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一幕幕,一幕幕……
从最早的十字雨街至冰焰荒漠解体再到哀求六友失败,仿佛幻视着每个过程,每个点滴。
紫袍已烧毁,与火灰、木灰、骨灰混淆成了一堆,再也无法区分开。
雨之村淋雨夜行、风之村化纸飘空、土之村倒塘沉水、羽之村融躯入泥、壳之村以体渗树、叶之村垂身扑火……
每一次失败,都加剧创痛,都加重自伤。
他是疯狂猴芬奇。他正站在山巅。他正立在崖前。
“啊——”
山岩崩裂,鸟兽惊逃——芬奇在绝望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跪倒在悬崖边,离深崖空谷只差几步。
他没有眼泪,他脸色如冰,他头痛欲裂。
他重新抬起头,在虚空上看见了两个自己——一黑一白!
“跳吧,跳吧,跳下去所有折磨都解脱了!”黑芬奇对紫芬奇笑叫着。
“不,不能跳,你还有未完尽的巨大使命!”白芬奇对紫芬奇劝言道。
“使命?”黑芬奇继续大嚷着,“使命已毁在过去,已毁在未来,使命死了!”
“使命还在,”白芬奇接着开示,“缓一缓,让时间抹去伤痕,千万要镇静……”
“跳,快跳吧……”
“不,不能跳……”
唿——
一阵山风吹掉了黑芬奇白芬奇,他眼神却更空洞了。
芬奇又朝前走了一步,距离崖壁只有几尺了。
他又忽然苦笑一声,摇着头。
“没想到,这条路竟把我引到这里来……”
他又向上几步,脚尖甚至都超出了悬壁……
“死!坟墓!”
他望着深黑无光的崖下,又举起空无的脑袋,然后张开轻飘飘的两臂,双眼闭合上了……
就在下一秒他即将让重力完结自我历史,终结个人存在时,意外发生了……
雷之村!
彭——
十字雨街,疯狂猴与快刀螳螂最先结识站立的位置,突然被一个名为“雷球”的东西摧毁。
六个似乎从未出现在这片大陆地上的神秘蒙面者,凭空现形在了这里。
随即,他们的异常现身引起巨大恐慌,街上的买卖客商拼命奔逃,甚至踩断了他人骨头。
他们的一只眼上全都戴着一个透明眼罩,似乎能鉴别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搜——”
一个看样子带头的匪首,冷漠地说,他仿佛长着鲨鱼的怪样。
四个块头加起来才够得上怪物头目的随从立刻执行了那命令,他们也像长着鲨鱼模样。
“这会有吗?”另外一个同伙说,语气冰冷,面无神情,却好像是个母蛇。
“极罕见,”带头者忽然又转向旁边的同伙,“不过你是个例外!”他怪笑般答。
而母蛇完全不知道他话语的隐含意思,没有再开口。
一个恼怒的抵抗者不顾死活地冲向怪物头领,结果被他直接张开大口拦腰咬断。
“好久没吃陆地的生物肉了,”他露出血腥表情说,“味道好极了。”
而看到这一惊骇场面的居民们,更是没命逃跑,有的甚至直接吓昏倒地。
短短时间,四个匪徒几乎把整个十字雨街翻了个底朝天,或伤或杀了大量居民。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房子。”怪物头目吞下了送死者,亲自行动了。
母蛇跟在他身后,往其它的屋子走去……
土之村!
滑头鼠背着一个轻瘪的漏洞袋子,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故乡,没有不舍。
“我走了。”他说,像跟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往村头外走。
邦——
他的身后一下炸出一个大凹坑,甚至炸飞了一个人的腿。
几个黑影从天而落,他们,竟然与袭击雷之村的六个歹徒一模一样。
顿时村民乱不可交,就像妖怪闯进了自家门口里,慌不择路抢逃。
滑头鼠已经走出村外,而且那伙暴徒也没有发现他。他本可以溜之大吉的。
“饶命,饶命啊爷爷,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哪怕倾家**产也给你们,求你们别杀……”
哧——
一个臭鼬,那个曾打过滑头鼠的阔少臭鼬,毫无骨气地讨命,话没讲完便被甩断头颅……
他的两个保镖手下也被打飞吐血身亡。居民们更是魂吓掉般定住,然后又不顾一切逃亡。
“我最讨厌软货色……”那个怪物头目喊着。母蛇并未插手。
他的四个手下已经用他们的眼罩逮看了很多人,不过看来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人物。
滑头鼠触目惊心地在一个角落看着,内心在剧烈争斗——
帮——以一敌六,自己打得过他们?不帮——毕竟这里是养大了自己的故土啊……
“住手——”
乞丐滑头鼠从草丛跳了出来,破烂袋子伸在面前——他豁出去了!
顿时,他们透明眼罩上居然看不见他,只有未戴着眼罩的眼睛看到他。
几个不明匪徒,立刻明白了,露出了丑陋的笑。
“小叫花子,报上名来。”一个小怪说。
“我是你鼠大爷……”
滑头鼠亮出金刚牙,冲向迎来的一个暴匪,七扭八拐绕到他脚后跟,狠狠咬了一口……
突——
那个家伙居然被滑头鼠咬爆了,像很响的气球般,然后蒸发为空气。
“哈哈,不堪一击……”滑头鼠叫着。
“来吧!”
怪物头伸出似鳍似手状的前肢,滑头鼠还想故计重施,不过他已经没机会了。
“我——怎——么——了……”
滑头鼠被吸了起来,完全动弹不了,移向那个狰狞面目的怪物头。
就在他们以为猎物唾手可得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滑头鼠挂胸前的黑色月牙盾,忽然发出了亮光,接着与盾主人不见了……
剩余三个怪物低头望向两个头领,怪物头与母蛇咬牙切齿,脸色很难看……
风之村!
距离村子几里路的伐木林,四个伐木工正在汗流浃背地砍取林木,锯木声此起彼伏。
仍然是大力熊他们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虎工头和另外两个熊工人在削劈倒地横枝。
就在他们停下吃午饭才吞了一口饭时,一个很响的爆炸从他们的村子传来,浓烟腾空。
“怎么有那么大的动静?”虎工头惊问着。两个一黑一灰的熊也摇头不懂。
“一定爆发什么大乱子了!”大力熊敏锐地叫着,然后往村庄,往家里跑去。
其他三人也不安地跟在后面,赶回各自家中。
果然,大力熊刚奔跑回来,自己的家就看不见了——被炸成了废墟!
“谁干的?”
他怒吼着,徒手翻扒着残砖碎瓦,终于挖到了什么。
“母亲……”
他一只眼睛流出了热泪,沾血的手抱住了已经没有呼吸的老母亲……
然后,他抱起血迹斑斑的亡母,在家门前掘出了一个大坑,掩埋了唯一的亲人。
“母亲,您安息,我一定手刃凶手,为您血仇……”
大力熊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了,朝村子中间最嘈杂的地方追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伙仍在作恶的歹匪。仿佛克隆复制般,仍然是那六个罪犯。
周围的房子与房主或毁或残,满眼疮痍,惨不忍睹。
“谁害死了我母亲——”他毫无畏惧地大喊着。
怪物头与母蛇转过了身,看向怒气冲天地白熊。
他们的透明眼罩又一次看不见眼前的大力熊。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新目标。
“我!”怪物头笑着回答,大力熊直接冲了上去。
一个怪物头部下前来阻挡,被大力熊的重力拳击穿躯体,挥发成气体。
就在大力熊的拳头就快击中怪物头的脸时,后者轻而易举握住了前者的拳头。
接着,怪物头把大力熊抛甩上空,并用他的异术把对手定悬在半空,并拿出一个暗盒。
“进来吧,第一个战利品!”
他打开了盒盖,大力熊被吸向那个黑洞洞的盒口。
突然,他胸膛上的白色月牙盾闪出光芒,并带着主人消失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暴徒暴跳如雷地嚷道看着就快到手的好货变没了……
壳之村!
懒惰虫家。楼上。
“爸,妈,这是我挣的工钱!”比尔把自己辛辛苦苦做木工学徒的钱上交父母,自豪地说。
父亲颤抖着手第一次接过儿子递来的钱,母亲直接心疼地抱住了他。
“虽很少,但你总算迈出了人生重要一步。”父亲抹着眼睛说。
“我的宝贝比尔,我的好孩子,我知道你会做到的。”母亲说着又深吻了儿子额头。
就在他们尽情久违了的享受天伦之乐时,灾难从天而降,命运之轮再次反转。
嘣——
一个雷球炸掉了懒惰虫家楼顶,一下变成露天房子,就像无盖箱子。黑影紧随其后。
凭着惊人的母爱本能,虫母瞬间把儿子塞入一个透明空瓶同时拋出窗外,飞向大樟树。
然后,抵挡怪物的虫父被捏作粉末,还没转过身来的虫母被刺穿身体。
他们与此前恶匪是同一伙人。
“不——”
透明瓶中的比尔失声呐喊,眼睁睁看着双亲惨遭凶徒杀害。
比尔泪水模糊,就在他想破瓶而出为父母报仇时,他脖子上的黄色月牙盾发出了黄光……
接着,在瓶子撞到大樟树、自己的吃惊与凶徒的疑惑间,比尔从瓶内不见了……
羽之村!
婚礼正在举办,红色的花洒在红色的地毯落在红色新娘的红色婚服红色头巾上。
这是笛儿的婚礼!
新郎正牵着她的手,经过祝福的人群,走向堂前正中央的四位大笑的至亲。
“一拜天地——”
阿飞拉着笛儿往后低下了头。
“二拜高堂——”
新郎挽着新娘的手朝各自双亲又俯下了头。
“夫妻对……”
司仪的脑袋搬了家,比婚裳更红的鲜血喷向新娘的婚装。
她掀了红头巾,新郎冲向入侵者,参加婚礼的人在狂奔乱叫。
依旧是那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个抬起了手。他们的透明眼罩看不见笛儿。
新郎被震裂肢体,倒飞撞向高堂座椅,他们的父母妄图接住他,却一并被砸倒。
婚礼一刹那变成了丧礼!
“音翼剑波——”
红色笛儿怒喊着,被怪物头目轻轻拨开。
“抓住她!”
他说,另外两个怪物大踏步走向同样飞来的笛儿。
猛然,笛儿胸前的红色月牙盾亮出红光,接着她与它无影无踪……
留下恼羞成怒如丧宝货的恶徒们……
雨之村!
那棵疯狂猴曾拜访过的象肚榕树里,又新添了两个幼嫩的小生命。
刀螂的妻子又生产了两个孩子——还是一对龙凤胎!
“哦,小宝贝,让爸爸亲亲!”刀螂喜悦无比地说,把嘴伸了过来。
“你的胡须会扎疼他们的。”孩子母亲担心地说,刚产下双子的她正躺在炕**。
“爸爸,妈妈,我也要抱抱弟弟妹妹!”那个调皮的大儿子好奇地想抓住新生命。
刀螂拦住了他,像妻子担忧他扎疼婴儿一样害怕大儿子弄伤新生幼子。
“不行,小螳,你会伤到弟弟妹妹的。”为父的对大儿子讲,“你去一边玩吧。”
于是,有些不高兴的小螳走到了门口,透过半开的门望向外面的世界,差点没吓坏。
“爸爸,”他嚷着跑回头,“门外有样子很可怕的怪叔叔正往我们这里走来。”
刀螂一惊,赶紧快步来到门口,真的看见了两个满脸横肉的怪物走过来,并关上了门。
“到底发生什么了?”
妻子从来没有看到丈夫脸色如此煞白,紧张地问。
“立即藏进地下洞。”他抱起妻儿,并叫大儿子随他们钻入了地下秘穴。
“千万别出声,请照顾好孩子们,拜托了。”刀螂犹如请求般对自己的妻子说。
“你……”
“我要出去……”
“我们的孩子还没有起名呢?”
刀螂与妻子快速对话,他已经走到了地洞门。
“男孩叫小梦,女孩叫小月!”
他的话与人隐没在地洞门外,留下了哭而无声的妻子和无知孩子……
“我好像听到树里传出了声音?”
“树怎么会说话呢?”
“这还不简单,把树劈断不就知道了!”
那两个与之前那伙怪物模样相同的悍匪无罪恶地打趣,正打算发动攻击。
结果,出了地洞刚冲出树屋门的刀螂站在了那两个怪物面前,牙齿狠咬。
“竟在这找到一个,运气真好啊。”怪物坏笑着讲道,他们的眼罩面上没有看到他。
刀螂挥出镰刀手奔向敌人,被其中一个轻轻一弹指,便被击飞倒地上。
“进来吧!”
一个怪物掏出了那个与怪物头一样的暗盒,打开了。
刀螂咳出了一口血,就在怪物快把他带回去邀赏时,倒地者胸口的月牙盾发出绿光——
转眼间月牙盾与月牙盾佩戴者,融入了空气……
叶之村!
青墙枞树陵场上,在一座老坟右边,又添了一个新坟——
闪叶奶奶与闪叶爷爷的坟——没有她父母(也不愿不想有)的坟。
“奶奶,”闪叶烧着冥纸,“爷爷来陪你了,你们又能在天上相亲相爱了……”
闪叶每天都来到这里,坟墓是她距离亲人最近的地方,而不是别处,不是!
她原本会以为自己将永远这样,朝至坟夕别墓,直至自己也进入地下,升入天上……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被打破与被毁灭,即使是死人的葬骨地。
一个爆鸣突然炸响,那位置好像就来自闪叶的那个家,那个叶屋。
还有窃窃私语般断断续续的咒骂怪声。
而闪叶,她仿佛根本听不见。她对外界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感知力。
这时,几个异影,边走向闪叶所处的地方,边大骂着。
“该死,少了,太少了!”
“就是,上次还抓到几个,这次竟然一个都没有,好像绝种了……”
走在第一个的明显更心烦意乱了。
“闭嘴!”
他喊着,吵嚷着的几个家伙马上不敢作声。
他们就是前面六村的六个破坏者,现在作乱到了叶之村,村落已被屠戮了个面目全非。
他们之所以能同时出现在七个地方,不过是由于他们使用了投射分体——他们是巫师!
六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奉命搜捕“殊能者”——拥有特殊能力或体质的罕有人物。
就在一伙人打算空手而归,接受他们王主惩罚时,一个眼尖的小怪看到了不远处的身躯。
“等等,头儿,你看前面树后方,好像有个不同寻常的蓝色……”
“蓝色?”
怪物头打断他,看了眼母蛇,又扭过鲨鱼头,无罩眼睛看到闪叶,而透明眼罩却看不见。
而那个母蛇仿佛心忽然一痛,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于是,六个来历不明的邪恶巫师,一晃身,就飘到了闪叶身后。
“一个女孩独自在这荒郊野岭可不好,很危险,让我带你回去吧!”怪物头幽幽地说。
闪叶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看。
另一个小怪想上前抓来跪地者,母蛇拦住了她。
“你们男人太粗鲁,让我来吧!”她说,然后移向闪叶。
怪物头与四小怪旁观着,女人与女孩的好戏。
就在母蛇走到闪叶近前,想叫住她时,跪者转过了头。
“滚开——”她吼道,射出了三角飞叶箭。
母蛇本可以轻松弹开或躲开,但她没有。
然后,飞叶箭如飞爪般扯解开了母蛇的黑色面纱,现出了她的真容——
她居然也是蓝色的!两个互不相识的蓝蛇眼睛望向了彼此。
而狡猾的怪物头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一下在后面打晕了蓝母蛇。
“你们竟然连自己人也不放过?”闪叶叫着,又放出了三角飞叶箭。
这下飞叶箭如象耳拍蚊子般被碰飞,掉落在枞树叶堆。
“抓住她!”
怪物头一手扶着蓝母蛇,一边命令着。
四个小怪扑向了闪叶,她虽极力反抗但还是很快就被牢牢抓住控制了。
然后怪物头拿出了原先那个暗盒——殊能容装盒。而那个眼罩就是殊能鉴定罩。
“总算没白跑一趟,这一趟可耗费了我们很多时间……”
闪叶挣扎着,可毫无用处,她很快就要被吸收装入那个暗盒了。
忽然,一个异器从坟墓神速飞出,还带着蓝光,它轨迹飘忽地冲向他们。
它就是被闪叶甩飞进火里并与爷爷骨灰一起土埋的蓝蛇盾,它丝毫未受损。
“又是这个,快阻止它!”怪物头不安喊着。
然而,还没等四个小怪拦截,那个月牙盾就先暗盒一步抢走了闪叶,消失了……
一怒之下的怪物头目猛地射出一个巫咒,毁掉了两座坟墓……
一影一孤崖。
“永别了!永别了!”
紫色身影眼闭着身子仰面向后倾下了。他胸上的月牙盾感应般发出了紫色光。他看不见。
“啊呀——”
黑白红黄蓝绿六个发光体,闪速飞向跳崖者,它们后面还驱带着六个大喊的家伙。
紧接着,他们撞到了跳崖者,七人坠下了深深黑崖……
忽然七个闪光体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持续了一秒,一切又复归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