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經紅遍了天,太陽緩緩從貼著地麵沒睡醒的雲朵裏升了起來,照耀在京都最宏大的建築群上。皇宮的外牆顯著比那天空還要赤紅的顏色,平靜而恐怖地注視著麵前廣場上的人群。範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位,他看著高高的宮牆,以及牆下方深深不知終境的門洞,覺著這黑洞洞的地方像極了怪獸的嘴,無法控製地產生了一絲緊張。
範閑與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樣,麵對著眼前莊嚴的帝權象征,仍然會感到敬畏。但是敬畏並不代表順從,也不代表著不反抗,這又是他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宮門的侍衛檢驗過眾人後,略帶一絲自傲地點點頭,範閑一行人才老老實實地走了進去。
今天是節禮曰,宮中有旨,傳八品協律郎入宮。旨意是昨兒個到的,範府忙了整整一宵,才擬定了進宮的人數,範建自然是不會去的,司南伯府裏女眷又少,所以京都範氏大族裏其他幾個府上的遠方親戚,都來自告奮勇。
範閑哪裏見過這等熱鬧,範建冷冷地止了眾人的念頭。最後定下來,隨範閑入宮的,就是柳氏與範若若,再加了兩個隨行的老嬤嬤,這兩位老嬤嬤當年都是澹州祖母那年頭的老人,對宮裏的規矩清楚的狠。柳氏這次肯隨範閑進宮打點,有些出乎範閑的意料,因為他知道柳氏雖然一直沒有扶正,但實際上小時候與宮中的那幾位貴人一直有來往,情份與旁人並不一般,若有她在身邊,範閑此次皇宮之行,恐怕會順利許多。
輕微又顯嘈亂的腳步聲回蕩在安靜的門洞裏,門洞極深,初升的斜陽也隻能照見一半的地方,另外一半格外幽暗,一道冷風從宮牆裏突然吹了出來,讓眾人的眼睛有些睜不開。這八九月的天氣,竟是頓時有了些深秋峭寒的味道。
範閑不易察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帶,摸到了那幾粒比黃豆還要小許多的藥丸,心中稍安。知道入宮檢查格外嚴格,所以離府前,他就將自己的暗弩與匕首都藏在了屋內,但是五竹叔的那次訓話讓他印象極為深刻,所以哪怕是在照理論講世上最安全的皇宮裏,他仍然讓自己多準備了一些保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