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旅行者

第二章 关于自杀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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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咖喱鸡肉拌饭,郁景端到餐桌上,坐下吃饭,这才注意到,桌上一角的杯子里还有一些琥珀色的**。拿起来闻一闻,是没喝完的酒。

郁景起身走到厨房,将残酒倒进水槽,犹豫一下,没倒完。她将酒杯慢慢地靠近自己的嘴唇,在抿了一小口之后,皱眉摇头,酒的味道如此糟糕,为什么妈妈这么迷恋?她实在无法理解。

自家跟隔壁家实在是太同病相怜了!

隔壁一家新搬来不久,只有两个人,一个赌鬼父亲和一个总是一脸无可奈何的儿子。那个男孩身高跟郁景差不多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年纪要小一些。有时候回家碰面,郁景会顺便跟男孩攀谈几句。

郁景记得第一次聊天,是男孩先开口说:“你好啊!请多多照顾,我家就我一个人。”当时那男孩的脸上尽力呈现友好的笑容,但在郁景看来,简直是在苦笑。

“你好!”郁景只回答了两个字。

“比如缴电费、水费,以及燃气费,还有一些日常生活便利的指南,我可能要找你请教呢!”

郁景想了一想,偏着头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是自动划账的。”

男生摸着额头,露出失望的表情。

第二次碰面才交换了名字。

“我叫小慎。你呢?”

“小慎?我叫郁景。”

站在门口,郁景回头问男孩:“你家是不是在养猫?是一只黑色的猫,体格比较大的猫。”

叫小慎的男生点点头:“嗯,是啊。现在它可能去外面溜达了。以前我们住平房,它不习惯这种高楼。”

郁景“哦”了一下,进了房间。

郁景住在一栋年代比较近的高层房子里,位于市区内一栋高层大厦。

今天出门没遇到那男孩,郁景松一口气,她不想看见他,因为会联想起酒鬼和赌鬼来。家里冰箱又空了,得去超市多买点食物。

一路上郁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大约是在那次施展拳脚后,身体得到了充分的爆发力。

她提着一大袋东西,脚步沉稳,一直走到巷口。

她开口说道:“出来吧!”

两个绑着头带、体格魁梧的男生走到郁景面前,像地痞一样“嘿嘿”笑着。在男生背后,一阵烟雾弥漫开。抽烟的人,正是败军之团体——前几天跟郁景大打出手的天桥三人组女生头目。看来这帮人跟踪了好一会儿了,就等郁景落单才下手。

郁景很明白,找男生来打女生,看来那个女生头目恨自己恨到极致了。也难怪,郁景公然修理了那三个女生,她们没脸见人了,更加别想再欺负人了。

那个女生走到男生前面,冲郁景喷了一口烟,“怎么样,敢不敢?”

郁景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毫无畏惧。

那两个男生似乎被郁景冷漠的反应激怒,嚷嚷着“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不然我们也不想打女人”。

郁景还是充耳不闻,继续仰望头顶的天空。出门时还有阳光,现在阴沉了。两个男生逐渐靠近郁景,郁景看一眼躲到男生后面的女生,唇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一个男生出手,以手刀砍向郁景的胳膊,动作凌厉,急速如闪电。

郁景倾斜身体,弯曲膝盖,飞快地躲避掉一击。

另外一个男生来不及惊讶,加大力量挥拳出击。他的拳头还没抵达郁景的胸口,郁景的反击已经逼向他的脖子。这一刻郁景如同老鹰,凌空跃起,这种高度应该无法动作,但是她向前匍匐,向下俯冲,挥出手掌,同样是手刀,但郁景一击即中,命中男生的颈部。

被击中的男生能够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呻吟,如同交响乐乐曲的某一章悲伤咏叹。

倒地男生哀号不断。

最先出手的男生貌似对得起所谓的更厉害的人这种说法,喘息一下,大叫一声,助跑两步,飞起一脚踢向郁景的面孔。但是郁景伸手,单掌慢慢推开。

大概低估敌人吃了沉重的亏之后,男生奋力拼出全部气力。

但在郁景看来,他不够快,因为她可以看见男生穿的鞋子上的商标。是对手慢,还是自己的眼力更快?郁景来不及细想,刹那交锋,郁景旋转,闪到男生背后,她比男生矮,一个上勾拳打中那男生的腋下部位。几乎同步又伸脚踢向男生的小腿。

这个男生踉踉跄跄倒地,又奋力爬起,整个人扑向郁景,朝她脑袋挥拳。

郁景侧转,再用力推男生一把,令他整个人扑向地面。男生努力回转身,再袭向郁景背后,郁景瞄准位置,手臂弯曲,肘部击向男生的腹部。这一次,那男生的表情从发力的狰狞变成松弛下去的愕然,然后呈现出扭曲的痛楚神态。

尚来不及喘息,四面八方围攻,数道光芒劈过来。郁景判断,应该是常见的武器,在这个时代过时的冷兵器,不是砍刀就是匕首。

如何应付?思索已经多余。眼眸所见只有一个一个影子,郁景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另外一种意识控制,超出自己的预料和感知。

连绵不绝的闷哼和痛呼响起,地上多出好几把匕首和小刀。

不知什么时候,另外两个女生也来了,不过三个女生没有出手,看傻了似的,全部呆立在原地。半晌,挪不动脚步的女生头目才结结巴巴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厉害?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打电话又叫来这么多人……还是不行。”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郁景在心中默想。

回头扫视一眼地上的男生,郁景恍然大悟,难怪又冒出一些流氓混混打扮的家伙。

郁景朝那个女生头目走去。

那女生哆嗦着跪下,“你,你别打我。对不起,对不起。”

郁景摇头,一言不发,从她旁边走过去,重新拎起在超市买的那袋东西。

由始至终,他们没有伤到她一点皮毛,两组段位有着光年差距的高手搏斗,下场必然是差劲一方一败涂地。摆在眼前的只有这一点。

郁景继续朝回家的方向走。经过一家甜品店时,她买了一份芒果冰,吃完接着步行回家。但她越走越慢,两脚乏力。剧烈打斗时不觉得难受费力,为什么过了半个多小时,吃了点东西后,腹部开始作痛?

一直走到快到家的地方,那是另外一种奇异之感一瞬间汹涌地到来。她的头开始晕眩。

“血!”有人叫道。

难道我受伤了?郁景讶异,难以相信,低头看去,地面上的确有点点血迹。

一个人影逼近郁景。

是谁冲过来了?!她条件反射一般举起拳头,回头看清,然后立刻收手。这个人不会有恶意,并且,她也认识。正是邻居小慎。

小慎脱下自己的连帽长外套,伸手帮郁景围在腰上。这个男生看了她一眼。

郁景联想到来自腹部的不适,她忽然明白了。

“你不要紧吧?”小慎关心地问。

“不要紧。”

“真的没事吗?你流血了啊……”小慎看到郁景还捂着腹部,忽然明白了,“你等我一下,旁边有便利店。我去给你买。”

“不,不用了。我回家再处理吧,家里有备用的。”

“好吧。”

小慎拿过购物袋,扶着郁景往前走。

出了电梯,小慎问:“钥匙呢?我来开门。”

“在我的裤子口袋里。”

小慎脸一红。

郁景自己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卧室传出鼾声,郁景知道妈妈还在酒醉的梦中,也不去理会。

小慎问道:“阿姨在睡觉?”

郁景点点头。

小慎一边清点郁景买的东西,一边说:“你快去整理一下,躺着休息吧!”

郁景听话地去了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桌面上居然摆好了以下食物:冒着热气的掺杂了蔬菜的瘦肉粥,煎蛋。

做好之后,小慎一边洗手,一边在厨房遥遥地对郁景喊道:“你快吃吧。”

“你不吃吗?”休息了片刻的郁景问小慎。

小慎说道:“我还要回家做饭,等爸爸回来跟他一起吃!”

郁景看着他,小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们是邻居嘛!我先走了。”小慎走出去,反手关好门。

郁景默默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味道一般,但郁景吃得干干净净。她收拾碗筷,拿到厨房的水槽放着。郁景暂时不想碰触冷水,准备回头再洗。抬头,才发现冰箱上贴了字条:还有一份在冰箱里面,阿姨睡醒给她吃。

这个男孩太细心了。

妈妈一直这样,喝醉了昏睡,醒了找吃的,然后再喝。虽然总是醉醺醺的,总是不在状态,但料理基本的生活还没有问题。她也从不过问郁景的成绩什么的,也不管任何事情,除了会下楼在便利店买酒。那个存折上累计有十来万,没钱了她会拿银行卡到取款机上提款,每次不多取,刚好买酒。

郁景回自己的房间,躺在**,默默看着天花板。把今天遇到的事情想了一遍,又想起转校这件事,必定是在自己记忆尚存之前办好的。所以,接到学校的通知电话去补课,郁景直接去了。再之后,补课结束,开学。

郁景也按照旧课本上写的年级、班级,以及学校地址,去询问了原先的一些同学,得到的答复是:“你以前不怎么跟我们聊天啊!”“你不是请假了吗?原来是转校了啊!”

从同学的答复中,郁景确定,她在之前的学校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看来自己这样的个性一贯不受欢迎。

“那么,我没有转校之前,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啊!好好的,正常得很!”

找不到线索,郁景便不再追寻下去。

在郁景有限的记忆中,寒假了之后就是新学校的通知补课。以及,跟三人组女生、跟她们邀请来的帮手,发生了两场武力格斗。这个世界看起来很正常,至少,郁景身边的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休息了好一段时间,郁景起身去洗澡,然后再用热水器里剩余的热水去清洗碗筷。

一边洗刷餐具,一边想着小慎的帮忙,郁景忽然听到一点响动,抬头,看见一双明亮之极的眼睛。那双眼睛,与郁景相对而视。郁景吓一跳,不是不惊吓,这是大厦五层楼的窗台,外面是悬空的。仔细再看,郁景辨认出,那是猫眼,蹲在窗台上的正是隔壁男生喂养的那只黑猫。

黑猫目不转睛,与她对视。

对看的瞬间,郁景有一种幻觉,那猫在对她笑。

那猫笑得很像一个老气横秋的长者,然后弓背,优雅而灵活地走了几步,站在窗台外的雨檐上,再度看向郁景。

人和猫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猫的黑色眼眸透亮深邃,仿佛通晓宇宙内全部的秘密。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郁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会傻到问一只猫,动物又不会说话。

结果那猫开口:“抱歉啊,我现在还不能说。”

郁景目瞪口呆。

那猫以极低沉含蓄的声音说完,扭头跳离窗台,凌空扑向另外一个窗台,然后融入黑暗中。

郁景飞快地凑近窗口,往外看去,前方是夜晚的无尽虚空,上下左右除了窗台几乎没有可以攀缘踏脚的地方。

猫消失不见了。

郁景愣住。

“小景,你跟谁在说话?”

郁景惊醒,回过头,看见摇摇晃晃醒来的母亲朝她走过来。

“我没有说话,你听错了!”郁景矢口否认。

“我头好痛!给我倒杯热水。”母亲呻吟着,拿手捂着额头,揉压太阳穴。

“你应该少喝点!”郁景去给母亲倒水。

“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你去洗个热水澡,可以缓解头疼。我去加热食物。”

母亲没有听她的安排去洗澡,径直坐到餐桌前,等着郁景将小慎准备的食物加热,送过来。她吃得很香。

“小景,你关好门。我吃饱了,困了,我去睡觉了!”

“嗯!”郁景收拾餐具,清洗完毕,忍不住望了望窗台。她很冷静地确定,那只猫确实出现过,就在窗台上站着跟自己说过话。

郁景心想,要不要现在去敲门,问问那个男生,你家的猫安在?从那么高的楼跃下消失,绝对不是普通的猫。而且还会说话!

但她很快又打消了念头。猫不寻常,那猫的主人也许更不寻常。冒冒失失去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回到卧室,郁景闭着眼睛,难以入眠。郁景数着自己的心跳,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疼痛如此迅疾真实,转瞬即逝。

在**辗转反侧许久,郁景才意识模糊,全身松弛。

静静地,很多冰冷的东西沸沸扬扬飘下。哦,是雪。郁景感觉自己似乎站在旷野中,仰望着天空,从这样的角度看上去,落雪像是白色的线条,一条一条从天而降。

这个画面如此熟悉,似曾相识。

好美丽的雪,好高的天空。

大地白茫茫一片,落雪绵绵不绝,盯着看久了几乎有催眠的效果,在雪无休止地降落中,郁景进入深层次睡眠。

第二天,郁景照例出门去学校,上课,下课,放学。

回到大厦,出了电梯,郁景没有急着离开,她守在电梯外耐心等待着。没多久,那只猫出现了!

郁景看着猫,跟它打招呼:“你好。”

“喵。”猫张口叫了一声。

“请问,你到底知道什么?”郁景问猫。

猫一脸迷糊,仰头看一眼郁景,摇晃尾巴,嗅嗅郁景的鞋子,退后,走到自家门口。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过话吗?”

那猫并没有男中音。神态也是完全大惑不解,不知道这个人类说些什么。它抖动着胡须,原地转圈,踱步走向郁景,似乎更加困惑,再度叫了一声,“喵。”

郁景纳闷,是猫在装糊涂,还是自己昨晚真的产生幻觉了?

它所在家的门紧闭着,郁景索性在一旁站着,看猫怎么办。装糊涂是无效的。黑猫突然闪电般跳起,猫爪啪一下打在门上,准确说是打在门的电铃上。

叮咚一声,门开了,小慎走出来,蹲下身,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你回来了!进去吧。”小慎扭头看见郁景,冲郁景打招呼:“呀!你好啊!”

“你好!”郁景补充说道:“昨天谢谢你。”

小慎“呵呵”发笑,“不谢!阿姨还是在睡觉吗?”

“现在这个时间,当然还在睡觉!她一直那样。”

“你今天去学校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郁景实话实说。

学校今天风平浪静,郁景虽然看到了那三个女生,但她们穿衣正常,是校服,并且低头走过,没有再惹她。

郁景盯着小慎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其实,我那天看到你跟那些人打架。”

“你还知道些什么?”

“听说是几个在学校看你不顺眼的人想要教训你。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不过他们都被我打垮了。”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厉害。以前练过格斗吗?”

郁景摇头,“应该没有。准确说,我也不知道。”

小慎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说我的事情了。说你的吧。你爸爸又去地下赌场了?”

“是的。钱也越来越少,恐怕就要不够吃饭了。越是没钱,他越是喜欢去赌。以前也是这样,不过好在,每次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又有转机。”小慎先是皱眉,苦恼地说着,继而又平静下来。

“那就没事了。如果没有钱吃饭,可以找我。”

小慎感激地说:“啊,那我先谢谢你。”

“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小慎伸手,郁景握住。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训练的猫?居然会按门铃。”

“我也没有训练呀,阿柏是我两年多以前收留的流浪猫!它自己就会按门铃,我当时也很惊讶。也许是以前的主人训练的吧!”小慎回答。

“阿柏?英文名字吗?”郁景心想,猫原来叫这个名字。

“因为它是黑色的啊!黑的英文单词black。所以用音译就叫阿柏了。”小慎解释。

原来如此。

“当时它还吃生食,现在变得挑剔了,吃鱼肉和猫粮!还要吃妙鲜包。现在胖了不少。”小慎回头,“请坐啊。”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郁景已经跟着小慎进屋了。郁景坐在沙发上,小慎坐到她旁边,猫主动趴到小慎的身边。

小慎抱住猫,双手抓住猫爪,提起来,与猫对看,“阿柏,你对客人有点礼貌呀!不要这么冷淡哦!”

“不必了,没关系。”

郁景不以为然。它只是一只猫而已,无所谓礼貌不礼貌,又不是宠物狗,最擅长热情地摇晃着尾巴迎接客人。

“要喝点什么吗?”男生很热情。

“随便吧!”

房间里很杂乱,家具物品都偏旧,跟郁景家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没有女主人精心收拾。

小慎去拿饮料,那只猫再度表现优良,跳到遥控器上,伸出右前爪,按开了电视。郁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再大惊小怪。那只黑猫蹲回破旧的沙发上,蜷曲好,很舒服地注视屏幕。已经是超薄液晶电视普及的时代,这台古旧的显像管电视显得笨重而庞大。

“唉,唉,唉。”

门外有人在唉声叹气。

郁景未见其人,先听到声音,心想,不知道是谁?

这时一个穿着夹克,露出里面衬衫的男人,进门来到客厅,手里还捏着钥匙。一眼看去,他的下巴满是胡楂,皱纹很多,看上去相当落魄,年纪也有点大。

“家里有女孩子来了?小慎!”他看见了郁景,有点吃惊。

小慎端茶出来。

“小鬼,你没做什么吧?”男人冲小慎问道。

小慎耸肩,“爸爸,我什么都没做。我们刚刚变成朋友,她就住在我们隔壁啊,你一点也没留意吗?”

“叔叔,我先回家了。”郁景站起身,在这个男人,也就是小慎的父亲出现之后,她只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你要走了?那我送你出门。”小慎很失望。

“不用了。”郁景迫不及待地离开,她甚至有点呼吸困难,就像待在没有氧气的外星球。

“对付女孩子,你还有得学!”男人躺倒在沙发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四十多岁,个子偏高大,但是交织着沉甸甸眼神的眼珠,如同漂白过的布料。有点像外国人。

“爸爸!你确定你戒不掉?”

“一定戒,这个月底以前。”男人满口答应着。

小慎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承诺了,从来都没实现过。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说道:“爸爸,我们还有吃饭的钱吗?我想念书。”

按照道理,嗜赌之父往往沉湎其中,罔顾亲人。男人说:“放心,吃饭的钱还有,念书……这个就暂时不考虑了。我们要躲那些讨债人。那实在是一大笔钱啊!被找上了,说不定会缺两根手指头。”

小慎沉默,满心难过。

“没关系!会有读书的一天的!”男人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他看向猫。那只津津有味看着电视的猫,也意味深长地回看了男人一眼。

电视里播放着一条新闻:天才的心理医生通过神奇的治疗手段,辅助多名记忆退行性患者重获基本的一些生活自理能力。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几年前,突发性失忆的众多患者被确诊为记忆退行性患者,发病个案散见于全球。在新的治疗手段研发并临床应用后,这些患者有望接受治疗后,逐步恢复六成的自理能力。

电视画面中,那个心理医生微笑着,有条不紊地说:“我相信,很快就能够实现这一目标。”这个心理医生比较白,略胖,三十多岁。字幕上标注,他是全国最受瞩目的新一代心理专家格德。

新闻的旁白又补充说:“格德医生是ZD混血,留学回国后,针对特别患者展开了一系列研究。”

然后,格德开始解释研究原理:“重大刺激作用于脑部神经,某些记忆神经元发生混乱,在生物电流作用下,失去储存的信息。也就是说,大脑真的存在短路情况……”

在新闻的最后,主持人播报说:“让我们祝福他们,也祝贺这位杰出的医生。”

从解释原理之后的部分,郁景就没能看见了,她已经离开小慎的家,回自己家了。郁景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不想跟那个中年男人待在一个空间内,也不想听着那种怪异的口吻,说着轻佻的话。小慎那么友善可亲,他的父亲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不舒服?一时间郁景也找不出答案。

回到家中,妈妈仍然大醉不醒,在卧室里昏睡。

郁景用微波炉加热了牛奶,再烤了一片面包,搭配从超市买来的蔬菜水果沙拉,填饱肚子。之后她走到厨房清洗牛奶杯。强烈的预感袭来,郁景仰头,从窗户上方落下一团黑色的物体。这物体体积很大,飞快掠过,往下掉去。

难道是阿柏?

不,不是,猫哪有那么庞大?

隔了五层楼高,郁景也听见了一声闷响。

没多久,原本寂静安详的夜,被尖锐的急救车鸣叫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