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至尊倒是更关切尹川寒的伤势,这时悲痛无已地道:“好你个道里寒,你居然给尹长老施了冰魄棺魂散,迫使他听你的命令!你好毒的心啊。”
这冰魄棺魂散,对群豪来说实在是如雷贯耳,皆因当年江湖上盛名,聊云曾经的剑神西涯久就是因此毒而死!
中此毒者,每时每刻都在饱受寒毒折磨,没有任何解药,会在中毒后数个时辰至数天内死去,死前没有任何征兆,非常突然。
道里寒像是听见了一个荒谬的故事,大声叫道:“这哪里是冰魄棺魂!你们难不成都是瞎子不成。”
他的辩驳顿时淹没在群豪的怒斥愤慨之中,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怒潮。
剑光纷出,成一个十字形,将三人团团围住。
公孙至尊站在其后,怒斥道:“道里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尹长老,你可以安息了。”
花辞镜躲在道里寒的身后,害怕地道:“夫君,保护我!”
道里寒面罩寒光,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毫无畏惧地道:“夫人勿怕,一帮乌合之众而已。”
那白面书生却仍在看书,不时还吟上几句,道里寒气极反笑道:“文兄,你当真是山峦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花辞镜看着那明幌幌的剑尖在眼前乱晃,也忙叫道:“是啊,文兄弟,你再看下去,可是要被他们做成人肉包子了。”
群豪听见了,气得大骂道:“你当我们是你们一般的邪魔外道吗!”
白面书生如受启发,这时放下古书,抬头道:“来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楚荆听见了,讶然地回过身,看见那条周流山大道上此刻乌压压的一片,有数百人正杀气腾腾地从外走来,眨眼之间就要到石坪。
高举着一面雄狮的旗帜,群豪一看,有人很快认出这是聊云城巡野军的军旗。
“今日这周流山还真是热闹,巡野军怎么也来了?”
楚荆刚看了一眼,变色道:“糟糕,大事不好!源将军一定出事了。”
喻红林奇道:“你从何而知?”
“喻红林,你立刻就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这里就交给我。”楚荆神色紧张地道,“他今日竟会出尔反尔!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喻红林,源明初有危险!”
“源将军?”
“我昨夜曾去拜访过他。”
“你不走?”
“我走不了了。”楚荆长吸一口气。
喻红林急道:“你是陪我来的,我不能就这样弃你而去。”
楚荆笑道:“你若留下来,谁去救那只老狮子的命!不要再辩,咱们聊云城中再会。”
“楚荆……你……”
“我归来之时,希望你已经在天河殿设下盛宴为我接风。”
“你这个酒肆的小伙计,还是来端酒吧!”
喻红林暗叹了声,只得混入人群之中从后山小路下山,径直往港口行去,不管听见什么他都不再回头。
他选择相信。
喻红林还未离去多久,巡野军便已如黑压压的蚁群一般围了上来,身穿墨绿色铠甲的军士皆是一丝不苟,随时准备拔出鞘中弯刀。
领头一将面容不善,一双狼眼戾气十足在全场飞快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被这道凶恶眼神暼到,群豪心中忌惮故意装作心不在焉,周流石坪的空气也都为之一滞。
周流山主上前赔笑道:“早听说孟将军跟辅佐大帅镇守长佑,牢不可破,军务繁重。哈哈,今日是什么风把将军您给吹来了?”
楚荆也记得此人,名叫孟猛,本是江中水贼。因其有勇略,明礼义,源明初听从归南英计策,将其收服后不但没有治罪,反将其留在身边,对其颇为倚重。
孟猛冷冰冰道:“丘山主,久违了,今日颜皇诞辰,孟某在此先祝贺了。”
周流山主道:“同喜同喜,孟将军心念云神,云神必有回响。”
他看了道里寒一眼,心中惴惴,难道这孟猛带着巡野军是与这墨城夫妇有关?无怪道里寒身陷重围,却仍是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他几乎就要确定下来,谁知孟猛忽朝天抱拳道:“诸位雁云豪士,巡野军孟猛今奉源将军之命,特来此擒拿聊云案犯鞘归人!”
鞘归人!
这三个字群豪谁也不会陌生,但谁也没料到会在今时今地,周流山颜皇基下听见。
这三个有魔力的字!
公孙至尊干咳了声:“孟将军这般大动干戈,周流山止戈之地,怕是不合规矩吧!”
孟猛脸上一变:“眼下非常时期,自当非常之行,请诸位多多海涵!”
周流山主苦笑道:“孟将军会不会搞错了,今日云神大典,哪里来的鞘归人呢?”
孟猛哼了声道:“搞错的怕是丘山主吧,本将军得到重要情报,鞘归人眼下就在周流山石坪之上。”他扫视过去,一双眼神就像湖中的鳄鱼一般。被这恶目扫到,群豪都纷纷避过头去。
见无人回应,孟猛回身朝天冷笑三声:“鞘归人,你妄称不世奇才,勇冠江湖。事到如今,你还不出来吗?”
群豪心中暗暗摇头:“你如此虎视眈眈,语气不善,若我是鞘归人,早就躲得远远的,现在出来不就是自寻死路吗!谁会这么傻!”
思绪未落,又听孟猛那冷酷的声音:“好,那你且看看这人是谁?”
群豪心中一动,原来这无礼匹夫今日还是有备而来。
孟猛一声狞笑,用力地拍了拍掌,两个军卒走了出来,押着一个红衣少女,脸上带着一个雪羽面具,露出半张脸来,秀发凌乱,单薄的身形极为虚浮,似是刚经过酷刑一般。纵然有两人押着,她仍是几次险些被地上碎石绊倒。
此情此景,群豪中不少人都不由生起怜惜之意来。
孟猛抓住这少女肩膀,大叫道:“鞘归人,纵然你心坚如铁,你难道也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性命了吗?”
周流山主见而不忍,问道:“孟将军,这姑娘是谁?何以如此啊……”
孟猛道:“丘山主有所不知,这女人乃是鞘归人的姘头。这对奸夫**妇,做下天大的恶行,着实令人不齿。”
周流山主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娇弱如初夏之荷的少女会是个大魔女,不由道:“孟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猛道:“丘山主,别被这魔女的外表骗了!三年前,她流窜于南方诸城,被人称作赏金猎人,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偷!”
周流山主皱眉道:“原来只是如此。”他私心想,便只是一般的偷盗,云神亦不会太过苛责,人孰能无过?
孟猛听出他言中之意,大为忿忿,上前拔剑架住红衣少女雪颈,大叫道:“鞘归人,我数到三,你若是还不出现,这魔女就要因你的懦弱而死!”
颜皇脚下,石坪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孟猛的吼声上下回**。
无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也无人相信这粗鲁大将会下不去手。相比这些,群豪更好奇的是,鞘归人是否真如这孟猛所说,一直悄悄潜伏在他们身边!如果是,谁又是真正的鞘归人!
道里寒幽幽一叹:“辣手摧花,我见犹怜呐!”
花辞镜拧了他腋窝一下,嗔道:“你再敢说上一遍!”
道里寒立时疼得大叫,连忙求饶:“夫人,我错了,可别再……哎哟……”
而公孙至尊此刻悄悄退到一旁,任由孟猛大放厥词,飞扬跋扈。他对着清流弟子悄悄吩咐了几句,今日情势的发展着实已超乎他的想象,但又在那只大手的掌控之中。最差的情况,同时也是最好的情况!
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丘山主了,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公孙至尊轻笑一声,也顾不得道里寒夫妇,趁着群豪人人自危之际,自己先也抽身而去。
全场的焦点全被这孟猛引了过去,道里寒见公孙至尊身影一晃而没,也低笑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孟猛的声音如同军阵前擂鼓,“二!”
“这可是你逼我的!”
鞘归人果真没有出现!他是不敢,还是不能!
而这可爱女子或已是个死人!
群豪之中许多人不忍见此惨状,急忙转头或是用衣袖挡住眼睛。
孟猛大怒之中,正要吐出那最后一个字,头顶上方忽传来一声暴喝!
“孟匹夫,你可知道,惹怒了我的下场!”
群豪大吃一惊,急忙抬头看去,这一声暴喝恍如发自于颜皇之口,云神之神,让所有听见的都是心中一凛!
处身在人群中的薄裳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惊诧地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眉宇疏淡的年轻人从天梯缓步踏下。两旁的人都为他身上的气势所慑,摔倒在栏杆上。
“鞘……归人……”恍如声嘶力竭。
白面书生见他走出,冲他一笑,楚荆却是不屑一顾。
楚荆摘下斗笠,扔进风中,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腰畔那柄锈剑尤为醒目。
“你就是鞘归人!”几乎是一瞬,孟猛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断。
楚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擒我?”
这双眼睛仿佛能透射人心。
鹤拾遗听见这声音,睁开眼叫道:“楚……是你吗?别……”她已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孟猛在这一刻忘了呼吸,他艰难地强硬,大声回答道:“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放下剑,否则这个魔女和你,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我实在听得太多,太烦了。”楚荆冷冰冰地打断道,“为何世人都不爱新意,只循套话。”
孟猛心中一凉,嘴上大笑道:“大胆狂徒,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呐,将这贼子拿下。”又轻蔑地大叫道:“鞘归人,你若胆敢反抗,这魔女便必死无疑!”
他陡然一动剑锋,一滴鲜血便从鹤拾遗雪白的皮肤下流了出来。
楚荆压住火气,沉声道:“鞘归人的命就在这,你且来拿试试!”
数十个巡野军精锐得到将令齐齐登上天梯,将楚荆围住,一时却无一人敢上前。
孟猛忿然叫道:“一帮饭桶,都给我上啊。鞘归人,你速速把你的剑丢下来。”
楚荆愠道:“若我不呢?”
孟猛忽用力一扯,不顾鹤拾遗的惊呼啜泣,嘎拉一声便将她右臂上的衣裳整个撕成粉碎,大块雪白的肌肤裸瞬时全露在清凉的空气之中。
群豪之中顿时爆出一阵呼喝之声,义愤不已,此等做法枉谈王师,与邪魔外道何异?只碍于巡野军兵剑锋利,敢怒不敢多说。
孟猛奸笑道:“这便是后果。”
蓝衣弟子凑到周流山主身边,问道:“山主,这孟猛如此下流,咱们难道就任由他妄为?
周流山主亦是急得额头满是大汗,不知计将安出。
他正想求助,回身一看,清流和墨城的两大教主都已不见,不由顿足骂道:“这两个鼠辈跑得倒快!”
孟猛见楚荆迟迟没有照办,急叫道:“你当真不放?好,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那双肥手便又往鹤拾遗身上伸去。
“住手,你别欺她!”
楚荆解下寒彻,丢在玉石阶上,去势难遏,又摔下去好几层。
“如你所愿。”楚荆的目光如利刃一般扫去,恍如一片片破碎的镜子。
孟猛见状大喜,得意地道:“世人皆道你鞘归人如何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败在我孟猛的手里!兄弟们,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