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旅行者

第十七章 对话与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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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电视台进入了重大新闻二十四小时连续播报的状态:

J国发生第二起突然空降陨石事件,地点为近海港口,本次伤亡惨重,达数十人之多。

A国也观察到太平洋海面遭遇第三枚陨石。

非洲某原始森林引发大火,国际联合组织前往调查当中,目前怀疑由第四枚陨石造成……

……

各大城市食品和饮用水被抢购一空,许多家庭驱车前往露天广阔的场所露营……

CG大厦内,播出新闻的那块大屏幕被设置为静音,但巨大的字幕已经足够说明全部情况。在另外一块屏幕上,呈现着郁景接受检测的实验室状况。

“想不到来得怎么急,算一算,应该还有六个月才是X重返的时间。但现在就已经有这样的异动。这样下去,恐怕我们的世界提前就被摧毁了。”格德医生说完,陷入沉默。

监测屏幕上,郁景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经过催眠后,进入了中度的睡眠状态。贴在她额头和两侧的金属片,记录着她的大脑神经发出的微量脉冲电流的频率。

格德医生思索着,郁景是看见了什么,会如此的痛苦?照常理推断,应该是造成心理创伤的那一部分记忆被唤起。

龙牧不忍看着郁景的神情,转过头去,“她是我们寻找答案的最大线索,只好让一个女孩子忍受痛苦了。”

“是的。根据那只黑猫与我们分享的情报信息来看,那名叫能苍的男孩具有高度危险性,并且他的异能还在不断发展。在上一次的X超越事件中,他这样的漏网之鱼,极为罕见。大部分人成了记忆退行性患者,产生异能的记忆被吸走了,也就失去了激烈痛苦的意识。只有那个男孩,因为是两重人格,A人格在B人格的掩护下,没有被彻底吸收,只是变得很衰弱。之后,因为重遇幼年抛弃自己的父亲,心理上受到重大的刺激,再度激发意识的分裂,这种AB人格的内部斗争,导致异能愈演愈烈。他是非典型的一个个案。而这个女孩,跟他完全不同,仿佛是一个茧子。”

“茧子?”龙牧对这个比喻大惑不解。

“那个男孩的人格分裂,其实从幼年已经开始。而郁景,好像是被人经过了多次加密。最原始的核心记忆,因为某种缘故,被二重加密隐藏,遭遇X的应该是在中间时间段,X大概也以为取走了她制造异能的主要记忆,但其实那只是加密后的外层记忆。”

龙牧这才明白了一些,“所以,她的记忆必须要解密,才能找到最核心深处的记忆,对吗?”

“对。根据我和叶幸的交流,X在超越世界时,剥夺了特定的某些异能者的记忆,同时又赋予了他们一种暗示,这种暗示,就是Atyanta。”

“Atyanta意味着终极的潜意识,应该跟一个人最初的经历有关吧?”龙牧提出建议。

“的确,所以我考虑,是否要与郁景聊聊她的童年和成长。等一会儿结束了,让她暂时休息。晚上,我会亲自面对面与她沟通。”

“你是指的人工催眠?”龙牧并不意外。

“嗯。这种古老的手法可能会奏效。我们一贯依赖现代设备,也许换一下思路另有收获。”格德医生回答。

“对了,叶幸小姐回来了吗?”格德医生用尊敬的语气问道。

“她就快抵达大厦,我待会去接机。要不是另外一个秘密研究基地发生爆炸,可以先停在那边。现在只好停在CG大厦的顶楼了,实在是太显眼了,陨石的事情太仓促了。”龙牧无奈地说道。

说完之后龙牧退出监控室。

本市某警局内,灯光照得室内明亮同白昼,所有警务人员的面孔上都充满焦虑。因为近期发生的天文事故,世界末日的传闻甚嚣尘上,导致社会恐慌,治安飞快恶化,出现多起抢劫、伤人事件。

一个年轻的警官对前来报案的父母说道:“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先请回去吧!”

所有警员都忙忙碌碌,事情多得让他们焦头烂额,已经申请增援人手,仍然不够。人口失踪的报案,只有排在次要的顺序了。

前来报案的正是能苍的父母。

能苍的母亲服饰整洁,化了妆,但是掩饰不了肿得太厉害的眼睛,显然是哭泣过度造成的。明知道警察目前也帮不上忙,她只能低声恳求拜托。

做记录的警员无可奈何,“好的,好的。”无论如何,一个母亲的心让人无法不动容。

倒是站在旁边的能苍父亲显得很镇定,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搀扶着妻子,对着警员微微弯腰敬礼,两人一起离开。这名警员输入了大致的报案信息,将保存进电子数据库。

能苍的父母出了警局,看见人行道空****的,马路上则是车辆密密麻麻。

每一辆车上都塞满了乘客。那些公交路线都是通往市郊的,看样子是经过了政府部门的容许,组织起来集体躲避。人们满心恐惧,不敢留在城区。如果天空中再出现陨石,撞击到人口密集的城区,那一带就全完了,待在郊外至少方便肉眼观察和逃生。

“我们回家去等吧!也许能苍会自己回来。”能苍的母亲仍然抱着希望。

“好吧!”能苍的父亲点点头。

回到家中,能苍的母亲推开儿子卧室的门,坐在书桌前,陷入回忆。

那时候能苍只有三岁多,幼儿的眼睛望着她,她觉得好像看见了多个小灵魂在发出期盼的哀求,带我走,带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第一次将能苍抱在怀里时,他整个身体带着抗拒的颤抖,但很快就温顺地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记得,自己一边拍着能苍的背部,一边跟他说:“我们回家哦,爸爸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时间飞逝,能苍长大了,懂事了。她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怎么早,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能苍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身世的。

当年,她是国际儿童福利协会的志愿者,与新婚的丈夫一起来到ZD两国交界的小镇。

当时小镇的状况极为糟糕,战后一片混乱,街头的垃圾堆,或是破旧的下水道,到处可见残骸,触目惊心。重新聚集起来的一点人口,依靠援助勉强维持生活。卫生条件极为落后,普通疾病也能够轻易夺取生命战乱后的十年间,更多的人逃难到异国。

能苍是一对年轻夫妻的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抛弃他时,明确表示无法承担起养育职责。因为边界线上的地带没有归属,全是影子居民,这孩子要是跟着亲生父母长大,连国籍都没有。

他们领养能苍的最大原因是,她没有生育能力。虽然丈夫对此没有怨言,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他支持她做出的决定,收养了那个小小的幼儿。

渐渐地小孩子长大了,变成了少年,接受良好的生活环境,喊他们爸爸与妈妈,一家人的生活安定幸福。看起来,能苍完全没有极幼时期的记忆。

差不多就是三年前,能苍某一天回家,有一点古怪。她原本以为,那是青春期到了,男孩子常见的叛逆。直到与学校老师通联,他们才发现缘故。

那天是在中学的教室内,黄昏,与班级导师谈及能苍的某些反常行为。老师跟她说:“那个,恕我直截了当,能苍这个孩子,好像是有着一些不同文化背景的影响。”

她愣住,有点结巴,“您为什么这样认为啊?这孩子一直在本国生活长大的。”

“抱歉,我想告诉您的是,能苍与同学口角,打架了。经过我的进一步了解,发现是语言的缘故。”

“语言?”

“在和同学相处时,能苍会忽然冒出古怪的发音,逗得其他人嘲笑。于是他跟同学动手打起来。我问他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发音,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说,最近总是会莫名其妙说出异常的语言。”

她如遭雷轰电击。

“学校方面也不会为这个就处罚孩子,但我想,我们需要家长的配合,深入了解根本的原因后,才好做出应对。”

她只能一边说着“谢谢老师您的关照”,一边将这个事情埋在心里。语言——深埋在最久远记忆深处,在一个孩子尚未学会说话之前,铭刻在大脑内。

他们夫妻不打算说出事实。苦苦思索后,他们决定让能苍去读国际学校,在国际学校里,来着世界各地孩子,带着各国语言的口音,也就不会有人留意能苍的异常语音了。渐渐地,能苍好像也忘记了之前学校里发生的小插曲。

再之后,因为再度搬家,她跟着丈夫来到Z国工作。至于语言,她和丈夫一直都是坚持双语教育,足够应付。

然后,为了长期定居下来,他们决定再回到普通的本地学校。学期时间差的缘故,能苍转入的是高三年级。想不到转校没多久就出事了。

能苍现在究竟在哪里?出了意外吗?在可怕的想象力的渲染下,她的恐惧越发庞大。

能苍的母亲双手捂住自己的面孔,任凭眼泪涌出。她不断小声念着能苍的名字……

她的全名是沙空能子,而她的丈夫叫作印广苍,他们是跨国婚姻,于是就用各自的名字,重新组合,给那孩子取名能苍。

就在沙空能子反复念着儿子的名字时,能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