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許多行人,都對鄧秀兒這支出殯的隊伍指指點點,他們的臉上一片冷漠,有好奇、有譏誚、有唾罵,卻看不出一點同情的意味。
鄧祖揚是個好人,從來不見他做過什麽貪髒枉法的事情,可是那些為非作歹的人是他的家人,而他是泗洲的父母官,所有的怨恨最終便隻能落在他的頭上。當他走到百姓中間噓寒問暖時,他們什麽都不會對他說;當他和民工們一起在壩上勞作的時候,他們可以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但是心中的怨恨卻隻會愈積愈深,當他自盡身亡的時候,這種怨恨才無所保留地呈現出來。
鄧秀兒不去看旁人的臉色,也不去聽他們的言語,她隻是小心地捧著盛放父母雙親靈牌的托盤,一步步癡癡行走在泗洲街頭,心兒彷彷徨徨,若無所依。幾天之前,她還是尊貴的知府千金,任誰見了她都要畢恭畢敬,如今她隻能這樣承受著別人的譏笑和唾罵,身在炎炎烈曰下,心如浸玄冰地窖。
忽然,嘈雜聲變輕了,鄧秀兒若有所覺,抬頭看時,發現那些圍觀的百姓態度似乎恭謹了許多,鄧秀兒唇邊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意:“他們還會對我、對一個無辜的逝者有些敬意麽?”
眸光一轉,忽地定在路邊一個人身上,鄧秀兒這才恍然,楊浩一身官衣,肅然立在路邊,正向出殯的隊伍微揖施禮,那些百姓的敬畏不是對含冤自盡的爹爹而發,而是對這個他們未必認識,但是穿著一身官袍的官兒而發,他們敬畏的隻是那身官衣所代表的權力,僅僅如此。
楊浩目不斜視地拱揖施禮,恭送鄧祖揚的出殯隊伍路過,他不知道為什麽隊伍裏有三具棺槨,可是眼下分明不是好奇詢問的時候,他隻有肅立一旁,送鄧知府一程。鄧知府是個糊塗官,他想造福一方,其結果卻是害了一方百姓,但是他的為人品姓無疑還是令人敬重的,當得起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