义久未应战,今日也很踊跃应战。恰好年小鸾微有不适,袁彪遂叫戴超和她留守。自己和陆翔、欧阳兄弟、法空、法明两头陀带六百儿郎出谷去迎战。
瞧见今日鲍提督的军容非常气盛,旗帜鲜明,鼓角怒号。便吩咐自己弟兄当心迎战,休要大意。靳大霈是清军中新来之将,贪立头功。手舞双刀,纵马出阵。欧阳仁久未作战,今天在阵上,也要显显本领,遂拍马挥刀,径取靳大霈。一个儿双刀,一个儿大刀,刀光霍霍,盘旋飞舞。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靳大霈本是勇将,屡征土匪有功,他不信螺蛳谷盗匪如此厉害。鲍提督按兵不动,他已忍无可忍,所以在宗氏弟兄前,要卖弄他的勇武。
凑巧欧阳仁也是要在陆翔前立功,两个人狠命肉搏。屠开瞧得起劲,发一声怒吼,使开双斧杀出阵来。小子龙陆翔,纵马挺枪,拦住他喝道:“贼子休要逞能,吃我一枪!”屠开双斧早已打到陆翔马腹之下。陆翔把马一拉,让过屠开的斧,手中枪已挑到屠开的脸上,屠开将斧架住。马上步下,彼此酣战。
宗氏弟兄在左翼,见右翼中军均已有人出战,自己是被人家特地请来作战的,如何袖手不动作壁上观?休说向魏大钟交不出帐,鲍提督也要疑我们无能呢。况又眼见陆翔一枝枪龙飞凤舞,屠开有些手忙脚乱,足见螺蛳谷中大有人才呢。这样一想,宗亮、宗寰立即一齐出阵。欧阳义使动大刀,法空头陀舞月牙铲,抢先出来。欧阳义迎宗亮,法空敌住宗寰,交起手来。鲍提督眼睁睁地要看宗氏弟兄的武艺,所以抱着黄金锏,徐徐放马出阵,态度从容地在阵前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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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宗亮的一枝枪,浑身上下,都是解数。使开来果然与众不同,把欧阳义包围在中间。而宗寰的一对紫金锤,也如两团紫云,旋转如天际流星,法空极力抵住。斗到分际,宗亮趁欧阳义的刀砍入时,把枪忽地向上一挑,拨开欧阳义的刀,自己的枪乘势刺入欧阳义的腰眼。欧阳义慌忙收回刀来架格时,宗亮忽然把枪望下一沉,斜转枪杆,在欧阳义的小腿上敲了一下。欧阳义喊了一声:“啊哟!”翻身跌下马鞍,早被四五名清兵过来按住,擒回去了。
袁彪大惊,挥动三尖二刃刀,一马冲至。大喝:“老头儿,你是何人?休逞威风!快快放还我的弟兄。尔识得摩云金翅袁彪吗?”宗亮打个哈哈道:“你就是袁寨主,老夫此来,本要收拾你们这些狂寇,仔细一个个被我擒住。你可知大名府的一盏灯宗亮不肯轻易让人,还是快快投降,免得老夫动手吧。”
袁彪怒道:“且斗一百合再说。”说罢,当先一刀向宗亮顶上劈下。宗亮微微一笑,举枪护顶,拦开袁彪的刀,还手一枪,直望袁彪胸前刺来。袁彪连忙收刀架住,觉得宗亮的枪沉重而迅速,与众不同,遂施展平生本领,和他对垒。宗亮见袁彪武艺精熟,是个劲敌,便使出杨家枪法来。上下左右,尽是斗大的枪花,枪法神妙莫测,不可抵御。袁彪识得这是著名的杨家枪法,精于此事的当世没有几个,今天逢到能人了,悉力抵御。战到七十合以上,却自难解难分。
宗寰见法空的月牙铲很是不弱,遂即晃一晃锤,即向后败退。法空贪功心切,飞步追去,忽见宗寰回身将手一扬,便有一物向自己头上落下,其快无比,不及躲避,正中脸门。乃是宗寰生平善用的铁索飞抓。有五个铁指已嵌入肉中。法空尚欲挣扎,宗寰将飞抓用力一拉,法空挡不住,惨叫一声,跌倒地上。法明在后瞧见,忙舞动双刀赶来援救。
早被宗寰一锤,结果了法空的性命。法明见法空惨死,心中又悲又恨,挥双刀直取宗寰。宗寰见死了一个头陀,又来一个头陀,不由大笑道:“怎的螺蛳谷中独多头陀,好!索性待你家宗爷一起送你们往鬼门关去做伴侣吧,也免得你的同道为鬼寂寞。”法明愈怒,手中双刀直上直下地向宗寰砍去。
宗寰喝一声:“贼秃,我岂惧你!”也摆动双锤杀过来,两锤两刀搅作一团。
魏大钟见屠开和陆翔已斗一百余合,斧法有些错乱,便挥动手中狼牙棒过来助战。屠开见魏大钟到来,便跳出圈子,让魏大钟和陆翔对战。周达也挺起方天画戟来助靳大霈,双战欧阳仁。欧阳仁抵敌不过,回马败走。李威、鲍文远也杀上阵来。袁彪一人抵敌宗亮,已是费尽气力。又见欧阳仁败走,敌将逞威,知道今天不能恋战了,也虚晃一刀,退下阵去。法明跟着退下。鲍提督大喜,把手中黄金锏一指,下令全军速进。大小三军,跟着一齐杀将过来。
袁彪等大败,退回隘口。戴超闻得败北,赶忙预备檑木,滚石,接应袁彪等入谷。待到清军掩至时,檑木滚石一齐放下。鲍提督攻打一番,见谷中守备甚严,恐怕自己部下受到死伤,遂收兵回营。把擒来的欧阳义派人严密监禁,待捉住了袁彪等众人,一齐押解上省。
又设筵席款待宗氏弟兄。鲍提督道:“出兵以来,未尝获胜。今日仗贤昆仲之力,杀败袁彪,生擒欧阳义,击毙头陀,足使螺蛳谷匪党胆寒。二位英雄果然名下无虚。适才宗亮义士大战袁彪,宗寰义士连敌二头陀,枪法、锤法都很高明。而宗亮义士的杨家枪法,可称天下无敌。干城非常佩服,理当敬贺。”遂斟上两杯酒,敬给宗氏弟兄喝。宗氏弟兄慌忙起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宗亮说道:“这是仗军门的威武,愚兄弟何足称道也!”就各个还敬鲍提督一杯。李威、靳大霈等众人也各举杯畅饮。兴尽而散。
次日,鲍提督分兵为三,轮流向螺蛳谷攻打。袁彪坚守不出。法明等都要请战,说师兄法空死得可怜,宗寰用暗器伤人,也不显得真本领。自己也会飞镖,当为法空复仇。袁彪道:“昨天我们锐气挫折,敌军气盛,今日不可应战。且待稍款,别出奇计以破之,必为法空禅师复仇,并想法救回欧阳义兄弟。”陆翔也愿出战,袁彪只是不许。官军一连攻了数天,袁彪等小心防守。官军因仰攻之故,徒然损失一些兵马,不能得手。
这一天,袁彪坐在帐里,一手支着下颏,独自转念,心中很是沉闷。此时年小鸾娇躯已愈,走过来对袁彪说道:“你一向自命是个英雄豪杰,为什么见官军如此惧怕?”袁彪道:“我早已探听明白了,前日和我们交手的乃是大名府的宗氏兄弟。一个名唤一盏灯宗亮,一个名唤八臂哪吒宗寰,都是江湖上著名的人物。我以前也曾听人家谈起,本领果然高强。鲍提督此番大约特地请他们来相助作战的,所以有恃无恐。可惜法空头陀死在他们手里,而欧阳义也不幸被他们擒去。无论如何我早晚必要报仇的。”
年小鸾道:“若要复仇,趁早出战。我听说欧阳仁因他兄弟被擒,心中非常发急呢。那八臂哪吒宗寰也并非真的三个头、八只手臂的天神天将,何必畏敌如虎,贻人讪笑?我现已强健,也愿出去一战,瞧瞧宗氏弟兄究竟如何。”袁彪道:“我生平也经过不少强敌,实在宗氏弟兄非他人可比,你千万不要小觑他们。”
小鸾把嘴一撅道:“我终不信。我们可以尽起山寨人马,和他们背城一战。否则,这样困守,岂是解决的良策?鲍提督前番不战,是等待宗氏弟兄,你如不战,又等候什么人前来相助呢?你真是个傻子。”袁彪笑道:“你说我傻子吗?我想鲍提督兴师动众,利在速战。我们可以以逸待劳,坚守山谷,不和他战,等他师劳力竭,然后一战,突破他们。”
小鸾冷笑道:“你这个念头转错了。他们有省里的接济,怕什么师劳力竭?倘若我们被困半载,粮食便有缺乏之忧,那时候儿郎们人心散乱,还能够破敌吗?所以我们亟须把他们杀退,早求解围。”袁彪被小鸾说得正是无法,忽然寨中解大元、马魁差人前来谷口报信,据螺师谷后摩天岭下有农人来报告消息说,昨天有一小队清军前来捉去山中樵夫数人,一个都没有放回,不知是何用意。那边农人因和寨里感情甚好,怕受官兵搔扰,所以来此报信。大概清军想从那方面进兵也未可知,故向袁彪请示。
袁彪听了这报告,便对小鸾说道:“清军捉去樵夫,其用意亦不难揣知,大约他们前面攻打不进,想从间道来偷袭我们的后路,所以捉去樵夫,即要他们引路。鲍提督确有智谋,我也思虑到这么一着。摩天岭倘有疏失,我们险要便无所用,山寨将被他们捣破了。幸亏这条路既远而又难行,纵有樵夫引路,亦非片刻可达。我们得信较早,尽可预防。”
小鸾道:“好啊。鲍提督那厮想来捣我们的后路吗?管叫他来时有路,去时无门。这样我看你再能不战吗?”袁彪笑道:“当然要战。我想待他们深入时,用奇兵破之。你且准备厮杀吧,会如愿以偿的。”小鸾大喜。袁彪遂叫人请陆翔、戴超、欧阳仁、法明等四人进来,把这事告诉他们知晓。陆翔道:“这几天没有厮杀,闷得慌,难得他们送上门来,小弟必为法空师复仇。”袁彪遂留欧阳仁,戴超守住隘口,叮嘱他们:“严守无战。鲍提督若从后面进袭,谷前必然也要加紧攻袭,彼此呼应,乘虚而入的。你们千万不要出战,待我们去破了他们偷袭之兵再说。”欧阳仁、戴超一齐答应。
袁彪遂留三百人在谷口,自和法明、陆翔、小鸾等一行人,带领精锐健儿回到寨内。解大元又将这事报告一遍。袁彪立即和陆翔、小鸾又去后山摩天岭前,相视一番地形,然后回去。决定机宜。先令解大元率健儿十人,带着号炮去摩天岭上隐蔽处埋伏下。若见清军上岭时,即可点燃起号炮来,休要声张,直要等到他的人马下岭时,接连放他数十声,以便我们动手。又令马魁带数十名鼓手到山谷深处,分散埋伏下,听号炮响时,便四下里擂起鼓来,一以助声威,二以疑敌兵。解大元,马魁二人都奉令而去。
袁彪遂请陆翔、年小鸾各领一队人马,埋伏山坳里,听号炮声便可杀出,敌住官兵。他和法明各领二百人马,绕道至摩天岭东崖下埋伏,专待官兵退时出来击截。分派已定,只待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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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鲍提督果然因为谷前屡攻不下,想由后路抄袭。被他探听得摩天岭下,有一条山径可通螺蛳谷后面。便叫李威率领数十官兵,悄悄地从那边窥探途径。李威窥探一回,见重重叠叠的山,高高低低的树,迷茫莫辩。且喜附近正有樵夫斫柴,遂捉了几个樵夫回去,带至鲍提督面前,细细审问。樵夫们怎见过提督的尊严?早已吓得尿屁直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鲍提督道:“你们倘若果是良民,不通山中土匪,那么快些将螺蛳谷后山情形,和摩天岭通往那边的途径,老实告诉,便可恕你们无罪,释放回家,否则严办不徇。”其中有两个樵夫认得路径的,遂说此摩天岭,直达螺蛳谷约五十多里,因山径曲折,望之虽近,走之则远的缘故。鲍提督又问:“袁彪在那里可有人马驻守?”樵夫说:“山路险恶,外边人不易走入,所以一人也没有把守着。”
鲍提督听了,很是喜悦,暗想这个机会万万不可失去,便叫这两个樵夫引导,许以重赏。即令魏大钟、屠开率步兵四百为第一队,又请宗寰和李威率步兵四百为第二队,由樵夫引路,即向摩天岭进发,待到山寨中举火为号。自同宗亮、鲍文远、靳大霈、周达等诸将,督率三军,仍向螺蛳谷前进攻。以便内外呼应,可以大破螺蛳谷。魏、屠二人奉了鲍提督之命,带兵向摩天岭衔枚疾趋。二樵夫在前引路,曲曲折折,走向峻险的山道中。
两旁怪石罗列,大树蔽天,幽深莫测,果然是一条秘密的山径。他们是天未明就动身的,走至日中的时候,方才爬到摩天岭上,人马都很疲乏。魏大钟吩咐大家坐地休息一回,俯视螺蛳谷如在釜底,深谷怪壑,使人心胆凛栗,大家拿出干粮来充饥。魏大钟、屠开遂又督领着樵夫引导,悄悄地走上摩天岭来。等到魏、屠二人的军队下到半山坳时,宗寰、李威等也到岭上休息。魏大钟又留下数人在此指点途径,彼此呼应。
魏大钟将近走下岭时,问樵夫:“此去螺蛳谷还有多少路?”樵夫道:“尚有十数里即达后山了。”魏大钟方催动人马速进。忽听岭中四下里号炮响,声震山谷。接着鼓声怒鸣,好似有千军万马杀奔而来。魏大钟不由心惊,暗想:螺蛳谷中人,难道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要来后山偷袭而设下埋伏吗?真是奇极了。
一时不知有敌军多少,从哪一地方杀来,清军纷纷哗乱。魏大钟立即约束部下,休要乱动。这时候,陆翔和年小鸾已从左右包抄过来,呐喊声声,大叫:“休放走了清兵!”
魏大钟知道情形不妙,吩咐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快快退去。屠开气愤地大叫:“既已到此,为何不战?我不杀敌人,暂不回营了!”率领健儿十数人向前边冲去。正遇年小鸾,见是一个美丽的女盗,便挥动双斧,叫一声:“你这妇人,生得好好的,怎么为盗?不如跟着屠爷去吧!”小鸾大怒,舞剑向屠开头上猛劈,屠开将双斧迎住,二人在岭边林子旁狠斗起来。
魏大钟见屠开恋战,只得上前接应。陆翔早挺枪跃马而至,拦住他厮杀,魏大钟识得陆翔厉害,悉力抵御,酣战三十余合。螺蛳谷人渐渐包围拢来,清军不得脱身。年小鸾见屠开骁勇,暗暗藏镖在手,杀至分际,虚晃一剑,落荒而逃。屠开怎肯舍弃,飞步追去。年小鸾发出一镖,屠开莽撞,闪避不及,正中右腿,跌下地去,被螺蛳谷中人过来缚住。
魏大钟见屠开被擒,自己又冲杀不出,心慌意乱。年小鸾又上前相助。正在危急之际,宗寰等在岭上早已望见,依着李威的主张,本要火速下岭接战,但宗寰听得四下炮声数响,不知敌人虚实,恐怕后路被截。便叫李威留在岭上,摇旗呐喊,遥作声援。自率健卒百人下岭去救魏、屠二人。见魏大钟被螺蛳谷人围在核心,遂舞动双锤,杀入阵中来救魏大钟,宗寰的双锤,果然难当。螺蛳谷儿郎们纷纷后退,被他击倒了十数人,冲开一条血路,大呼:“魏兄,屠兄,快快随我来吧!”魏大钟趁势杀出,一齐望岭下奔逃。
陆翔、年小鸾哪里肯放他们逃生?随后追上。李威率众又来接应,退下摩天岭。岭下鼓声大震,袁彪和法明左右杀出,大喊:“清兵中了我们之计,休想回去!”宗寰慌忙敌住袁彪,李威战住法明,陆翔等又在后杀来。宗寰等不敢恋战,只得拚命杀出重围,逃回前山去。陆翔单枪匹马,紧追勿释,宗寰怒了,回身舞锤,和陆翔死命猛扑,两个人大战七十余合,不分胜负。
宗寰虚晃一锤,回身便走,陆翔追上去,袁彪在后大喊:“陆兄弟,留心敌人暗器!”说话时,宗寰的飞抓已向陆翔顶上飞来,幸亏陆翔被袁彪一句话提醒,疾忙将马一拉,身子向后一仰,飞抓扑个空,离开陆翔身边只三四寸。陆翔吃了一惊,方才勒住马不追。宗寰握着双锤压后而退,检点人马,损折了一半。
鲍提督正与宗亮等猛攻谷口,欧阳仁等极力坚守,矢石如雨。鲍提督仰攻比较困难一些,攻了多时,希望李威等两队兵马可杀至螺蛳谷后,捣其巢穴,那么寨中必然大乱,自己便可乘虚而入了。谁知盼望良久,不见谷中火起,而隘口把守的人,依然镇定不乱,心中未免有些狐疑。李威等究竟能否直捣后寨,克奏肤功?不要反中了袁彪的埋伏,那就糟了。思至此,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忙又命靳大霈、鲍文远带领五百人马前去摩天岭接应。
谁知靳大霈等走不到二三里,魏大忠等已败退回营。鲍提督得到这个恶消息,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止住部下,勿再攻打。即命宗亮、周达断后,将兵徐徐退回大营。欧阳仁等不敢出击,让鲍提督安然退去。鲍提督回营坐定后,魏大钟、宗寰、李威三人入见,诉述败军之由,且请处罪。鲍提督仍用温语安慰他们道:“这是我冒险行军之咎,以致中了他人的埋伏。袁彪那厮果然未可轻侮,不关你们的过失。被他们胜了一仗,不足为奇。只是屠壮士被他们擒去,很代他耽忧,未知他的性命有无危险呢。”
宗寰道:“摩天岭这条间道,途径遥远曲折,不宜行军,因此我们吃了大亏。况且以后谷中人更要严防,所以那条路是不能再去了。我们只有加紧向谷前攻打,或约他们出来换将。某等不才,愿效犬马之劳。”鲍提督道:“此言正合吾意。前番一战,斩获两头领,只恐袁彪等严惮贤昆仲武艺高明,仍不肯出战罢了。”魏大钟道:“明日姑且再去一试。”
次日,鲍提督带领众人来到谷前挑战。土城上忽然射下一封信来,小兵拾得献给鲍提督看。鲍提督一读,方知袁彪昨日擒得屠开,愿于今天在阵上走马换将,要这里放回欧阳义。鲍提督正在想念屠开,当然同意。遂将这信给大钟等看,又叫鲍文远去营中押解欧阳义来,一面写好一封复函,射上土城去。
隔了一刻,袁彪、陆翔、欧阳仁、年小鸾四人押着屠开,率儿郎们出谷来,排成阵势。鲍提督这边由李威、鲍文远押解欧阳义出阵。袁彪那边由欧阳仁、年小鸾押着屠开出阵。屠开昨天被擒时,小腿上虽中一镖,没有大伤,早给小鸾敷药治好。两边通了一个口号,各放俘虏回去。
谁知李威心存不良,他乘欧阳义反缚着双手,从自己阵地跑回螺蛳谷阵上去的时候,刚才跑得一段路,他却暗暗抽弓搭矢,觑准欧阳义的后脑,飕地一箭射去,欧阳义是不防的,那枝箭一刹那间已飞至欧阳义的脑后,相距不过三四寸了,李威见此情形大喜,喝一声:“倒也!”
第八十五回观奇能前山求挑战仗粲舌深夜请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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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生死存亡间不容发之际,李威满以为欧阳义必定死在他的箭头之下,所以猛喝一声倒也。谁知蓦地又有一镖从斜刺里飞过,绝无仅有地正击中李威所发的箭头,噗的一声,打落地上去了。
李威大惊,螺蛳谷阵上却一齐大喜。欧阳仁也连呼:“侥幸,侥幸!”这枝镖是从哪里来的呢?原来年小鸾眼快,瞧见李威在马上抽矢,估料他不怀好意,所以也就从她的镖囊里抽出一枝金镖,在李威的箭已发出时候,她发急无法救护欧阳义,便将这枝镖迎着剑头飞去。幸仗她手眼高明,恰巧击中那一箭,遂救了欧阳义一命,欧阳义方得安然归阵。知道了这事,欧阳义不由捏一把汗,欧阳仁忙代他解去束缚。年小鸾仗剑驰马直奔李威,大呼:“清将,怎暗放冷箭,殊欠光明态度,我与你决一胜负。”
李威见是一个女盗,就是在摩天岭边相遇的,已探知是袁彪的妻子,所以舞起手中长枪,便和小鸾决斗。宗亮挺枪而出,大呼:“袁彪,快来厮杀!”袁彪刚要出马,陆翔已跃马提枪出至阵上,对宗亮喝一声:“姓宗的,别人惧你武艺,独有我小子龙陆翔偏不服你。今日我们须战一个分明,有了你,没有我。”宗亮说声“好”,两个人两条枪立刻交刺起来。这时候,忽然天空里一堆堆乌云涌起,刮了一阵狂风,立刻下起大雨。两边只得各自收军。
袁彪因为清军势盛,只得暂避其锋,加紧严守,以免疏虞。鲍提督也因自己虽然得着宗氏弟兄之助,战胜了袁彪,而袁彪究竟厉害,兵力未衰,摩天岭的奇袭劳而无功,瞧上去一时难以取胜,非步步稳扎稳打不可。遂把螺蛳谷正面封锁住,不使袁彪得到外面的接济。坐观其变,以待时机。又令李威、靳大霈等各率队伍在四处巡逻,把螺蛳谷包围得十分严密。
荒江女侠等来的时候,正是吃紧的当儿,所以几乎不得其门而入。幸亏玉琴熟悉山径,由小羊山秘密入谷,没有遇到清军,而和袁彪、年小鸾等旧友重逢。当时在席面上听袁彪原原本本地一番叙述,玉琴便道:“宗氏弟兄乃是大名府的豪杰之士,我们在萧进忠那边也曾听得他们,使得萧老英雄佩服,其技也可想而知了。螺蛳谷倘若长此被围,也不是个道理,一定要想法把他们击退。”
袁彪道:“是啊,我已调查过我们的粮食,尚有半载可以支持,谷内也有些田亩可耕,这个问题还小。不过军器方面是太缺少,而弟兄们伤亡了一时也难补充,这是我很耽忧的。现幸女侠和剑秋兄等到来,必可助我们退敌,所以愚夫妇非常快活。”玉琴道:“我们既已来此,当然不能坐视的。”剑秋道:“只是鲍提督与我们也有情谊,我们也不能向他进攻,这很使我们为难的了。”
便把他们以前在宾州相助鲍提督剿除混世魔王的事情,告诉众人听。袁彪道:“但现在我们非那些草寇可比,鲍提督也是汉人,他若有种族之想,识得清廷的腐败,外侮的紧急,也该和我们一起合作,共图革命事业,不失为俊杰之士。二位既和鲍提督有故旧之谊,何不前往游说,劝鲍提督不要做他人的奴隶,而和我们合作呢!”
玉琴闻言微笑道:“鲍提督虽然精明练达,通谙兵法,可是他的头脑恐怕陈旧一些,要他做革命事业,这是不可能的事。况他已膺专阃之选,位高禄重,十分把稳,如何肯做这事呢?我们也没有仪、秦之舌,随、陆之辩,勉强去说,也是如水沃石,决不能使他听从的。”年小鸾道:“他们有了地位的人,往往不肯平白牺牲。
他现在只想破了螺蛳谷,可以升官发财,岂肯反和我们合作?这无异与虎谋皮了。姊姊不如破除情面,帮助我们,把他们杀败回去,他们也奈何姊姊不得。这些贪官污吏,姊姊和他们谈什么交情?”玉琴道:“鲍提督的为人,倒很正直,做官也廉洁,颇能为人民着想,不失为今日武人中的佼佼者,所以我们和他有过一番周旋。倘是贪污之辈,早已断送在我们二人龙泉之下了。”剑秋道:“最好想个两全的办法,使鲍提督不战而退,螺蛳谷也得安然无恙。”
玉琴转了一个念头说道:“我想鲍提督既已请得宗氏弟兄,颇有剿灭螺蛳谷的决心,我们如去和他商量,也是很难成功的。依我之见,先和他们厮杀一阵,使他们知道螺蛳谷未易剿平,然后再可进言。况宗氏弟兄的本领,我们也要见识见识,你们以为如何?”袁彪尚未答话,陆翔早抢着说道:“女侠之言甚是。我们必须痛痛快快地杀它一阵,我和宗亮也没有正式交过手,不是自己骄夸,必须和他杀个分明,方才使我佩服。”
李天豪、蟾姑也赞成女侠之言,以为万万不可示弱,先当挫了清军的锐气再说。袁彪点点头道:“这样办也好。既然我们都愿出战,陆翔也不是个怯夫,明早便去挑战也好。”剑秋道:“明天的一战,我和琴妹最好不必露面,只作壁上观,瞧瞧宗氏弟兄的武艺也够了。好在有天豪兄等在此,也可相助作战。”
玉琴道:“我们可以乔装两个小卒,混在众人中,鲍提督自然不识得我们了。”众人决定了办法,遂互相举杯为寿,直饮到了子夜,方才散席。玉琴等四人,早由小鸾吩咐左右打扫两间精舍,为四人下榻。玉琴和剑秋虽没有结婚,大家却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侣,所以同室而不同榻。天豪夫妇也住下一室,和玉琴毗邻的。
明天早晨,大家起身,用过早餐。玉琴、剑秋便借了两身儿郎们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头上都覆着斗笠,果然如寻常无异,决不会引人注意。袁彪遂率年小鸾、陆翔、戴超以及天豪夫妇一同出战。而另伏两路精锐,命欧阳弟兄、法明禅师、解大元等率领着埋伏在小谷里,等到自己方面正和清军酣战时,便可从两旁抄出袭击官军的后路。安排已定,放了三个大炮,杀出谷来。
鲍提督见袁彪困守多时,忽然又敢出来作战,谅必有恃无恐,也许要用什么诡计来取胜。遂令李威、靳大衝各率一军以及弓箭手,埋伏阵后,倘遇敌人截击,即可杀出,用箭射住不使他们冲动阵脚。然后会同宗氏弟兄以及屠开、魏大钟、周达、鲍文远等督领三军,出营来和螺蛳谷好汉对垒。
他哪里知道,他们怀念以久的荒江女侠和岳剑秋即在其中呢?
小子龙陆翔耐了多少时候,今日出战也要在女侠面前卖弄本领,所以首先挺枪跃马而出,大呼:“一盏灯宗亮何在?快和你家陆爷来斗三百合!”宗氏弟兄也知,螺蛳谷中除袁彪而外,惟有此人最为勇武,既然他指名讨战,宗亮遂挟枪出迎。喝一声:“姓陆的,休要逞能,我宗亮岂是畏惧人家的!长了这些年岁,难道怕你这辈后生吗!”
陆翔说声:“好!看枪!”手起一枪,向宗亮头上刺来。宗亮把枪架开,手中紧一紧,便有碗大的枪花直奔陆翔胸前。
陆翔收转枪杆,用力拦住。两个人,两条枪,一来一往,渐舞渐紧,宛如两条银龙,几欲腾跃上天。宗亮见陆翔本领果然佳妙,遂使出杨家枪法来。陆翔觉得宗亮的枪法突然一变,前后左右都是枪花,所有的解数都非平常,知道宗亮使用他的看家本领了,所以用尽心力去和他周旋。
女侠和剑秋杂在小兵队里观战,鲍提督父子当然不会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二人眼见宗亮的枪法十分神妙,名不虚传,年纪虽老,而武艺高强,无怪袁彪甘心退避。幸亏小子龙陆翔年轻力壮,枪法也是非常纯熟的,还能抵敌得住,倘然换了别人,早已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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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天豪在阵上骑着战马,手中也拈着一管烂银枪,跃跃欲试。他初至螺蛳谷,也欲在袁彪等众人面前立一些功劳,恰巧宗寰舞动双锤,驰出阵来。天豪马上过去接住宗寰厮杀。宗寰的一对紫金锤,不输于乃兄一枝铁枪,上下翻飞,疾如流星,只望李天豪上下打来。李天豪使开枪,悉力迎战。琴、剑二人见宗氏弟兄都是劲敌,暗暗代陆翔等耽忧。玉琴却恨不得自己立刻出去,和宗氏弟兄杀一阵。对面官军营里,周达举起方天画戟出来助战。袁彪挥动手中三尖两刃刀,拍马上前迎住。蟾姑在旁,技痒难搔,挥动双剑,一催坐下桃花马,奔出阵去。
鲍文远忽瞧对面杀出一个美貌女子来,和当年的荒江女侠神情仿佛,心中不觉动了好色之念。他以为女侠是有本领的人,别的女人未必见得都和女侠一般高强,况自己的武术年来亦有进步,料区区女子总可取胜。这样一想,立即举起手中双剑,跃马出战,指着蟾姑喝道:“我是鲍提督的公子文远,你为何失身匪人?不如投降,免尔一死。”
蟾姑道:“啐!狗官的儿子,谅你民不识得老娘的厉害呢!”一剑扫去,鲍文远将剑架住,厮杀在一起,鲍文远一心想活擒蟾姑,欲觅蟾姑的破绽。然而蟾姑的剑矫捷不凡,自己反被她困住。玉琴见了文远,不由暗暗好笑。一个人江山好改,秉性难移,他今日见了美妇人,又要垂涎了,但也不量量自己的武术如何,真是令人可鄙,亦复可笑。
鲍提督觉得自己儿子的武艺,够不到和有能耐的人对抗,这个新来的女子双剑神妙,不亚于昔日的玉琴。文远久战下去,一定要吃她的亏,遂叫魏大钟前去替换。魏大钟挟狼牙棒出阵时,蟾姑早已觑隙,卖一破绽,让文远的剑砍入怀里来。文远也不欲真心伤害蟾姑,所以要把剑去挑破蟾姑的衣服,却不料蟾姑早已侧转柳腰,让过一剑,舒展皓腕,将鲍文远一把提过马来,回马便走。原来蟾姑既知鲍文远是鲍提督的儿子,心里想把他活擒,以便要挟鲍提督。可笑鲍文远天鹅肉吃不着,自身反落在人家手中。魏大钟见文远被擒,不由大惊,飞马过来抢救时,戴超早舞动大刀,上前战住。
屠开虎吼一声,摆动双斧,飞奔出阵。年小鸾上前接住,屠开前天吃过小鸾的亏,所以今日甚是留心,杀够多时,未分胜负,蟾姑又舞剑出阵。鲍提督大怒,正要亲自出阵。而欧阳弟兄和法明和尚等两路人马,已暗暗抄到他们后边,一声号炮,从左右杀出,想要截断鲍提督大军的后路,乘虚夺取营寨。幸鲍提督又伏下李威和靳大衝两路军队,有备无患,所以两边迎住。鲍提督得到消息,急忙鸣金收军,徐徐退后。袁彪率众掩杀过去,都被乱箭射住。袁彪见鲍提督军队一些也不紊乱,生恐欧阳弟兄等反被包围,也就按兵不进,遣人去通知欧阳弟兄等撤退。欧阳仁等看清兵前后都有接应,也不敢冒险杀入,因此不待袁彪通知,早已退回来了。
袁彪等回至谷中,众人聚在一起。玉琴、剑秋仍换了自己的衣服前来,女侠带着笑对袁彪说道:“宗氏弟兄的武术,确是神妙得已臻化境;若要以力取胜,是不容易的事,无怪袁寨主要坚守不出了。今日陆翔头领和宗亮猛斗这许多时候,真是不易,小子龙三字不愧大名。”
陆翔笑道:“承女侠过奖,愧不敢当。宗亮的枪法今天我已领教了,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我实在没有本领破他的杨家枪法。”袁彪道:“天豪兄的武艺果然超群,小弟也很佩服。”
天豪连忙谦谢不迭。玉琴又道:“今天蟾姊把鲍提督的儿子捉来,倒是一件很好的事。”袁彪道:“不错,这一下也大可牵制那老头儿了。”便叫左右把鲍文远推上来。
鲍文远反剪着双手,被儿郎们推至袁彪面前,神气颓丧,倒低了头,一声儿也不响。袁彪喝道:“你这小子就是鲍干城的儿子吗?既已被缚,性命即在我们手里了,你能叫你家老头儿退兵吗?”鲍文远仍旧默然不答。玉琴忍不住娇声喝道:“姓鲍的!你可还认识我么?”
鲍文远耳畔听得女子清脆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抬起头来看时,早瞧见女侠和剑秋坐在一起。这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羞愧满面,恨不得旁边有个地洞让他立刻钻了进去,躲避了人家。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原来是女侠和岳先生都在这里,以前多多冒犯,还乞女侠千万海涵勿责。这是小子一念之错,自取其咎,得罪二位,现在改悔了。”
玉琴瞧着鲍文远两道稀零零的眉毛,不由暗暗好笑。又听他口里所说的话,也觉有些不实,既已知道改悔,那么今天阵上见了蟾姑,为何又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遂说道:“既往不咎,你既能悔过,我们也觉快慰。现在尊大人在此用兵,恰巧我们和这里袁寨主是相识的,初次到此,不知道帮了谁好,但我们自有安排,成与不成,却要看尊大人的意思如何呢?”鲍文远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袁彪遂说道:“姓鲍的既和女侠相识,我们应该优待。”遂亲自解脱鲍文远的束缚,请他上坐。
鲍文远谢过袁彪,又向琴、剑二人道谢,只是不肯上坐。袁彪便叫左右引导鲍文远去寨中客室里休息,好好款待。鲍文远去后,玉琴便对袁彪说道:“今日我们在阵上也已见过宗氏弟兄的武艺,合我们众人的力量,要战胜他们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不过鲍文远虽然不肖,而鲍提督的为人我已说过,尚有可取之处,很不欲为左右袒。现在他的儿子既已被擒,他心里也一定悬挂于文远身上的。我想乘这机会作鲁仲连,代你们解除这个围困,以免两下厮杀,岂不是好?”
年小鸾道:“姊姊倘能这样做,也是很好的事。但鲍提督奉有省里的命令,来此征剿,恐怕不容易办到吧!”玉琴道:“我起先也是这样想,但现在既有这念,不可不先去一试。倘若不能成功,再想别法。”剑秋点点头道:“琴妹之言深合我意,这叫作先礼而后兵。鲍提督倘若不从我们调解时,当然我们绝不袖手旁观的。此事也须要求解决,龙骧寨已被摧毁,螺蛳谷必要保存的了。”袁彪道:“很感二位美意,我们惟二位马首是瞻,那么又要有劳二位了。”玉琴道:“理当相助,无劳可言。”又对剑秋带笑说道:“你既然和我同意,那么今天夜里,我要你相伴,往鲍提督营中去走一遭,你可愿去吗?”剑秋道:“当然同去,我哪有一次不相随琴妹之后的呢?”天豪和蟾姑一齐说道:“倘有用处,我们也愿同去。”
玉琴道:“我想今夜前去,是要找到鲍提督陈说己见,希望他采纳,并非去行刺,所以不用多人,贤伉俪还是留在谷中吧。”蟾姑道:“我们不去也好,但祝你们成功。”玉琴又道:“少停我先去见一见鲍文远,还要叫他写一封书,哀求他父亲罢兵。谅那厮不是视死如归的烈士,一定肯写这书信的,借此也好感动鲍提督的心。”袁彪道:“女侠思虑周到,定能成功,我们佩服之至。”玉琴笑道:“不劳谬赞,我要惭愧了。”袁彪心里十分快活,又叫厨下安排筵席,款待女侠等众人。
那鲍文远在客室中,天晚时有人送上晚餐来请他吃饭。
他见了女侠,又见袁彪待他很好,明知自己无性命之忧,别的事也不管了。饭后在灯下独坐一会,正想关了门就寝,忽听房门上有剥啄之声,便问是谁,外面答道:“是我。”他听得出女侠的声音,不由一怔,连忙开了门,女侠翩然步入。
鲍文远恭恭敬敬地请女侠上坐,他垂着双手立在一边。女侠也不和他客气,坐下身来,对他说道:“你今被俘于此,当然想回去的。我虽和你们父子相识,也不能私自将你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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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已和袁寨主商量过,请你父亲及早退兵,彼此休战,方可将你放回。因此今夜我要到尊大人营中去拜见,劝尊大人采纳鄙意,即此收兵。我和岳先生做和事佬,以免残杀。但恐尊大人不能听从,所以我要你写一封书给我带去。
措辞须哀求尊大人退兵休战,以便你可以骨肉重逢,使他为了舐犊之爱,能答应我们的劝告。不知你愿意不愿意?”鲍文远听了玉琴的话,不假思索地说道:“愿意,愿意。”玉琴遂回头喊一声:“来人!”门外即有一个小卒,手里托着笔、砚、纸、墨走进室来,放在桌上。玉琴道:“时间很仓促,请你大笔一挥吧。”鲍文远不敢迟慢,忙坐下来磨墨濡毫,立即修收一封交与玉琴,说道:“拜托女侠代上家父。”玉琴接过先看了一遍,觉得文远措辞很是可怜,便很满意。将这书揣入怀中,说声:“我去了。”拔步便走。文远出来送她时,女侠已不见踪影了,文远惟有叹息。
玉琴回至谷口,剑秋已结束停当,带着惊鲵宝剑,在那停当边等候了。玉琴也去换上夜间衣服,佩了真钢宝剑,和剑秋辞别了袁彪夫妇、天豪伉俪,出了螺蛳谷,悄悄地望清军营里走来。他们俩仗着飞行的功夫巧妙,越过清军的步哨,约摸在三更左右已近清军大营。刁斗之声不绝于耳,可知鲍提督治军很严,夙有防备了。
玉琴二人不知鲍提督在何处,只望大营处行去。恰巧那边树下站着一个巡夜的哨卒,玉琴一眼早已瞥见,悄悄掩至他的身后,一些声息也没有。飞起一腿,把那哨卒跌翻在地,跟着一脚把他胸口踏住,拔出剑来,在他面上碰了一下碰。那哨卒已吓得什么似的,正要惊喊,玉琴喝道:“不许声张!你快快把鲍提督所在的大营老实告诉,方才饶恕你的性命。”哨卒只得说道:“望南去第五个大营,营左右绕插着旌旗的便是。”玉琴道:“此话真吗?”哨卒道:“实是真话。”
玉琴便对剑秋说道:“请你快代我把他收拾起来,别伤他的性命。”剑秋理会得,遂上前将哨卒的裤带解下,用四马倒攒蹄般缚住,又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衣襟,塞在他的口里,然后将他挂在绿荫深处。这样处置后,须要等明日天亮后,方可给人瞧见了救他下来。
两人探得鲍提督的大营,赶紧向南飞奔。到得第五个大营门前,正有一小队巡逻小卒行向前来,二人伏在树后,让他们走过,才见营门前静悄悄地不见人影。玉琴顾谓剑秋道:“请师兄在营外代我巡风,待我入营一探。”剑秋道:“琴妹务须小心,情形如若不对,可以即出,我当在此接应。”玉琴点点头道:“我自己知道留心的。”说声再会,如飞燕般掠入营内。
营门边虽有两个小卒,却倦眼模糊的,没有瞧得清楚,还疑心各人眼花,似乎有个黑影在他们身旁掠过呢。玉琴进得大营,镇定着心神,运用夜眼向内走去,见一处灯火尚明,里面有叹息之声。玉琴蹑足上前,偷眼看时,果是鲍提督,甲胄已卸,长袍未解,坐在桌子旁,一手撑着下颐,一手抚摸着自己的须髯,面有忧色。细瞧他的容颜,似乎比较昔年有些瘦削了,也许他征剿螺蛳谷屡攻不下,使他疲神劳形,寝食不安,以致于此。鲍提督在这深夜时候尚未入睡,大概为了他的儿子被擒之故,放心不下,所以长吁短叹,那么此时倒是自己进见他的绝好机会呢。于是她就一跃而入。
鲍提督为了日间儿子被擒,他心里更是异常焦灼,代他儿子生命安全的问题而忧虑。想不到自己用兵多时,战无不胜,今番竟在螺蛳谷碰壁。虽然请了宗氏弟兄到此,依然不能攻入谷中,犁庭扫穴,反而丢掉了一个儿子,自己如何去救他出险呢?今天那个生擒文远的女子,神勇绝伦,活象女侠第二,不知袁彪又从哪里请来的助手。
他正想到这里,忽觉一阵凉风,桌上的灯光摇摇欲灭。
猛抬头,早见一个刚健婀娜的少女,端端正正地立在他的面前,娇声说道:“鲍军门,别来无恙?”鲍提督定睛细瞧,正是他心中常常怀念的荒江女侠方玉琴,丰采依旧,英气逼人,不由惊喜万分,疑心他自己还在做梦呢。玉琴见他不响,又带着笑,唤他一声鲍军门。鲍提督连忙站起身来,向玉琴双手作揖道:“女侠,你怎样到此的?我自你去后心中非常渴念。犬子无状,多多唐突,老朽已训斥过了。但老朽对于女侠却是歉疚万分,千乞女侠宽恕勿责。”
玉琴微笑道:“过去的事不必重提,我们对于军门也很报歉的,今日特来相见。”鲍提督道:“女侠来此,这是老朽之幸。且请坐了,待老朽奉告一切。”玉琴点点头,遂在他的对面坐下。鲍提督也坐下说道:“老朽在前年从宾州调任兴京,此番奉命征讨螺蛳谷。恰遇摩云金翅袁彪等一伙强盗,非常厉害,攻打了多时未能胜利——”鲍提督正要再说下去时,玉琴早把手摇摇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请军门不必再说。”
鲍提督闻言,不由疑讶道:“女侠初来,怎会知道?老朽也糊涂得很,尚不曾问女侠从哪里来,何由知老朽在此,而夤夜光临。还有剑秋先生在哪里?可曾同来?”玉琴微笑道:“剑秋兄和我同来的。鲍军门你可知我们为什么完全能够明白,此番我们又受了谁的嘱托,而深更半夜前来谒见的?”鲍提督迟疑了片刻答道:“这个恕我不能测知,尚乞女侠明以告我。”玉琴道:“鲍军门,我就是受了袁彪的嘱托而来,军门不要见怪。”
玉琴说出这话,鲍提督好象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般,从椅子上直立起来说道:“怎的,怎的?女侠如何和袁彪相识?这件事使得老朽如堕五里雾中了。”女侠刚要回答,忽听外面人声喧哗,云板鼓动,魏大钟已直奔进来,见鲍提督身边忽有一个穿着夜行衣服的女子,更使他十分惊骇,忙对鲍提督说道:“大人留意,外边忽来刺客!”
又指着玉琴问道:“这位是谁?为何在此?莫非也是刺客?”
鲍提督摇手道:“壮士不要胡说,这位就是你闻名已久的荒江女侠。”魏大钟闻言,对女侠相视一下,正要行礼,玉琴早想起营外的剑秋,便道:“你们传说外面有刺客,莫非就是我师兄?两边切不可误会,待我去唤他进来吧。”鲍提督顿足说道:“对了,休把好人当作歹人。”于是他忙和魏大钟陪着玉琴走出营门去,观察时,只见众兵丁挑起灯笼,围着一个大圈子,呐喊声声:“快捉刺客哪!捉住这刺客,不要被他逃走啊!”所以闹得一片声喧。
圈子里有三个人,在那里丁字儿地团团厮杀。乃是一盏灯宗亮,舞着一柄宝剑,八臂哪吒宗寰,使着双锤,紧紧围住剑秋酣斗方急。原来剑秋在营门外往来巡风,忽被逻卒自后瞥见,忙去报告与魏大钟知道。
这夜正值魏大钟宿卫,所以他在大营,急忙去唤起宗氏弟兄。宗亮、宗寰从睡梦中惊醒,估料是螺蛳谷中派来的,遂各挟兵刃,飞奔而出。剑秋见自己已被识破行藏,只得挺身而前。恰巧逢见宗氏弟兄,识是他们的厉害,所以放出本领和二人搏击。宗氏弟兄不识他是谁,但见他青光飞舞,如游龙一般,解数神奇,不是平常之辈可比,可算他们难得相逢的劲敌。魏大钟遂去禀告鲍提督。
这时候,屠开、李威、靳大衝等都已闻讯率领部下赶至,鲍提督生恐他们要受伤,连忙上前高声喊道:“岳先生、宗壮士,你们请速住手,有话可以再谈,我们都是自己人啊!”剑秋听得出鲍提督的声音,又见玉琴站在一旁,立即将剑收住。宗氏弟兄闻鲍提督有令止战,也就跳出圈子。但是心中却不胜诧异,难道鲍提督会和刺客认识吗?然而也不便询问。鲍提督又向剑秋拱拱手道:“岳先生多时不见,难得来此,请到营里坐谈吧。”
剑秋也即上前拜见,鲍提督又对宗氏弟兄,以及李威等众将说道:“这事出于误会,没有什么危险,诸位也请回营,照常戒备。”众人遂陆续退去,只是摸不着头脑,各自猜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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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提督又把琴、剑二人让至营中坐定,屏退左右,向剑秋说道:“岳先生,方才部下多多冒犯,幸乞勿责。老朽此番进兵攻螺蛳谷,相持不下,不知岳先生可有见教?”剑秋不知玉琴曾否和鲍提督说过什么话,只得答道:“切愿两边早日息兵为幸。”玉琴遂接口说道:“我还没有将详细报告军门呢。我们此来就是要请鲍军门息兵,恐防泄漏机密,所以黑夜前来,不料仍被部下撞见,几至杀伤,这是很不巧的。”
鲍提督点点头道:“承二位的美意劝我息兵,不知二位有何主张,怎样息兵,二位又怎样认识袁彪?还请赐告。”玉琴道:“我们认识袁彪,还是在我前年返里扫墓之时,也是遇见军门之先哩。袁彪虽屈身草莽,而他身怀绝技,志向甚高,非寻常绿林盗匪可比,暂时隐遁于此。所以我等和他交友,否则换了攀大侉子一流人物,我们早已将他除灭,不待军门兴师动众了。”
鲍提督道:“老朽也知袁彪不是平常之辈,但因他们杀官劫城,案子犯得太重大了。省城遂调我率兵征剿,虽非老朽本怀,然奉有巡抚之命,不得不然。袁彪若肯降顺,这是最好的事,老朽在上峰面前决代他们保险,不会妄戮螺蛳谷中一人。且如袁彪人才,老朽更要在上峰前极力推荐,尽先录用,前程万里,岂不是好?尚望二位代老朽向袁彪转达微忱。”
剑秋听鲍提督如此说,恐怕他仍是没有明蠪他们二人来此之故,也就开口说道:“照军门的说法,意欲招降袁彪,但这事恐怕难以如愿。”剑秋之言未毕,鲍提督很惊骇地问道:“袁彪倘不想招安,难道他要学胜、广之辈,揭竿而起,以争天下吗?然恐螺蛳谷弹丸之地,千百之众,袁彪虽勇也不容易达到他的雄心吧!”
剑秋道:“若说袁彪想如刘邦、朱元璋一般,因时乘机,欲图事业,那也不然。袁彪是明代袁崇焕名将的后裔,螺蛳谷中都是忧时之志士,他们不情愿做异族的奴隶,坐视中国给那些满奴弄坏了,以致沦陷于外邦。所以他们联络各地反清志士,图谋革命事业,以冀推翻满清,为汉人解放争取自由。他们的志向不小,事之成功与否,当然还要看各地革命志士的如何努力呢。他们既然抱定这个志愿,如何肯受官兵的招安,以求功名富贵?这一点恐怕军门还没有明蠪吧。”
鲍提督听了剑秋的说话,突然一怔,半晌无言,玉琴忍不住又道:“鲍军门,我们虽非他们一伙人,却素表同情于他们的。我看满奴大都颟顸无能,清室的气运已衰,正是我们汉人争取自由的时机。军门虽在清廷,高膺提督之职,然若为民族前途计,只宜及早见机而作,善自为谋,千万不可遏灭革命的根芽,那么对于螺蛳谷自不当视为大敌了。”鲍提督双眉微蹙答道:“二位之言虽是,但老朽所处的地位与他人不同。现在革命尚未成熟,老朽若和革命中人私下通好,一旦给人告发,老朽不但功名全弃,反将有灭门之祸。这事岂不使老朽进退两难吗?所以非俟老朽细细考虑一番,恕不能贸然从命。”
玉琴见鲍提督露出踌躇之色,明知这事一时要使鲍提督同意是很难的。鲍提督尚不肯牺牲自己的功名,难以息兵。
遂从她怀中取出鲍文远的一封书信来,双手奉上说道:“这书信是令郎文远托我奉达左右的。”鲍提督颤着手接过他儿子的信,说道:“犬子被擒,女侠曾和他见过面吗?非常惭愧。”玉琴道:“令郎在谷中,袁彪很优待他,军门不必耽忧。只要两边息战,袁彪也可早日释放令郎回营的。”鲍提督道:“承蒙二位照顾,铭感五中。”说着话,遂拆开他儿子的信,灯下展阅一遍,不由老泪夺眶而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朽膝下只此一子,他的母亲非常钟爱他的,岂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但是他自不小心,为人家擒去,我又一时怎能救他出险?他再三恳求我息战讲和,然而他怎知老朽亦有难以答应的苦衷呢?”
玉琴见鲍提督如此情形,便道:“军门不如反了吧,何必为满奴效力。既有雄师,何不与袁彪一起共图革命,将来可以建一番丰功伟绩。至于军门的眷属,凭我们二人之力,可至兴京去秘密护送前来。合军门与袁彪的力量,还怕清兵怎样奈何你们吗?”鲁提督摇摇头道:“不是老朽顽固不化,老朽世受人君恩,身为大吏,岂能轻易言反呢?但若不息兵,则非但螺蛳谷难以攻下,而犬子的性命也恐难保,此事竟使老朽进退狼狈了。”说罢,又长叹一声。
剑秋叉着双手道:“军门休要忧虑,凡事总有个商量。军门既然不肯和袁彪合作,而又为了令郎的关系要救他出险。我等实不忍坐视,也要为军门借箸一筹。鄙人虽愚,却有一个两全之计在此,愿军门采纳。”鲍提督听了大喜道:“岳先生有何妙计?请速赐教。倘能两全,老朽万无不从之理。”剑秋笑了一笑,不慌不忙说出他的计策来。
第八十六回一夕退三军智穷老将征途逢奇事艳说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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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更鼓已打四下,剑秋告诉鲍提督说道:“我所说的两全计划,就是一方面为鲍提督着想,一方面为螺蛳谷安全计,双方都要顾到。”鲍提督道:“是啊,但我看此事,势难两全。岳先生何所见而云然?”剑秋道:“现在请军门从明日起不要升帐视事,伪作有病,一连数天便向巡抚去请假,求换别人前来代替,然后再安返兴京城去养病。这样,此事便可掩饰过去了。军门生了病,上峰不好再叫你打仗。
倘若他也知难而退,这是螺蛳谷求之不得的事。万一他换别将前去征剿,那么螺蛳谷众英雄也可不顾情面痛杀一阵了。我料省里除了军门也调不出别的将吏了。至于文远公子的性命,当然不成问题。今晚我们回去后,明日就可叫袁彪释放,只算公子乘机逃出,瞒过外人便了。在下这个主见,尚属两全之计,不知军门高见如何?请早决断,我们在此等候佳音。”
鲍提督听了剑秋的献计,虽觉得其间亦有不妥,但是自己简直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好主意。且被琴、剑二人立逼着要候回音,真是更不容犹豫迟疑。所以沉吟了片刻,只得说道:“岳先生之言未尝不是,但称病——”玉琴不等他说完,早抢着说道:“军门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故人的情谊,为了双方部下的生命,只有这样做了。只要装得象,上峰也决不能硬派你无病的。”
鲍提督被玉琴这一逼,不由点头说道:“二位之言不错,一准这样做便了。请二位代达袁彪,早放文远回营。”玉琴道:“军门没有后悔吗?”鲍提督道:“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已听二位的忠告而这样做,岂有翻悔之理?”玉琴大声说道:“军门能如此,我们也可称此行不虚了。今夜多多惊扰,天色将明,我们极欲回去,改日再见吧。”鲍提督道:“二位远来,我尚没有设宴洗尘,如何就去?”剑秋道:“隔日再来叨扰,军门幸自珍重。”
于是和玉琴辞别鲍提督出了大营,回奔螺蛳谷去。
鲍提督送走了琴、剑二人,一夜没有安睡,心中非常彷徨。次日魏大钟、宗氏弟兄等都来问安。鲍提督恐众人狐疑,便对他们说道:“昨夜来的两个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昆仑剑侠方玉琴和岳剑秋,他们和我以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