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大早,龚文娜就听见宅院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问女佣:“外面怎么回事?”
“有人吵着说要您赔她姑姑。”女佣小声回答着。
她跟着女佣往外走去,打开大门,看见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她没好气地问:“你们是谁?”
“我是鹿萌萌的侄子,你把我姑姑还给我,还给我!”鹿子俊双手叉在腰间,像个小泼妇一样对着龚文娜大喊。
龚文娜低声一笑,原来这就是鹿萌萌哥哥的可怜孩子,长得还真是像他爸爸。
“我不管你们和鹿萌萌什么关系,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路鸣的视线停在龚文娜的黑色大衣上,这个胸针不就是昨天凌悠然给他看的那个吗?
他低头在鹿子俊的耳边说了什么,龚文娜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她还要去公司参加九点的会议,哪有时间和他们瞎扯。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龚文娜打开车门,正想跨进车里,衣服被鹿子俊扯住了。鹿子俊头一顶,顶在她微胖的肚子上,她“啊”的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路鸣见机会来了,立马跑上前,伸出双手,在龚文娜胸前一通**。龚文娜激动得双手在两旁乱打:“啊,非礼啊!”
她全然不知自己的胸针是何时被路鸣摸走的,她只是一个劲地大喊“非礼”。
路鸣见司机下了车,心里一急,双手掐在龚文娜的脖子上:“不要过来,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司机见状,不敢靠近。
龚文娜乱挥动的手停了下来,艰难地对路鸣说:“别使劲,你是不是想要钱,我给你,你力气小点儿。”
“我们有钱着呢!”鹿子俊在一旁露出骄傲的小眼神。
路鸣心里暗想,齐思源怎么还不到。原来的计划是他们在外面吵,齐思源以回家收拾东西为借口去龚文娜房里找胸针,没想到胸针居然在这女人的身上。
“爸爸,有车来啦!”鹿子俊指着刚刚开来的车。
见到齐思源从车里走下来,鹿子俊跑过去抱住他的小腿:“姑父,快点儿来帮我爸爸啊!”
鹿子俊这句“姑父”把齐思源叫得突然一愣,也不知谁教他的,但是他听见这个称呼很满意,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路鸣见齐思源来了,一把将龚文娜推向司机,对齐思源说:“快点儿上车,跑啊!”
齐思源将鹿子俊抱到汽车后座,龚文娜生气地大叫:“快点儿,把他们给我抓住,快点儿。”
等司机反应过来,车已经扬尘而去了。
“哈哈……”车里,路鸣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一把将鹿子俊抱到他的腿上,“今天小俊表现真棒!”
鹿子俊害羞地抓抓头:“爸爸,那姑姑可以回来了吗?”
“姑姑一定会回来的。”齐思源信心十足地说。
黎浅南透过挡风玻璃望着站在车前的凌悠然,许久不见,她的脸色比以往红润多了,只是穿得有点儿单薄。
他走下车,将大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穿这么少,他没买衣服给你吗?”那天她突然失踪,他能猜到的人便是楚慕格,只是他防范得那么严,也不知楚慕格是怎么钻的空子。
“不是慕格带我离开的。”
黎浅南开着车,听凌悠然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手腕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浅南,米恩差点儿就成了下一个苏木槿,一时的仇恨可以毁灭另一个人的生命。”凌悠然坐在车里,上午路鸣打电话说找到了胸针的时候,她庆幸杀人的不是黎浅南而是龚文娜。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人是你杀的,其实是龚伯母。”
黎浅南转头望着她,她继续说道:“这个事实也许你接受不了,但是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龚文娜就是杀人犯。”
“不是。”听到黎浅南的低吼,凌悠然吓得脸都白了。
黎浅南将车停在路旁,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抽泣:“那天,我和妈去别墅找他,我妈和他在书房发生争吵。他打了我妈,我一气之下将他推开,他的头撞在桌角上,晕厥过去。是我亲手握着鹿萌萌的手将那把刀插进他的腹部的,他大喊我妈和我是白眼狼,他真的是死不瞑目。”
凌悠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相信地摇头,亲耳听见黎浅南说整件事情的经过,竟然这么残忍。
“黎浅南,你不要再说了。”凌悠然捂住耳朵,她不想再听下去,不想听黎浅南亲口告诉自己他是多么狠毒的一个人。
黎浅南和母亲等了那么多年,可黎永生心心念念的还是齐思源,他要把黎氏和自己名下的所有不动产都留给齐思源。
黎永生一直觉得自己亏欠齐思源太多,他对于龚文娜母子难道没有亏欠?
凌悠然说的没错,一时的仇恨可以毁灭另一个人的生命。那时,他真的恨极了黎永生。
“对不起,辜负了你眼中美好的黎浅南。”黎浅南抿唇而笑,笑得那么勉强,他抹去她眼角的泪。他记得原来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她就笑得像个孩子,而如今,每次看见他,她都会哭。
“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
凌悠然陪黎浅南去警察局自首。在警察局门口,他对她说:“我不要你等我,我只要你幸福。”
他取下她手上的戒指,连同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起扔到草地上,将他们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扔掉。
他知道凌悠然还爱着楚慕格,只是她难以抉择,所以这一次,他替她做了选择。
2
十二月初的阜城,天气冷得人一出门便会流鼻涕,李琳和凌悠然都劝鹿萌萌等来年开春再办婚礼,这样冷的天结婚岂不是遭罪。
哪知鹿萌萌死活不肯,硬是要这会儿结婚,说什么晚了齐思源就后悔了。
齐思源在一旁听了,调侃着鹿萌萌:“不害臊,这么急着嫁人。”
“那你急不急着娶嘛!”
“娶娶娶,哪怕你明天就想结婚,都可以。”
“好,那就明天结。”
鹿萌萌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凌悠然看看手表,上午十点,也就是说,就算一夜不睡,他们也只有不到二十个钟头来准备婚礼了。
因为时间太急,在阜城这个小地方根本订不到酒店,最后决定在黎家古老简朴的祠堂办婚礼。
请帖是找人赶制的,一张红帖子,里面是新郎新娘的名字,连张结婚照都没有,朴素得很,鹿萌萌看了倒是满心欢喜。
婚礼是很小型的,参加的人除了鹿萌萌的父亲,还有各家长辈,就都是些亲密的朋友。齐思源在阜城读书时教过他的几位老师,听到消息的同学,也都赶来了。
陈严是司仪,楚慕格和凌悠然是伴娘伴郎,鹿子俊是花童,路鸣和李琳帮着招呼来宾。
两人举办的是中式婚礼,鹿萌萌非要穿凤冠霞帔,还要坐娇子,让齐思源在前头骑马,这可难倒了众人。
小城就是这点好,消息传得快,立马就有老奶奶送来了压箱底的礼服。鹿萌萌试穿时,美得不得了。倒是齐思源穿上状元袍别扭得很,鹿萌萌变着法子夸他像大少爷,这才让他心里舒坦了很多。
路鸣在西边牧场找到了马。下午齐思源去练马时,可苦了他,一上马背就摔了个狗吃屎,他倒也不恼,对着马好声好气地说:“马大哥啊,马大哥,小弟我明天得结婚,您就赏个面子吧!”
也不知马是不是听懂了,一个下午训练下来,倒是乖巧得很。
轿子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时间也不够了,只好让新郎新娘一起骑马到婚礼祠堂。
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得很,吸引了不少人。
到了祠堂,齐思源率先下马,把鹿萌萌横抱起来,从门口一直抱到祠堂列祖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陈严喊完“夫妻对拜”时,鹿萌萌“啊!”的一声,原来弯腰对拜时,碰到了头。
最后的环节是新人交换戒指。
戒指是凌悠然陪鹿萌萌去珠宝店挑的,买了店里最贵的,用鹿萌萌的话说:“贵就是好。”
“谢谢你爱了我这么多年,接下来,换我来爱你。”齐思源很认真地告诉鹿萌萌,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鹿萌萌又哭又笑的模样,让凌悠然不禁笑了,真的好丑啊!
到了新娘给新郎戴戒指时,鹿萌萌从陈严手里接过戒指,她紧张得手都在抖。
“你别抖啊!等下戒指给你抖掉了。”齐思源看着鹿萌萌都着急,恨不得自己把戒指戴到手上。
鹿萌萌拿着戒指刚碰到齐思源的指尖,手上一抖,在场的人眼睁睁看着戒指滚到了桌子底下,消失了。
鹿萌萌一拳锤在齐思源的身上:“都怪你,乌鸦嘴!你快给我把戒指找回来,快点儿!”
“大家快点儿找戒指啊!”路鸣首先弯腰开始找戒指,还不忘发动全场来宾一起找。
齐思源和鹿萌萌对视一眼,无奈地哈哈大笑,两人笑得眼角都有了眼泪,那是幸福的眼泪啊!
齐思源向前一步,将鹿萌萌拥入怀中,吻上了她的唇。
她轻声说:“齐思源,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她的告白淹没在他的吻中。
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
路鸣爬到桌子底下,找到了那枚戒指。这一次,鹿萌萌不敢再把戒指弄掉了,不然的话,怕是要被路鸣揍个半死。
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饭。鹿萌萌被灌了不少酒,一个劲地对齐思源说“爱你”之类的话。
齐思源一脸嫌弃,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凌悠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楚慕格单手搂着她的腰,轻轻在她唇角一嘬,学着鹿萌萌的话:“凌悠然,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她没有说话,娇羞地点头,露出一抹暖如春阳的笑容。
3
鹿萌萌不只是闪电结婚,更是闪电怀孕,小年还没到,便已经有了好消息。
趁着小年,路鸣的父母去马道看李米恩,顺道去看看风景,还拉着鹿萌萌的父亲一块去了,说什么把空间留给小家伙们。
几个年轻人,决定来决定去,把过小年的地方选在了苏宅。
过小年之前,凌悠然和楚慕格在苏宅的大铁门上挂了一个两人亲手做的大牌子—— “四月繁花屋”。
凌悠然说等来年开春,她要把这里种上好多好多的花,让这个曾经没有光的房子成为很暖心、很漂亮的地方。
小年夜,李琳和路鸣带来了一车年货。
路鸣和齐思源负责洗菜、切肉,楚慕格掌厨,李琳和凌悠然忙着一点儿琐事,更多的是在吃。
鹿萌萌仗着自己是个孕妇,陪着鹿子俊在一旁贴着纸画,还不时地喊齐思源给她端茶倒水。
齐思源虽然嘴上不乐意,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递上茶水,笑着问:“老婆大人可还有吩咐,没有吩咐,我还得去洗菜呢!”
“去吧去吧!”
李琳和凌悠然在一旁看着齐思源一脸的妻奴相,笑得嘴里吃的东西都要喷出来了。
“哎!这年头啊,我们几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干活,那些女人就知道吃吃吃,小心都吃成大肥猪。”路鸣一边抱怨一边洗菜。
“路鸣,你说什么呢?”厨房外传来李琳的声音。
路鸣一阵傻笑:“我说,这年头啊,男人就该干活,女人就该好好吃,多幸福啊!”
厨房里的三个男人,干活倒是麻利,没过多久,一盘盘菜被端上餐桌。
红烧排骨、剁椒鱼头、水煮牛肉、爆炒小龙虾、干锅老鸭、醋拌藕片……七荤三素,多是辣的,让喜辣的孕妇在一旁边吃边拍手叫好。
“楚慕格,我家悠然跟了你太有福气了,哪像齐思源就会煮个鸡蛋、泡个泡面啥的。”
齐思源一听鹿萌萌的话,戳了戳楚慕格的手臂:“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到时候我家萌萌想吃什么,我也能做。”
路鸣举起酒杯:“来来,干杯,小年快乐,从此无忧。”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窗外,漆黑的夜空上烟花四起,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红绿绿的。
一边聊着,桌上的菜被消灭光了,一整打啤酒、两瓶红酒也都见了底。齐思源向来酒量不好,喝得头开始有点儿晕了。
鹿子俊早就吃完了,在房里跑来跑去,拉着齐思源陪他玩纸画。
“好好,陪你,姑父陪小俊玩啊!”
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玩得很认真。
路鸣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很认真地问鹿子俊:“小俊,我是你爸爸,还是他是你爸爸,你怎么不找我玩?”
鹿子俊抬头,噘着嘴喊道:“肯定你是我爸爸啊!爸爸真是小孩子,还吃姑父的醋。等姑姑的小弟弟出来了,你也和小弟弟玩,我肯定不吃醋。”
孩子的话总能逗得大人哈哈大笑,齐思源倒在一旁捧腹大笑。
这一幕落在李琳和鹿萌萌的眼里,这是她们期盼已久的情景。
对于鹿萌萌而言,她很感谢李琳和路鸣给了鹿子俊一个家,一个完美而又幸福的家。她抚摩着自己的小腹。她和齐思源的孩子也一定会有个完美又幸福的家。
经过六年的等待,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她的世界终于充满了光。
她转头看向在厨房洗着碗的楚慕格和凌悠然,心想,凌悠然的世界也充满了光吧!
众人吵吵闹闹也临近十一点了,该回家的也要回家了。
楚慕格收拾着桌子,凌悠然裹了件灰色的大棉袄准备送鹿萌萌一行人出去。
“慕格,我送他们出去啊!”
“好!”楚慕格低头捡起地上掉落的纸巾,再抬头时,凌悠然的背影瞬间变得模糊。
“悠然……”他轻唤她的名字,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凌悠然听见他喊她的名字,她本来笑着的脸,一回头变得苍白。
她向餐桌跑过去,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慕格,楚慕格。”
鹅毛似的雪飘落在大地上,在庭院昏暗的灯光下,鹿萌萌伸出手接住那一片片落下来的雪,雪一到她的手掌上便融化了。
“阜城,下雪了啊!”她的话音刚落,房里传来凌悠然的喊声。
众人向房里跑去。
他躺在她的怀里,任她怎么喊都不再睁开眼睛。
4
齐思源连夜开车将楚慕格送往大城市的医院。
齐思源怎么劝鹿萌萌回去休息,她都不肯,执意要留在凌悠然的身边,他没有办法,只好依了她。
楚慕格躺在病**,手背上输着液,他面容平静,仿佛熟睡一般,凌悠然握着他的手,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直到检查结果出来了,凌悠然被带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
主治医生同凌悠然说着楚慕格的身体状况,将拍出的片子拿给她看。说是头部的肿瘤引发的突然性晕倒,肿瘤属于遗传性的恶性肿瘤,发病年纪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为了避免病情恶化,只有选择立即手术,没有其他的办法。
“手术成功率有多少?”凌悠然揪着自己胸口的毛衣。
主治医生面色凝重:“百分之二十至三十,即使成功,也可能陷入昏迷。”
凌悠然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楚慕格和她提过,他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八岁。
去世原因,是手术失败了。
“昏迷又是昏迷多久?”她沉默半晌,抬起头问。
“一年,两年,或许更久……”主治医生尽量谨慎地同她说着。
凌悠然心里很清楚,她不是怕昏迷太久,而是怕手术失败。她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不行,不能手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心里接受不了,楚慕格的父亲因她而去世,他的母亲在他年幼时便离开他了,她一定得让他好好活下去。可是万一,手术的结果同他母亲一样,她又该怎么办?
主治医生打开面前的文件夹,将事态的严重性告知她:“这是恶性的脑部肿瘤,唯一的办法便是手术切除,是手术就会有风险。我们已经委托了国外最权威的医生来主刀。如果不动手术,恶化下去,病人最长只有一年到两年的生命。”
“不行,慕格不能有事,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说着说着泪已经从眼角流到脸颊,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医生,那就动手术吧!”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
鹿萌萌见凌悠然走出来,赶紧走上前问:“什么原因晕倒的?”
她听凌悠然说了原因,瞬间觉得好难过,眼泪忍不住地从眼角流出,她想,凌悠然该有多难过啊!
“没有办法,只能手术,我好害怕……真的好怕……”凌悠然背靠在白色的墙上,缓缓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齐思源在一旁也只能无奈地看着。
哭了几分钟,凌悠然用衣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双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嘴里念着:“我不能哭,不能绝望,要是我都绝望,慕格怎么办?”
她平复情绪,重新回到楚慕格的病房里。
次日清晨,楚慕格醒来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趴在一旁的凌悠然。
她的眼睛有点儿肿,面色也显出疲惫,他伸手抚开她掉落在鼻尖的两绺头发,指尖碰到她的鼻尖:“对不起。”
他看见窗外蒙了一层冰霜,隐约猜到了自己晕倒的原因。她的两眼微肿,昨夜怕是哭了吧!
凌悠然睁开眼睛,同他四目相对时,浅浅一笑:“慕格,你醒了啊!”
“阜城下雪了吗?”他问。
“下雪了,昨夜便下了,很美。”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等手术结束后,你带我去看雪吧!”
“好!”她点头,再抬头时眼眶红了一圈。
他心疼地抱着她,抱得很紧,他特别怕再也抱不到她了。
鹿萌萌从门上的小窗户看到这一幕,她转身抱着齐思源:“老天太不公平了,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还不能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吗?”
齐思源摸着她的后脑勺:“萌萌,我现在真的好后悔和你在一起晚了。”
短短几日,楚慕格消瘦了不少。他没有像其他患者一样消沉,倒是每天吃饭吃得很好,同凌悠然聊天、看书、拍照。
“悠然,你说我会不会掉头发啊?成了光头那不是好丑。”楚慕格望着墙上的镜子,扯着自己浓密的短发。
凌悠然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是光头也是最帅的光头。”
他皱着眉头望着她,她双手圈在他的腰上:“医生说了,现在只是早期,情况还很好,先手术,不用化疗,不会掉头发的,放心吧!”
他舒心一笑,指着桌上的相机:“悠然,你多给我拍点儿照片吧!万一以后我不在了,你还可以……”
凌悠然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没有去看阜城的雪,还没有去看来年的木槿花开呢!”
她调皮的模样,让他看了心里满是酸楚。他在深夜里,几次向逝去的父母祈祷,让他好好活下去。
他还想有好多好多时间去爱眼前这个人。
5
手术这天,凌悠然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签下手术同意书。她看着楚慕格被推入手术室,门口红色的灯一直亮着。
整整五个小时,手术室灯灭的时候,凌悠然呆滞地站在门外,问医生:“结果如何?”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成功,只是病人会昏迷一段时间……”
凌悠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看见楚慕格被推出来那一刻,心痛又心碎,恨不得躺在上面的那个人,是她。
世间的人如此之多,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一切,她痛苦地低吼一声。
鹿萌萌跑上前抱住她,和她一同哭着:“悠然,慕格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你不要这样,你是他最后的希望啊!”
春天,窗外有几枝长着新芽的枝丫伸了进来,凌悠然擦拭着楚慕格的手臂,对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比如她成了自由摄影师兼旅行作家,边拍边写,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比如,她又学会了做什么菜。
再比如,她看了什么电影,买了什么衣服,看了哪些书。
都是她零零碎碎的生活。
她期盼着有一天他能听见她的声音,然后睁开眼睛。
齐思源和鹿萌萌再来的时候,鹿萌萌的肚子已经显形了,身体也发福了一些,她嘲笑鹿萌萌不再像以前一样死吃都不胖了。
鹿萌萌一脸幸福的模样让她又欣慰又难过。
齐思源一来便在楚慕格耳边唠叨抱怨,说打理两家公司,他已经快要累死了,还不如变成一家公司。他还威胁楚慕格,说他再不醒来,他就要把MG收购到黎氏旗下,让他醒了以后变成穷光蛋。
听着他们所有人的细碎生活,楚慕格还是如同沉睡的王子一样躺在那里。
凌悠然很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她俯身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问他:“你在想我吗?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春天已经过去,又迎来了初夏,雨季一过,到处盛开着木槿花。