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頭漸漸地升了起來,驅散了考院裏的寒意,那些緊張的學子們終於有機會可以暖一暖自己的身子。他們不停地搓著手,以保證落在紙上的筆跡不會顯得過於生硬,這試卷書法也是評分標準之一,所以雖然已經開考良久,但大多數人還隻是在打腹稿,並沒有急於動筆,看來這考院裏的士子們,大多數都是曾經有過痛苦經曆的可憐人。
範閑滿臉微笑地在考場裏行走著,腳步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音,以免打擾了這些學生們的思緒。說來也奇怪,學生們破題之時,往往最是害怕考官在自己身邊經過,或是打量自己的試卷,但當這些學生們發現站在自己身邊駐足觀看的,竟然是考院門口那位赫赫大名的小範大人時,每個人卻不免生出些許自信來。
因為範閑不像那兩位座師和提調一般滿臉肅然,反是掛著如淡淡陽光般的笑意,所以但凡敢抬頭看範閑臉的學生,總是會覺得小範大人臉上的笑容,是在鼓勵自己。
在考院的每一處走了一遭,範閑回到了角門處,沐鐵早就已經泡好茶等著了,看著他坐到椅子上,才壓低聲音笑道:“挺悶的,範大人選在這兒歇腳,倒是最合適,角門這裏要與外界交通,所以倒不怎麽難受。”
範閑一笑,心想自己如果真回正廳與郭尚書坐在一起,隻怕對方不高興,自己也會不舒服。一邊飲著茶,他一邊卻想起了一椿很蹊蹺的事情,太子那邊給的名單隻有六人,但卻沒有賀宗緯的名字。他入京之後,便知道賀宗緯是大學士的學生,而且是東宮潛臣,按理講,今朝應該是要參加春闈的。
他暫且將這事放下,將目光隔著數重小門,又投向考院的最裏處,心裏生出了一些荒謬之感,自己隻不過是借著酒瘋演了下李太白,出了本詩集,居然就能坐在這裏監考,這人生果然是很不公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